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这张脸被她救下,也因为这张脸,永远没机会了。
遂禾不可能会对这张脸动心的。
他想,他一定是太贪心不足,现在才会失魂落魄。
遂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有些闷闷不乐,便拥着人从树上一跃而下。
祁柏猝不及防,慌乱地搂住她的脖颈,等落地才心有余悸地放松下来。
遂禾眸光流转,笑道:“吓到了?”
祁柏看她良久,摇头,“有你在就不会被吓到。”
遂禾眼中笑意真切几分,正色道:“你的身体还要好好养,我先带你回妖族,等养好了再带你出来玩。”
他没说话,只是头搭在她的颈肩,半晌轻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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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麒比遂禾早一步回妖族。
他比遂禾惨一些,卷轴传送的地点正好是处断崖,他来不及防备,差点摔断了腰。
遂禾回去的时候便听琅誉说,他正在床上疗养,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遂禾挑了下眉,由着他去了,“之前传信吩咐你做的事情做好了吗?”
琅誉殷勤道:“都做好了,在您原先住的木屋旁边又建了一件房,给……”
他的视线落在遂禾身侧的半妖身上,忽然有些卡壳。
半个月前遂禾传信来,吩咐说要在她居住的竹屋旁,再建一间房给这次带来的人住。
他知道遂禾去魔域寻剑尊转世,本以为这次遂禾心愿得偿,带回来的是剑尊转世。
但剑尊转世如果不出差错,现在也就十岁孩子的模样,怎么会是成年半妖的形态。
琅誉没有见过洞明剑尊的样貌,只在幼年时有幸见过剑尊的背影,虽听闻剑尊美姿容,却不会将眼前的半妖和剑尊联想在一起。
半妖容貌昳丽是常事,眼前的半妖锋芒暗敛,孤傲冷淡,看着有些当剑修的潜质,但无论是他亦步亦趋跟着遂禾的动作,还是似有若无落在遂禾身上的眼睛,都像极了男宠,而非师徒该有的形态。
琅誉呆滞半天,勉强组织好语言,“房间基本都装好了,这位……呃,公子可要住进去。”
遂禾颔首,“有劳你先带他过去,我随后过来。”
琅誉忙道:“遂禾大人放心。”
遂禾交代祁柏几句,又不放心他的安全,把溯寒剑也一并给他,才快步离开。
遂禾的竹屋在妖族腹地,要沿着鹅卵石小路,七拐八拐走上一阵子才能到。
祁柏跟在琅誉身后沉默地走,琅誉偷瞟他几眼,终于耐不住八卦道:“还未请教公子名姓。”
他沉默片刻,“祁柏。”
“真是个好名字……”琅誉夸到一般,脑中灵光一闪,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位剑尊的尊名仿佛也叫祁柏。
琅誉脸色微变,放慢脚步,迟疑问:“这名字是……”
祁柏双手抱着溯寒剑,抬眼对上他犹疑的视线,有些不解,“是遂禾取的。”
“!”
破案了。
琅誉心中豁然开朗。
他就说遂禾大人高山仰止,出去找师尊找得好好的,怎么会领个莫名其妙的半妖回来。
妖族和人族不合,半妖不仅是两族结合的产物,又在灵力修行上多有缺陷,妖族以强为尊,对半妖多有排挤偏见,如果是剑尊转世出了差错,意外夺舍一只半妖,那一切就合理了。
半妖在外面流浪,受了不少磋磨,乍然遇见对他释放善意的遂禾,产生些依赖之情也勉强算正常。
怪不得遂禾大人要在自己的竹屋旁另建新居,还再三吩咐他多放些华丽精巧的摆件,一榻一椅都用最好的。她定然是怀着失而复得的情感,日后要好好看护这只可怜的剑尊转世。
这样想着,琅誉对祁柏的态度微不可查恭敬几分,两妖很快行至竹屋。
一大一小两座竹屋并排挨着,在茂密竹林的映衬下,静谧宁和。
“新屋里的家具还没有备齐,我已经吩咐小妖去准备了,今晚之前就把床抬进去。”
琅誉迟疑一下,心想着这位是剑尊,在家徒四壁的竹屋里站一天,实在不成体统,便道:“您可在遂禾大人的屋里等一会儿,我这就下去催催,让他们快点把摆件陈设都准备好。”
遂禾的屋子陈设简单,待客的主厅和寝屋只隔着一扇屏风。
祁柏在客位上落座,遂禾的居所琅誉不便久留,很快就退下了。
祁柏背脊挺直坐在扶手椅上,双手放在膝盖,溯寒剑被他妥善地放在一旁的木桌上。
屋子里燃着熏香,是和遂禾身上如出一辙的味道,海水般清朗广阔,又带着安神的味道。
他觉得有些安心,哪怕是一直在这里等她,他都愿意等下去。
身侧的溯寒剑若有所感,倏然从木桌上立起。
祁柏愣了下,下意识戒备地看它。
“怎么了?”
溯寒剑在地上焦虑转了两圈,下一刻,猛地窜进一屏风之隔的里屋。
祁柏脸色煞白,厉声道:“回来!”
他不敢进遂禾的寝室,又把溯寒剑当成了遂禾的佩剑,不敢用暴力手段,只敢疾言厉色地呵斥。
但溯寒剑本性天不怕地不怕,它听到祁柏的呵斥,反而变本加厉,在寝室挥扫,下一刻,祁柏听见屋子里大小物件霹雳乓啷坠地的声音。
祁柏浑身一抖,再顾不得许多,红着眼跑进内室。
“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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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禾见风麒的时候,正好赶上妖族的医官风麒正躺在榻上嗷嗷叫。
遂禾抱臂靠在门框欣赏了一会儿风麒的惨状,这才道:“听说你是被琅誉抬回来的?”
风麒掀起眼皮,有气无力地道:“早知如此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用那破卷轴,差一点!差一点我就交代在悬崖上了。”
遂禾忍不住笑了下,“好歹是大乘期,怎么会轻易摔死。”
风麒哼哼两声,侧头看过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都找到你的宝贝师尊了,来找我又要做什么。”
“看看你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传信。”
“什么信?没有。”风麒拧眉。
遂禾神情微凝,“真没有?”
“没有,谁的信?”
遂禾眯起眼,没回答风麒的问题。
如果陆青能顺利发现高澎屋子里那些证据,按照他的性子,纠结两天也该联系她了。
她把传音铃留在了丢给他的护心玉里,就算他没有发现,按理说,也该想别的方法传信过来。
是他没有去搜高澎的屋子,还是固执地不愿意和她联手。
遂禾有些迟疑。
就这么拧?
“喂?你想什么呢,谁要传信过来。”
“没什么,养你的伤吧。”遂禾扯了扯唇角,转身离开。
路上她仍旧思索陆青那边的情况。
若是出了差池,护心玉怎么也能救他一命,但若有人执意要他死,十枚护心玉也无济于事。
正想着,一直收在怀中的传音铃响了起来。
遂禾一愣,寻了个无妖的僻静地方接通。
水幕那边片刻后浮现陆青的面孔。
“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陆青那边灯光昏暗,只能隐约看出他更加瘦削的身形,“帮我。”
“帮什么?”遂禾挑眉。
陆青话语微顿,一字一句道:“帮我,杀了程颂。”
遂禾笑意寡淡,“你胃口不小,我以为,你会先找我要高澎的命。”
“……”陆青急促地苦笑一声,“你连剑尊都杀得,让你杀个喽啰岂不是屈才。”
“程颂是根基稳固的大乘,又龟缩在正清宗不出来,我可没办法杀他。”遂禾耸了耸肩。
“你有办法。”陆青低低咳嗽两声。
“你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不就是要让我做你在正清宗的眼睛。”
遂禾眉梢轻挑,但笑不语。
“杀了程颂……求你。”
“可以。”遂禾松口,“但是要他离开宗门。”
“一个月后,伊元境中会有秘宝临世,程颂已经打定主意带队进入伊元境,你可以趁此机会杀他。”陆青阴沉道。
遂禾沉吟:“伊元境?什么秘宝。”
“听说是一颗鲛珠。”
“鲛珠?”遂禾有些讶异。
鲛人织水成纱,泣泪成珠,自鲛人绝迹后,无论是鲛纱还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珍珠都已经销声匿迹。
但鲛珠指的却是鲛人族集数千族人的心头血蕴养出来的逆天之物,传闻中手持鲛珠,即便非水木灵根,也可御天下之水。
怪不得程颂要亲自带队,想必也是对鲛珠志在必得吧。
遂禾当即扬眉:“好啊,你想让他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