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禾大步上前,提起赤麟的后脖颈,一只手臂承受两只麒麟的重要,遂禾脸色微微扭曲,“松嘴。”
过了好半晌,赤麟不情不愿地松开嘴。
然而风麒仍然死死抓着赤麟,遂禾语气微沉,“风麒,放手。”
风麒和遂禾僵持片刻,胳膊一松,重重落在地上。
遂禾脸色稍霁。
“祁柏不会在禁山地牢久留,很快我就会带他离开,让你们计划路线图,计划得怎么样了。”
“没问题,我都在正清宗的布防图上标注好了。”赤麟虽被遂禾提着后颈,但仍昂起下巴,露出骄傲的神态。
“布防图?”遂禾面无表情挑起眉梢,另一只手将撕成两半的地图举到赤麟面前,“你是说这个吗。”
两只麒麟脸色齐齐一黑,几乎是异口同声。
“他干的!”“她干的!”
遂禾额角的青筋微凸,将皱皱巴巴的布防图碎片塞到赤麟怀里,顺便将她扔到风麒身边,“改,就在这里,我看着你们。”
两只麒麟霎时化成人形,赤麟拿着布防图,将被推倒的桌案翻正,埋头开始修补。
遂禾坐在主位,扭头看向一旁幸灾乐祸的风麒,“上灵界各宗门都通知了吗。”
风麒有些心虚,“通知了,但他们畏惧沈域实力,除了月琉宗,其余的都不敢和妖族一道出兵讨伐。”
这些都在遂禾意料之中,但遂禾还是敲了敲桌案,不悦道:“为什么现在才禀报。”
风麒恶狠狠看一眼奋笔疾书的赤麟,却不敢说是同赤麟打架,一时忘记,心虚得不知道说什么。
遂禾发出一声看破的嗤笑,道:“那就设置水镜,禁山地牢开启那日,请诸宗门一同观看。”
“困于禁山地牢的修者,除了被沈域关进去的无辜者,也有不少穷凶极恶之人,若他们趁乱逃出,守在附近的妖族可以将其趁乱斩杀。”
“放心,已经安排好了。”风麒点点头。
遂禾思索着还想再嘱咐什么,忽然面色微变。她感应到祁柏抵达螺村,并且已经和那里的‘村民’交手了。
遂禾神色凝重,下意识便想过去帮忙,却又生生按捺住。
还不到时候,那条老鱼还没出来。
这样想着,她结印的手渐渐收回。蚌珠里有她的一抹神识,这使得蚌珠的威能和鲛珠是有相似之处的,它们都可以帮助鲛人血脉觉醒、突破。
仔细算算,祁柏身上的鲛人血应当全部觉醒了,他身上的鲛人特征应当很明显了才对。
为什么那些‘村民’还没有发现异样呢。
遂禾忽然一拍大腿,后知后觉想起什么。
忘记了,在禁山地牢里待得时间越久,视力退化得就越厉害。
另一边,陆青背着半昏迷的陆办,能给予的帮助微乎其微,祁柏几乎是一人对战数十人。
倘若人的精力能无穷无尽,祁柏莫说是数十人,便是百人,只拼剑术技巧,他也有一战之力。
但是人海战术旨在消耗的就是敌人的精力。
铿锵声伴随着海浪声此起彼伏。
祁柏出招的动作越来越力不从心,身上也挂了彩。
阿远看出祁柏精疲力尽,忽然一声暴喝,他飞入人群中,弯刃直冲祁柏而去。
砰的一声,祁柏后退两步,以剑支撑,半跪在地上,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剑尊!”被两名修者按在地上的陆青大惊,额头上青筋暴起。
祁柏咬着牙,冷冽地看着面前众人。
“杀了他!”仇恨正清宗的修者蠢蠢欲动。
祁柏握紧溯寒剑,艰难地想要站起。阿远却忽然上前,他几乎凑到祁柏身前,打量着祁柏,忽然道:“你是……”
“管他是什么,他是沈域的人,就该死,否则如何对得起这些年在村子里死去的人。”
阿远置若未闻,他倏然捏住祁柏的下巴,逼迫他抬起脸。
“你是鲛人。”他惊愕道。
阿远的话犹如平地惊雷乍起。
身后众人霎时议论开来,皆是质疑和不可置信的。
“怎么可能,外面的鲛人早就死了。”
“鲛人怎么会愿意和沈域为伍,就算他是又如何,螺村容不下不忠不义之物。”
“他不是纯血鲛人,他是人和妖的崽。”
“半妖?那岂不是岚姐的孩——”
祁柏瞳孔骤然紧缩,僵硬抬眼看向最后说话的修士。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话。
“都让开!老族长来了!”
第70章
“哒、哒……”
拐杖碰击沙滩上的石子,声响一下又一下,通过寂静的人群,精准地传入祁柏耳中。
祁柏慢慢擦去唇角的血,抬眼看向这群‘村民’口中的老族长。
透过雾蒙蒙的瘴气,祁柏勉强看清老族长的面貌。
他是,一只妖。
祁柏瞳孔逐渐紧缩成一条竖线。他忽然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遂禾想做什么。
老族长是鲛人。他须发花白,脸上褶皱遍布,脸颊上的鳞片却大部分都脱落了,看上去坑坑洼洼,耳鳍也失去了光泽。
他佝偻着身体,攥着一根一人高的拐杖,看上去垂垂老矣,那双浑浊发白的眼睛却冷漠,精明。
他在众人的簇拥下一步一步走到祁柏面前,居高临下打量着祁柏的脸。
片刻后,他冷冷吐出一句话,“半妖,鲛人,看来你是浮岚的儿子。”
“只是她的儿子,都应该死在了沈域手上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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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睁大双眼,想要站起身,却因为力竭踉跄一下,他迫切地看向老族长,“你认识我父母?”
老族长围着他慢慢转了一圈,却不回答祁柏的话,而是道:“水叶纹样,你身上穿的衣服,来自正清宗。”
阿远神色复杂,适时开口,“老族长,祁柏是沈域的徒弟,我进入禁山地牢前,正清宗便有传闻,说他是沈域亲自定下的,正清宗未来的继任者,没想到,他身上竟然有鲛人的血脉。”
老族长睁大双眼,他握着拐杖的手也颤抖起来,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当真是他沈域能想出来的下作手段,真是该死。”
他说着,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冷,祁柏离他最近,因而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意以及他手上的动作。
祁柏咬了咬牙,奋力拔剑,艰难地对上老族长攻来的拐杖,那拐杖由玄铁制成,既是拐杖,也是一件杀器,底部尖刺轻易就能将修者刺穿。
兵器相互碰撞,祁柏右手被震麻,手上脱力一个没控制住,溯寒剑便飞了出去,直直插在远处的沙滩上。
老族长面色冷淡,“天资不错,可惜了,我不能放你活着,认贼作父,成为沈域的养料。”
祁柏神色紧绷,冷声说:“你也是鲛人,世上鲛人绝迹,为什么还要同族相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老族长自然明白祁柏的话,但是……
他握着手杖,又忍不住开始发抖。但是沈域当年留下浮岚的两个孩子,其寓意不言而喻,他要养着他们,用他们证道成仙,沈域杀了那么多鲛人,想必只差一步就能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神了。
他怎么甘心呢。倘若沈域成神,他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死去多年的亲族们。
原本动容的表情逐渐趋于冷漠,老族长面无表情道:“要怪,就怪正清宗吧,走到今日这个地步,都是沈域造成的。”
阿远拧起眉头,上前一步道:“老族长,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他是岚姐的孩子,我们应该——”
不等他说完,老族长脸上倏然狠厉,掌中聚拢一团灵力将阿远击飞出去。
阿远倒在数米外,口吐鲜血。
阿远在村子里显然有一定威望,见他出事,七成‘村民’立即围过去看他的伤势。
“命中注定,我不能放过你。”老族长叹息一声,语气带着对将死之妖的怜悯。
“说明白点。”祁柏冷声说。
老族长面无表情,“去九泉下,问浮岚吧。”
他手中拐杖再次击向祁柏,祁柏一个闪身,就地在沙滩上滚了两圈。
陆青趁着村民注意力分散,骤然从地上爬起,捡起佩剑扔向祁柏,“剑尊,接着。”
再次拿到剑的祁柏便如鱼入水,鸟上青天,霎时有了和老族长的抗衡之力。
但老族长实力不俗,加上手段毒辣,招招带着恨意。
反而是祁柏的招式,精巧利落,几乎不趁敌人空挡攻击,将名门正派的端方持重、不趁人之危学了个十成十。
老族长心中其实有些欣赏眼前的半妖,但终究心中压抑多年的恨盘踞上风,他心下一狠,祭出杀招。
祁柏脸色微变,他现下只有金丹的水准,根本无力抵挡老族长蕴藏巨大灵力的杀招。
轰的一声。
祁柏如断线的纸鸢,骤然飞出。
祁柏面白如纸,他下意识闭眼,本做好了重重摔在地上的准备。
藏在怀中的蚌珠忽然金光大盛,几乎照亮整片禁山地牢。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祁柏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