被挡住了他也不恼，嘴角噙着笑反问：“江姑娘的意思呢？”
江清璃：“我不愿意，听清了没，我不愿意。如果是这种小事，我不愿意多讲，想先行离开。还有其他人请我们捉妖，告辞。”
“江清璃请留步，别急。”顾子渊笑笑，“不过是开个玩笑，江姑娘不会介意吧？”
“我很介意。”江清璃想离开。
然而她刚转过身，顾子渊的身子一阵虚弱，竟然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倒了下去。
“王爷！快快快，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扶起来他啊。”
“他这是咋了？”唐叙柔从太师椅上跳起来，戳了戳季叙策，“你快去看看，这是怎么了。”
在场几人里，确实没有比他的身份更合适。
季叙策走到顾子渊身边，细细看了一番，眼底划过一丝奇怪，他站起来身来，“师姐，这位逸王的神魂曾经受到过重创。”
第47章
按理来说, 普通人不会遇到这种事，神魂遭遇重创, 少有差池就会变成傻子。
江清璃沉默片刻, 拉着薛灵均：“和我出去一趟。”
“师姐。”唐叙柔不明所以，拦住了她。
江清璃却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虽然没有失态, 但明显能让熟悉的人感觉到不对劲：“你去一趟宋府，哪里有你的任务。”
她看上去还好, 但脊梁却挺得僵硬。
唐叙柔：“好，我去就是……师姐你还好吧, 别气别气, 气成这样没必要。”
顾子渊还嫌不够一样，往江清璃身边走了几步, 往火上浇油：“我只是心悦你，不会逼迫你和我在一起, 还请各位放心。”
说是让各位放心，其实眼睛直勾勾只盯着江清璃一个人。
他的模样清俊好看，但眼下的青黑却硬生生把十分好看减掉三分，让他看起来格外阴郁，脸上又带着三分单纯的笑，和他的气质很不大, 整个人非常混乱。
窗外的花落了一地，被踩成褐色难看的泥。
江清璃：“薛灵均，跟我出来。”
“他？喊他干什么，他什么都不会。”唐叙柔快步走了两步, 每步都带着大问号。师姐生气找薛灵均干什么。她瞥了一眼两人，总觉得有些不对, “没必要冲他发火吧？”
江清璃也不看她：“不是。”
“我懂了！师姐，那个……师弟还小，就算误拿别人的绣球，也不至于这么严重，说两句就好了，别打人啊，打人影响感情。”唐叙柔顶着莫大的压力，话也说得磕磕绊绊。
本来还没有这么想，但是听唐叙柔故意搅局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以为江清璃是因为绣球的事生气。
这下好了，几双眼睛纷纷盯着薛灵均，他们眼神要是能杀人，薛灵均早就被宰了三四次，身上连块完整的地方都找不到。
几双怀疑的视线探照灯一样在薛灵均和江清璃身上扫来扫去，就差把你们到底在谈恋爱写在脸上了，但薛灵均却知道，不是这样。
但不能表现出来。
他跟着江清璃走出厅堂，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默默跟在江清璃身后。她不问，他也不开口。
走到江清璃记忆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道拱门外，江清璃停住了。
在里面的时候，一心想要一个真相，但是等真出来了，又怕伤到他，迟迟不敢问。
“师姐是怀疑是我伤了顾子渊的神魂？”
一片寂静中，反倒是他替她解围一般，毫无顾忌地提出来。像石子投进湖里，哗啦一声击碎了什么。
“嗯。”
薛灵均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江清璃看到他时眼底的茫然和惊喜，他突然低头笑了下，再抬起头时带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如果我说是呢？师姐打算怎么做？传书告诉师尊，让他杀了我，早日解决掉我这个祸害？”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天下苍生和薛灵均，不用放在天平上，薛灵均都知道江清璃会怎么选择。
选择的结果当然不会是他想要的。谁都可以喜欢江清璃，除了他，多讽刺。
“好了。”她着急转过身，“不要和我怄气。”
薛灵均：“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嫉妒。
阳光铺撒在长廊外，而他们踩在阴影里。
江清璃抿了抿唇，无法忽略他的难过：“事因我而起，如果真是你做的，回去之后我会向师尊认罪，担下这一切。你就把这件事忘了，以后……别再有以后了，我不一定有机会能事事护着你。”
她似乎变了。
薛灵均看着她浅栗色的眼睛，里面有他小小都倒影。得寸进尺向来是他的强项，他敏锐地意识到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于是步步朝她逼近。语气却是软的，还带着不甚明显的祈求：“师姐是只对我这么好，还是对任何人都这么好？”
他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但江清璃却没有躲开，而是站在原地怔住。
这个问题她也在问自己。
从什么时候起，面对薛灵均时，她没有那么淡然了？
“只对你。”江清璃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这样说他好像会高兴点，那让他多开心也无妨。
薛灵均宕机在原地，耳尖一瞬间爆红，烫过了盛夏正午的太阳。在她面前，他的狼狈无所遁形。他移开眼，“不是我，那天晚上我来他就晕在地上，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很微弱，我不否认，我想让他消失不见……”
江清璃黑密的眼睫颤了颤。
“如果是我干的，他根本不会再有机会在你的面前出现。我确实想杀了他，但还没来得及，我听到了外面的骚动，以及感觉到了你的气息，所以没来得及。”
江清璃：“你真是为我？”
“不然呢？”掷地有声的三个字，随着他的样貌一起砸进她的心。
江清璃的心一颤，还未想明白他的意思，疼痛就席卷而来，她身形一软，差点靠着墙滑下去。
“是我多言。”薛灵均面色一变，急忙掏出丹药，打开喂进她的嘴里。
说来也怪，那药进了口，化作一道乱流，顺着血液灌进肺腑，再缓上几秒之后，就没有那么疼了。唯一要说哪点不好，就是这药就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虽然被掩饰得极好，但江清璃小时候是个药罐子，久病成医，她略懂药，一尝就能尝出来。
“这药你从哪来的？”鲜血入药，要么养毒蛊，要么是在用心头血救人。
善与恶的界限在这件事上倒没有那么分明，因为次数多了，做这件事的人最后都会被反噬，无一例外都会死。
薛灵均：“我没害人。”
“谁问你这个？”江清璃扶着墙站起来，“别有下次。”
她不是傻子，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剜了自己的血。意识到这点，口腔里还没有散掉的腥味变得苦涩。
她该生气的，哪有人这么不爱惜自己。只可惜她这气还没发出来，就被人截胡了。
薛灵均也生气，气她总是这样拒绝他的好意，他才不管报应不报应，药有效不就行了。
装乖装久了，今天又被她纵容着，那点恶劣脾气又上来了，想看看她到底会纵容他到什么地步，“还会有下次。”
江清璃愣了三秒，“你会死知不知道？”
薛灵均说得心平气和，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知道。”
“那你还这么做？”
薛灵均：“可我想让师姐记住我。”
现在的师弟都这么叛逆难带吗？江清璃满眼写着不赞同，但薛灵均看不懂。
“我知道师姐在想什么，可我要的记住不是这种记住。对，我叫薛灵均，除此之外呢？师姐不懂，师姐永远也不会懂。”他漂亮的眼睛渐渐暗淡下来，最后强撑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也幸好师姐不懂。”
她究竟要懂什么？
“谁？”薛灵均表情一冷，衣诀翩飞翻身过了院墙，揪出了藏在墙后的唐叙柔。
被抓包的唐叙柔有点尴尬，她脸上堆着笑，高举着双手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走出来，要不是被薛灵均用剑抵着背，估计还想耍赖。
“我也是你师姐，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心真是偏的没边了。”唐叙柔扭过头臭着脸说完，又重新挂起装傻充愣的笑，“师姐，我不是有意来这偷听的，你不是让我去宋府，我过来就想问问该怎么去，谁知道听到你们在这说事，我知道莽撞出去不好，就想着等一下，谁知道等了个尴尬。”
江清璃问她：“你都听到了什么？”
唐叙柔听到这句话，连连摆手，生怕晚一秒就被他俩灭口，“我什么都没听到，真的，我什么……”狡辩的声音在看到江清璃后渐渐微弱，她低下头，小得跟蚊子一样：“好吧，我其实听到了薛师弟在控诉你不爱他。”
江清璃：“我不爱他？”
“不是吗？”唐叙柔八卦的心嗖一下点着了，人也没刚刚那么局促，伸了个懒腰：“其实想想，你和薛师弟也很配，郎才女貌……呦这时候知道收剑了？”
江清璃看向薛灵均，他俩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秒、两秒、三秒，她率先转过头。
目睹了一切的唐叙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打断了他俩这暧昧的氛围：“不过也好，师姐你不爱。宁愿亏欠点感情，也别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对了，我刚刚在大厅里胡说八道你俩别往心里去，我是想劝退一下顾子渊，这人，我总觉得怪怪的。”
“我没想害师姐。”
江清璃哦：“唐师妹。”
“师姐你别这么看我，我以前不说是因为你不在意。你想想，你都不往心里去我提醒什么。可你对薛师弟是真不一样，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为避免天衍宗的天才陨落，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下你俩。”唐叙柔又拍拍薛灵均的肩膀，苦口婆心劝他：“师弟啊，我发自肺腑地劝你，你要是真喜欢师姐，就离她远一点，她修的是无情道，人都修炼到金丹期，这要是出个什么事，命都没了还爱啊恨啊，不值得。要怪就怪你们有缘无分，看开。”
薛灵均压住舌尖的苦涩，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唐叙柔拍他肩的手。
可在江清璃眼里，这是要和她划清界限，心里没由来的烦躁。
第48章
江清璃：“他是我要留下的人, 你觉得你能想到的后果，我会想不到？”
唐叙柔嘴张的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她走过来小心拉了拉江清璃的衣摆, 想问她到底为什么突然生气……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么办才好。
唐叙柔转身又看了眼薛灵均，他的脸白得像纸一样，没有什么血色, 非常难看。
“你们先过去，我等会儿就过去找你们。”
江清璃说完, 迈步朝前走了几步，又不忘回头提醒, “师妹, 有些事情没必要再提。”
“啊……好。”唐叙柔又转身看着身旁这个冰雕，江师姐不在, 这家伙也一点人气都没了，“薛师弟, 师姐喊你和我一起走。”
“走吧。”等到看不到□□璃的背影，薛灵均转身离开，发尾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弧度，差点抽到唐叙柔。
“啊……”唐叙柔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看，树荫和亭台楼阁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我以为你会让我先走, 然后自己偷偷跟上去。”
薛灵均握紧了身侧的佩剑，五指紧了紧，指尖都开始发白，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我们走。”
师姐不喜欢他窥探她, 那他就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