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澎被他看得后背一凉,想也不想就踹上他的膝盖。
陆青闷哼一声,措不及防跪在地上。
“聪明人不说暗话,你跟遂禾都说了什么?”高澎厉声质问。
陆青眼睫垂落,冷冷道:“叙旧而已,怎么,她身上有你们想知道的东西?”
高澎嗤笑一声,依照程颂的吩咐继续问,“遂禾修为几何,根基可有不稳。”
“我不知道。”陆青说。
高澎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诸如遂禾面对正清宗的态度,陆青一问三不知,摆明了不合作。
这块肉难啃,高澎干脆不啃了,大手一挥:“滚吧废物,有你好看的时候。”
—
遂禾决定启程去魔域,一刻也不想拖,只是转瞬的功夫溯寒剑周身的光亮就弱了几息,她没办法指望祁柏多撑些时日。
仔细算算,只过去十年,祁柏的转世还是个孩子,被魔域那些妖魔鬼怪拿捏住性命,想杀死他只是转瞬的事情。
遂禾定在天亮出发,风麒拗不过遂禾,两人之间的契约虽然减弱七七八八,但还没正式解除,他气愤许久,担心出现什么他不想看见的意外,也只能垂头丧气地收拾细软。
遂禾摸黑去见了王湛婉。
月影西斜,王湛婉盘坐在山顶的凉亭下悟道。
遂禾故意没有隐藏气息,王湛婉察觉有人靠近,剑锋转瞬刺了过来。
遂禾侧头避过,手指夹住她的剑尖,无奈道:“是我。”
王湛婉神色稍缓,收剑惊奇,“你出关多久了。”
“没几天。”
遂禾打量着她,挑眉,“我来的不是时候?你是不是要突破了。”
“还早。”王湛婉笑了下,问:“你无事不会来寻我,这次找我是为了什么。”
遂禾颔首,正色道:“我找老道有事情要问,听说他上次出现是和你在一起,我想你应该有他的行踪。”
王湛婉柳眉微蹙,摇头,“抱歉,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他越来越疯了,十句话有七句胡话,上次拉着我絮絮叨叨很多,大多都是我父母的琐事,但有一句话……”
王湛婉若有所思,“有一句话,他虽然是和我说,但我觉得,那是他留给你的。”
“是什么?”
“他说,别恨他。”
=
天空泛起鱼肚白。
遂禾抱臂站在一旁,等风麒清点人数,魔域毕竟是他人地盘,谨慎起见,风麒点了一队自己的心腹护卫随行。
出乎意料的,妖城外,还有另一队车马。
遂禾眯着眼睛去看,才发现是正清宗的队伍。
是风麒没给他们好脸色,气得他们连夜离开,还是目的达成,所以连夜离开呢。
遂禾收回目光,带上兜帽,抬脚欲登上准备好的马车。
“尊驾留步。”
遂禾面无表情回首,望向忽然出现的高澎。
高澎对上遂禾的目光,彬彬有礼道:“方才见背影就觉得眼熟,没想到真是师妹。”
“我和师妹说起来已经有十数年不见——”
“你是谁,我没印象了。”遂禾直截了当打断他。
高澎虚假的笑意收敛一瞬,道:“遂禾师妹真是健忘,我是程尊者的弟子,在宗门时我们也有几面之缘。”
“我已经叛出宗门,和正清宗再无往来,这声师妹实在担当不起。”
遂禾视线微转,落在他身后跟上来的陆青身上,“我没心情听你寒暄,既然今天又遇到陆青师兄,昨天有东西忘了还,今天正好物归原主。”
遂禾越过高澎,径直扔了一个布袋子到陆青怀里。
等陆青手忙脚乱接住,遂禾已经登上马车。
妖王的护卫队很快驶离,掀起一阵尘土。
高澎阴沉着脸,骤然扭头看向陆青,不由分说抢走他怀里的布袋子:“这是什么?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东西。”
“是我的旧物,和你无关。”陆青冷道。
高澎拿着布袋,翻来覆去的看,怎么看都只是个没什么灵力波动的普通乾坤袋。
高澎嗤笑:“既然没什么用,那我就替师兄保管喽,师兄不用道谢。”
他收好布袋,哼着得意的调子向正清宗车队的方向走。
陆青落在他身后,抿唇垂眸,一阵风拂过,隐隐露出了被他藏在袖袍中玉佩式样的法器。
是块极为难得的护心玉。
—
魔域流沙城。
今日是个稀罕日子,城主一早下令,不允许居住在城中的低阶魔修出门,城主身边的几名魔将早早领着一众城主护卫洒扫城门,显然是要迎接哪位贵客。
魔修大多耽于享乐,只会一味消耗,却不见产出。
但只有资源足够多,才能支撑得起他们高昂的花销,魔域恰恰是一个资源稀缺的地方,想要更好的奴隶,更美味的食物,更多的财帛,只有去抢。
现下各个城池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每个城主都在寻求更大的助力去掠夺他人,流沙城城主也不例外。
城主挺着肥到流油的肚子,昂着下巴审视着自己一众精神抖擞的属下,面上满意:“不错,等会儿两位尊者莅临,你们可给我招待仔细了,绝不能怠慢,我流沙城能不能在把其余城池踩在脚下,就看今日了。”
身边的管事凑上前,讨好道:“城主,我们这次还准备漂亮奴隶献上去吗。”
魔域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奴隶,依照惯例,每次有贵客登门,城主都会送漂亮的奴隶给对方,任由对方玩弄。
城主笑眯着眼睛,习惯性地想要摆手答应,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变,咬牙道:“出了一个半妖还不够吗,这次要是再得罪了客人,把强者赶到别人的领地,我这城主还做不做了!”
管事讷讷缩回脖子:“是,是。”
“那个半妖还活着吗?”
“还有一口气,您也知道,半妖大多身强体健,骨头又倔又硬,前些日子他还有能耐和别的奴隶打架,那奴隶生生被他打废了,最后是护院打断了半妖三根肋骨将两人分开才能收场。”管事忙说。
原本那只半妖前天就要上决斗场处刑,但城主一向不喜欢看连挣扎也没有的单方面的虐杀,这才法外开恩,留他性命到现在。
城主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就他吧。”
“城主的意思是——”
城主抹着下巴,露出个兴味的笑,“上个客人他不愿意伺候,如今又有贵客莅临,那么就用他的血来哄客人开怀一笑。”
-
遂禾抵达流沙城时已经日上三竿,施加灵力的云舟缓缓停在城门外。
遂禾捏了捏眉心,脸上有些疲色。
连日来走了几个城池,都没有见到祁柏踪迹,溯寒剑甚至彻底失去了反应,遂禾难免心烦意乱。
风麒双臂抱胸坐在一边,精神尚佳,无所谓地说:“你要是累了,就在流沙城歇上一两日,尽人事听天命,反正他这么多年都等了。”
遂禾站起身,“师尊性命垂危,万事以师尊为重,你累了就在云舟里等我,这些天本也不用你跟着在城里奔波。”
风麒不甘地跟着起身,“谁累了,我才没累。”
流沙城城门大开,遂禾的脚才踏上满地黄沙,就见个肚子几乎流油的魔修殷勤着走上前。
“在下流沙城城主,见过二位尊者。”城主圆胖的脸上笑眯眯的,十分和善。
遂禾微微颔首,“久仰大名。”
风麒从遂禾身后探出个脑袋,他对魔修向来没什么好感,又对他们无所求,对两人的寒暄并不感兴趣。
魔域和妖族井水不犯河水,妖王代表着整个妖族,利益牵扯甚多,好好招待不怠慢就是。
今日城主真正想要讨好的,还是眼前这个,能令妖王讨好臣服,且修为高深莫测的女修。
闻听妖族这些年不再躲着正清宗走,不仅是那位剑尊陨落,更是因为剑尊的徒弟入驻妖族,且在短时间内顿悟突破成为强者,给了妖王足够的底气。
魔域不需要和妖族联手,却缺高阶修者作为他们掠夺资源的底气。
想到这里,城主脸上的笑容更加殷切:“二位随我来吧,流沙城为两位准备了舒适的驿馆,和精彩的搏斗赛。”
城主为人圆滑精明,遂禾是要寻人,不是明目张胆给对方拿捏的自己机会。
城主不问,她便暂时不提来魔域的目的。
遂禾是这样想,城主更是这样想
他领着一群妖东看西看,扯着魔域天南地北的趣事,死活不问妖族来魔域的目的。
在遂禾耐心即将告罄前,城主终于带着一众妖,进入了城池中心的圆形决斗场。
遂禾在主看台落座,说,“前几日拜访过的城池里也有决斗场,我们也看了些,没什么意思。”
城主摆手:“大人说笑了,纵观整个魔域,流沙城的决斗场规模最大,玩得花样最多。”
“今日是半妖对战三头凶残狂暴的顶级妖兽,绝对不会让两位失望的。”
遂禾脸上没什么表情。
魔域尚没有开化完全,拿有意识思想的奴隶去实现自己的私欲,在他们看来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她对看人厮杀没有兴趣,也无心去改变那些奴隶的现状。
城主在遂禾耳边滔滔不绝介绍,“今日这只半妖是我这些奴隶中最强的,用他来博两位大人一笑,还请大人千万赏脸。”
“等明天才是正常的厮杀搏斗,虽然不如今天刺激,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我们在流沙城最多停留三日,今日算是稍作休整,到明天便抽不出时间了。”遂禾打断他。
遂禾话说到这个地步,城主终于有了迈入正题的打算,故作好奇道:“是我疏忽了,只知道妖王信函说要登门拜访,还不知道二位尊者来魔域的目的。”
遂禾视线落在决斗场的入场口,越来越多的魔修进入,落座在看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