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可就有得玩了。
*
镇冥关。
富泱耸耸肩,问申少扬,“你打算怎么办?”
申少扬想也不想:“当然是去找戚枫,想办法把他手里的镇石抢过来。”
富泱愣了一下。
“刚才,”他犹豫了一下,“你和他打赢了?”
申少扬一滞:别说是打赢戚枫了,他能保住命都靠前辈善心大发。
“没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但打不过我也要试试。”剑修少年神情认真而执拗,“被这么一个家伙淘汰出局,我不服气!”
富泱一怔。
他默然不作声了。
“况且,”申少扬想起曲仙君在废墟边说的话,心有戚戚地叹了口气,“哎,你不懂,我有必须进入下一轮比试的理由。”
富泱沉思了一会儿。
“说起来,你还没见过我的法器吧?”他突兀地说,以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掏出五个暗紫色的瓶子,其身手敏捷,差点让申少扬以为他是想暗算自己。
“这就是我的法器,和季仙君同款的五行紫金瓶,每一只紫金瓶都是由望舒域特有的珍稀暗色紫金矿打制的,品质有高有低,价格也对应有高低。不过,我们四方盟爱钱如命的名声五域皆知,我们季仙君是个钱串子的事大家都知道,四方盟只喜欢清静钞,对于这些本土特产,尽量是能卖就卖,多赚点清静钞。”
富泱一开口就滔滔不绝一大串,到最后压低了嗓音,很神秘地凑近了,偷偷摸摸地比划一个数,“我们四方盟修士的内部价,金丹档的紫金矿,一斤,两千五百铢,只收清静钞。”
申少扬满脸茫然。
“我,我只用我的剑。”他磕磕绊绊地说,“不,不考虑换个法器。”
富泱微微一笑。
“没事。”他的微笑里带了点神秘的意味,很轻快地说,“市面上的紫金矿至少要三千铢一斤,这回是我刚得到的新消息,不知道多久会卖空,所以急着问问你需不需要。”
申少扬更加困惑了,“哦,哦……”
这个价格有这么优惠,急得富泱非要在比试里说?
那刚才进镇冥关之前,富泱怎么不说啊?
“既然你不需要,那我也不多说了,我买了今晚戌初二刻的银脊舰船票回望舒域,这批货可不多,我得早点回去,不然被他们抢光了,我可就没货了。”富泱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接下来的比试,祝你好运,我先走了。”
申少扬是半点也没跟上节奏:“啊?啊?你这就走了?”
富泱摆摆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掏出镇石袋,一把塞进他手里,“喏,还剩五块,给你了——等我回了望舒域也会关注阆风之会的,你努把力,把那个戚枫赶下去。”
申少扬懵然地拿着富泱塞过来的镇石,满肚子的疑问,却忽然听见头顶上莫测的播报声。
“十息后,中宫开启,各选手速至附近天门下,等待中宫开启。”
“十、九、八……”
富泱用力挥挥手,“你赶紧去吧。”
于是申少扬只能带着满腹疑问,匆匆朝附近的天门赶去,站在巨大天门下还在苦思冥想:富泱到底想干嘛啊?
*
周天宝鉴前,胡天蓼猛地一拳捶在桌案上,发出“咚”一声巨响。
“这一届阆风之会决出的前四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啊?”他气得发疯,“一个非要戴面具装神秘,一个不择手段毁坏镇石,还有现在这个——”
“加钱,一定要让望舒域给钱!”
“从来没有哪个应赛者敢在阆风之会里对着周天宝鉴卖货的!”
*
据说,某位中途退赛的望舒域应赛者还没登上银脊舰船,就已经向从周天宝鉴中闻讯而来的山海域修士卖出了六千斤紫金矿,稳居望舒域元婴以下修士代销榜首。
第24章 镇冥关(十一)
穹顶的播报声响起, 祝灵犀正在刺目的灵光中步步后退。
“强弱已分,你打不过我,却非要留住我, 不让人走吗?”戚枫昳丽的眉目微凝,有些无奈, 但并不焦躁,反倒有种漫不经心的意味, “你的成绩排在第二,就算现在什么都不做,也能进下一轮, 缠着我做什么?”
祝灵犀没有回答。
她微微抿着唇, 神情比往日更严肃。
确实如戚枫所说,两人一交手,祝灵犀就发现戚枫比她更强。
无论是灵力还是应变,她都无法占到胜场。
戚枫的灵力运用之灵活、招式转换之从容,几乎到了一种行云流水、无懈可击的地步, 明明他根本没有施展什么绝学,全是最普通的攻击,却能精准地击破祝灵犀符箓中的弱点,让她的符箓瞬时消散。
祝灵犀越是和他交手,越是神色凝重:先前来参加阆风之会, 上清宗的长老对他们几个来参加比试的弟子说,这一届的对手中, 只有戚枫值得注意, 但戚枫的实力多半没有她强。
可她如今走到这一轮, 不仅遇到了申少扬这个意料之外的强劲对手,就连戚枫这个“据说没有她强”的对手, 也展现出了超出她的实力。
——究竟是上清宗的情报实在太不靠谱,还是戚枫在短时间内有了大幅度的进益?
“你对上清宗的符箓很了解。”祝灵犀倏然说。
她神态笃定,显然已有定论。
戚枫很无谓地一笑,“上清宗符箓天下皆知。”
祝灵犀微微皱眉。
以戚枫和她交手时的笃定来看,他对上清宗符箓的了解,绝不只是“天下皆知”的那种程度。
祝灵犀被冠上“小符神”这样响亮的名号,对符箓的把握和天赋哪怕在上清宗内部也是出类拔萃的,寻常人根本参不透她画符的章法和思路,往往是见了她起手以为要画甲,到半途以为要画乙,结果猝不及防迎来了丙和丁。
先前祝灵犀和申少扬交手时,后者就深深为此折磨,顾此失彼、措手不及。
可戚枫就没有失措。
当祝灵犀和他交手时,她隐约有种感觉,她所深深倚仗并擅长把握的节奏,已全然被戚枫夺去了,若不是她极其擅长控制、束缚类的符箓,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强行留下戚枫,他早该抽身而退了。
“你到底学了多少束缚符箓?”戚枫也挑眉,有点牙疼般吸了口气,“这有什么用?”
就算能缠住他,不让他离开,也没法让他填换的镇石数变少,更不能让祝灵犀毁损的镇石回来,有什么意义?
祝灵犀神色平静,竟也很认真地回答,“下一轮比试很可能就在你和我之间,我对你的实力不够了解,需要延长交手时间,做出更多观察,找到你的破绽。”
她的表情实在太认真严肃,一本正经地说着大实话,以至于连戚枫也愣住,诡异地沉默。
“你找到了吗?”戚枫一怔后,并不因为祝灵犀直说要找出他的破绽而警惕或恼怒,反倒悠然地笑了笑,饶有兴致地问。
祝灵犀答得也很真诚:“还没有,但总会找到的。”
戚枫失笑般一哂。
“那我可不能陪你玩。”他摇摇头,仿佛不经意般随口说,“今天闯了点祸,我得多填换点镇石,免得出了镇冥关被小叔教训。”
祝灵犀不知道他说的“闯祸”是指什么,只是微皱眉头,总觉得戚枫这句话怪怪的,似乎并不是说给她听的。
阆风苑内,周天宝鉴前,胡天蓼赫然转过头。
“闯了一点祸?被小叔教训?”他语气森然地重复,直直盯着戚长羽,满是怀疑,“在你们戚家人眼里,镇冥关崩裂,只是一点小小的祸?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教训?”
戚枫姓戚,戚长羽也姓戚,后者身居沧海阁阁主之位,实在太有名,哪怕是不了解戚枫与他关系的人,也能从这个姓氏中散发联想。
胡天蓼先声夺人,周遭的裁夺官便也先后转过头来,用各色的目光打量起戚长羽的神色。
戚长羽满心恼火。
他和戚枫这个侄子根本就不亲近,甚至根本不熟!他压根就想不到戚枫究竟是为什么会在周天宝鉴里蓄意毁坏镇石、引起崩裂,还在闯下这种大祸后,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这种话——难道戚枫不知道这样的话一出,旁人立刻便会认定他是戚家的纨绔二世祖,继而认定戚家一定极为嚣张吗?
沧海阁秉承曲仙君的意志,千年来始终居于山海域修士中的顶层,而戚家这样的数世元老也随着沧海阁的千年不倒而煌赫显耀,对戚家眼红嫉恨的修士不知凡几,光是这一众裁夺官里,只怕就为数不少。
戚长羽自从做了沧海阁的阁主,便从来不以戚家人自居,对外总是以“曲仙君心腹爱徒”的姿态示人,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猜疑和嫉恨,谁想到戚枫当着周天宝鉴,张口闭口就是“我小叔”!
他原本就因曲砚浓的未知态度而坐立不安,此刻望着周天宝鉴中戚枫那张昳丽的脸,无名的邪火顿起,冷着脸,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说,“此人性格大改,与往日截然不同,行事荒唐无道,可疑之处颇多,必然是被人控制了,不是戚枫。”
“蓄意控制阆风之会的应赛者,破坏镇石,毁损镇冥关,罪不容诛。”戚长羽神色冷峻,声音铿然,“等到他从镇冥关出来,我会亲自将他收押入天牢。”
他大义灭亲,其余裁夺官顿时无话了,一时安静下来,只是在暗中咂舌:戚长羽这么说,就是直接把戚枫打为恶徒、再不承认“戚枫”这个人了。
哪怕戚枫真的还是戚枫,并没有被人控制,戚长羽这个小叔说他不是戚枫,那他便只能不是了。
一开口就直接把自己的侄子舍弃,戚长羽倒也是狠得下心。
在一片安静中,唯有胡天蓼仍然灼灼地盯着戚长羽。
“戚枫到底是谁不重要,不过是个还没结丹的后辈,就算竭尽全力,又能打得过在场的哪一个?”胡天蓼一字一顿,“重要的是,戚长羽,当初四方盟超发清静钞、引得山海域物货浮动,你借着山海域修士对四方盟的抵触,一力主张将望舒域开采的殽山镇石,替换成本域的效山镇石,是不是还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那时,你对着所有人宣告,说效山镇石抵御虚空侵蚀的特性,比望舒域的殽山镇石更强,还拿了两块镇石给我们作验证,让我们相信沧海阁真的找到了更好的镇石。”
戚长羽没有说假话,山海域的其他修士也不是傻瓜,效山镇石抵御虚空的特性更强,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可没有说假话,不代表没有忽悠人,在谎言之外,还可以隐瞒。
胡天蓼想起这二十年的往事,一切疑问都堆在喉咙眼,一个接一个地发声,“效山镇石,是不是质地极脆弱,所以连戚枫这样的筑基巅峰修士都能快速毁损?”
“这些年,镇石损毁替换所花费的钱财越来越高昂,是不是因为效山镇石质地脆弱,比望舒域的殽山镇石损毁得更快,必须更频繁地替换?”
“你当初在明知效山镇石有这样的弱点的情况下,大力推动镇石的更换,难道真的就是为了帮山海域挣回清静钞的那口气?”
胡天蓼一口气问到最后,微微吸了口气,停顿了片刻,用一种极为怜悯而冷淡的眼神看向戚长羽,“你竟然敢从仙君拨给镇冥关的钱财中动手脚,你真以为她不会发现,不会计较吗?”
“你怎么从来没打听过,她以前在上清宗的时候,就因为少发给她一枚灵丹,把上清宗整个丹药司都给掀了。”
“你不会以为你对她来说是例外吧?”
*
镇冥关内,戚枫抬手。
祝灵犀神色凝重。
“十息后,中宫开启,各选手速至附近天门下,等待中宫开启。”
“十、九、八……”
两人的脸上都露出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