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滚烫的脸夺门而逃,惹得两人忍俊不禁,女萝走回床边,把南宫音摁回床上:“既然这样信任知澜,那就给她个机会,你休息一天,让她负责一回,看看怎么样,这段时间也是我忽略,她自小村子来到吕地,人生地不熟的,又天天跟你这种天才在一起,不自卑才怪呢。”
“你放心,我注意着呢,知澜是个好孩子,她会成为很厉害的医修的。”
“诶。”女萝伸指点住南宫音的唇,挑眉,“话说回来,平日里你对我那样凶悍无情,我的伤都好了,还要逼着我休养,这回换你自己,怎么说?”
南宫音无论如何没想到好友竟在这儿等着自己,她警惕道:“你要如何?”
“你说,万一我把这事儿告诉阿刃濯霜她们,大家都知道平时管病人管得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南宫少主,居然是个以身涉险不把自己安危放在心上的人,以后谁还听你的?你自己带了个坏头。”
为了避免为人所知,到时大家都来骂她,南宫少主不得不忍气吞声,低声下气道:“那你说,想我怎么做?我都答应你就是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以后要是我跟濯霜一起受伤,你只许骂濯霜,不许骂我。”
南宫音一咬牙:“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誓,南宫音气呼呼蒙头盖被,女萝轻轻拍了拍她:“好了好了,不闹了,快出来咱们说正事儿。”
只见被子缓缓下滑,露出半张脸:“什么正事?”
“你知道吗?那天阿刃她们破阵时,九尾狐妖曾通过分身螳螂给我递了一封信。”
“什么?”
女萝点头:“当时斐斐困于弱水阵,九尾狐告知我要破弱水阵,可从大妖猰貐身上下手,同时他还在信上说,给活人吃魔肉,是猰貐的主意。”
南宫音沉吟些许,问道:“这件事你告诉其她人了么?”
“只有濯霜跟我,萦姳,还有你知道。”
“这九尾狐妖……当初在溪明重坝曾见过,不过大家没什么交情,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南宫音感觉不可信,“他若这样善良,何必为虎作伥?依我看呐,这三只大妖来历都不一般,别的不说,光那风雨雷电四颗宝珠便已不凡,他们肯定还有别的手段等着我们。”
“萦姳也是是这样想的,所以与其等着他们下战书,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既然你已找到解救之法,咱们便打他们个出其不意,一举将阚甘拿下。”
如今萝霜二人已全然康复,修为处于顶峰,拿捏阚甘无疑是砍瓜切菜,那三只大妖虽厉害,却要看是跟谁比,真正令她们投鼠忌器的,是阚甘军营中三座装满了女人的粮草库。
萦姳有帝王之仁,女萝不想令她失望,即便世间有许多已彻底被驯化的女人,那万名女子中,难道就无一人是她们的姐妹?
“可惜凡人女子无法进入凤凰神域,否则事情便会简单许多。”
自魔界一战结束,凤凰修为增长,神域也不像从前只有女萝能够进入,但凡修炼生息者,得到女萝或凤凰的允许皆可进入,这可比当初阿净煞拿来哄人的须弥大秘境厉害多了。
炼药大概需要三日,因此萦姳正式向阚甘下了战书,众宙元气大伤,又被九尾狐胥玉掐着脖子提在半空感受死亡的美妙,阚甘王蒋绍心中不如以往坚定自傲,这三人当初来到他身边时自称仙人,又确有几分仙家手段,如今看来,行事作风过于狠辣残酷,不像仙家,倒像妖魔。
可惜木已成舟,如今悔之晚矣,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盼望这三人能为他打下吕地,待天下尽归自己,到时再想办法也不迟。
阚甘军总人数有七十万,他们出战多少人,留守多少人,各个关口哨卡何时轮换更替,关于这些,分身螳螂都已打探清楚。同时女萝猜测三位大妖彼此不合,否则胥玉不会暗中向她送人情,此外大妖猰貐嗜食蛇虫,但派往阚甘军营的分身螳螂,只在最初损耗惨重,从女萝回归后,几乎再无分身螳螂阵亡,透过当车的叙述,得知阚甘军营里有不少颜色各异的小狐狸,它们为分身螳螂打了很好的掩护。
“姐姐,一旦开战,粮草库中的女人势必要被拿出来当作盾牌,所以我的想法是,佯败退让,如此重复三五回,耗尽阚甘军的士气,令蒋绍不再用女人出战。”
“这样能行吗?”女萝问。
“姐姐有所不知,我很了解蒋绍,此人心高气傲,唯我独尊,他最看不惯女人抛头露面,我只消写上几封战书,激他一激,他定会因此与大妖起争执,姐姐不是说,九尾狐妖向你卖了人情?那么便可利用他挑拨余下二妖,令其与蒋绍矛盾激发。”
非花微笑:“他瞧不起女人,也不会甘心听从妖魔安排,只要引出大妖并将他们缠住,入阚甘军营便如探囊取物。”
大妖血统高贵,从不出战,这样的话,女人们当作盾牌出现在战场,吕地将士不忍动手,女人若留在粮草库,有大妖在,怕他们一怒之下狗急跳墙,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女人们待在粮草库中等待救援,同时还要引出大妖,不让他们留在军营中,不给他们动手的机会。
雷祖与疾风负责运输解药,南宫音炼药时突发奇想,万来号人,一人一颗解药喂下去,要喂到猴年马月,于是跟知澜将药丸改成了喷雾,但这样的话需要许多喷壶,所以南宫音又想到了衡鱼手中的雨珠,这雨珠奥妙无穷,将全部药液吸收进去,只消使用生息操纵雨珠喷出药液,即可解除魔气。
“到时便由阿萝姐姐跟衡鱼还有疾风雷祖负责转移粮草库中的女人,妖魔军团则由将士们来抵挡,那三位大妖,便要麻烦女教中的姐姐妹妹们了。”
说着,萦姳向众人一揖到底,“诸位姐妹的大恩大德,萦姳永世不敢忘怀。”
“自家人还客气什么?”斐斐欢快地搂住萦姳肩膀,“你一定会是古往今来最厉害的王,到时这凡间的史书上,可得记载吕萝王如有神助,乃真真正正的天命之人,我的名字要出现在神仙那一栏!”
众人笑出声,大战在即,却也不曾烦忧,因为她们胜券在握。
第147章
萦姳此人, 行事极为谨慎,喜怒不形于色,充满轻视意味的婚书接连收到数封依旧沉得住气,这并非是她天生肚量过人, 而是在她的人生中, 从有记忆起, 就一直如此。
不忍,会招来父亲厌弃兄弟记恨,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明白,自己已这样听话温顺,为何父亲还是不满意?一退再退,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命令, 伏低做小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得自由, 最后萦姳却发现, 越是乖巧,越被人瞧不起。
阚甘王蒋绍恰恰相反, 因为是男人,天生受到优待,举兵起事一呼百应, 他比萦姳自信, 比萦姳狂妄,所以他敢肆无忌惮令镇卢王写婚书,一而再再而三送来吕地调戏萦姳,他知道这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羞辱,一个女人, 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可想而知当他收到萦姳充满羞辱口吻的战书时,简直是怒不可遏理智尽失, 九尾狐胥玉冷眼旁观不提点,众宙皱眉道:“好端端的猛然下战书,必有所图。”
阚甘王怒气冲冲:“能有什么所图,还不是破了那劳什子的四海诛魂阵,想要趁热打铁?寡人偏不叫她得逞!不过破了个不中用的阵,真拿自己当什么人物了!”
胥玉轻笑:“众宙,看样子你的大阵被王上瞧不起了。”
众宙重伤未愈,又听胥玉如此挑拨,脸色难看无比,巢曲在一旁道:“要打便打,咱们怕她不成?众宙虽不能出战,却还有我与胥玉,这吕地的女人想找死,就让她们来!”
虽众宙持反对意见,奈何阚甘王与巢曲战意凛然,而胥玉不做任何选择,一人拗不过三人,这仗自然如期开打。
巢曲如当初计划中那样,唤醒粮草库中的女人,给她们刀剑兵器,让她们挡在妖魔军团外围做盾牌,对方若是交战,这些女人能与之抗衡,若不动手再好不过,可不费一兵一卒大败吕军。
城门一开,斐斐鄙夷道:“真是不要脸。”
飞雾:“都是活尸了,还要让女活尸挡在男活尸前头,这哪里是不要脸,分明就是耍赖皮。”
妖魔这样做无可厚非,毕竟它们不是人,没有道德可言,但阚甘王怎么也能这样做?这些女人难道不是他的子民?
阿刃斩钉截铁道:“他不配为王。”
按照计划,她们战败而逃。在这之前女萝做了充足准备,她暗中布下大阵,一旦活尸们被引入阵中,便会立刻受藤蔓所缚,可惜吕军一败退,活尸便后撤,根本不给机会。
阚甘王生性多疑,不会做任何无把握之事,吕地能人异士颇多,他也怕她们有后招,因此鸣金息兵见好就收。
见这一计果真有用,他对巢曲简直赞不绝口:“不愧是仙家手段,打了吕地一个措手不及!再过个几日,拿捏清楚她们的弱点,便可一鼓作气将吕地拿下,到时,寡人愿封尊驾为国师,享万民供奉!”
巢曲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他怎么可能看得上这国师之位,这凡人竟已自视甚高到这种地步,真当人间帝王管得了大妖?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阚甘王施恩图报,他自认愿封巢曲做国师,对方不说感恩戴德也得再三谢过,可巢曲却冷笑一声不作搭理,登时令他受辱,此时胥玉慢悠悠道:“说来也多亏巢曲,否则王上这一路走来,怕是没有这样顺遂。”
他什么意思?!
阚甘王脸一沉,这天下是他亲手打的,怎地到了胥玉口中,全成了巢曲的功劳?
胥玉轻摇折扇,不着痕迹微微一笑。
他这句话听似不起眼,却在阚甘王心中埋下一颗不满的种子,从这三人到他身边纡尊降贵地说要为他效忠开始,他其实就感觉得到他们的轻视。
那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是因为阚甘王看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时也是如此,陌生则是从来只有他轻视旁人,没有旁人胆敢轻视他。
上位者特有的傲慢,一旦被歧视的对象换成自己,立刻就会敏感察觉,这种被冒犯的愤怒有时会冲昏头脑,令其做出与冷静时截然不同的决策。
接连三日,每回交战吕军皆是不战而败,阚甘王每每想要乘胜追击,都被巢曲否决。趁着吕军与女教尚未找到应对之法,这明明就是将吕地拿下的最佳时机,巢曲却数次打断自己的话,不由分说制定策略发号施令,那么,究竟谁才是王?
加之胥玉不停煽风点火,阚甘王心高气傲,愈发对巢曲不满,在又一次提议乘胜追击被巢曲否决时,阚甘王怒道:“既然巢曲你如此胆小,那寡人不用你的人便是!今日那吕军若是来犯,寡人亲自带兵!无需你插手!”
巢曲眼一冷,正要讽刺,却听胥玉唰的一声展开折扇,笑道:“王上真是杀伐决断,不过我认为还是让妖魔军团打先锋要好一些,免得有什么意外。”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阚甘王心头更加恼怒,他无法忍受别人小瞧自己,而这三人又都高深莫测,他便更想以凡人帝王的身份来证明,自己之所以能得到今日的一切,从来不是靠邪门歪道。
殊不知正好落入圈套之中。
巢曲身为大妖,心气决不会比凡人小,他吞吃万物,肚量却不及一块指甲大,听阚甘王自信若此,冷笑道:“说得好,王上既然有此志气,想来也不屑用我的法子,既然如此,王上请便。”
阚甘王拂袖而去!
胥玉轻摇折扇,眉眼弯弯:“巢曲,你气性未免大了点,别忘了咱们……”
话没说完,巢曲狠狠瞪来一眼,这话熟悉得很,前些时日胥玉险些失手杀了阚甘王时,正是巢曲阻止了他,结果今儿个风水轮流转,这狡猾的九尾狐,心眼比针尖还小。
阚甘王信心满满,决心要给吕地一些厉害瞧瞧,那些女人是巢曲的杰作,不用也罢,他手下仍旧还有数十万大军可供驱使。
但这些军士已有不少化为妖魔,惟独巢曲能够操控,阚甘王始终沉浸在“寡人天命”的幻象当中,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三个主动投诚的大妖,本质上是多么危险。
——只要他们想,就可以把他所拥有的一切悉数毁灭。
然而到了此时,双方已经捆绑太深,这段关系从来不受阚甘王掌控,他沉浸在天命中不可自拔,为今之计也只有攻下吕地再作打算,那三人面和心不和,到时许能以国师之位挑拨之,再各个击破。
阿刃眼尖,隔得老远便将阚甘军瞧得一清二楚:“没有女人!”
说话的同时她攥紧手中狼牙锤,满脸跃跃欲试,挨了打就跑,已跑了好几天了,现在阿刃只想杀个痛快!
南宫音笑道:“依计划行事,咱们得先抓住蒋绍,引大妖现身,给阿萝她们创造机会。”
飞雾对濯霜开玩笑:“对你来说,属实是大材小用了。”
魔界九死一生后,原本从头开始修炼的濯霜如今修为远超众人,濯霜活动着胳膊回应:“总比躺着什么都不能做好。”
此时女萝与衡鱼已顺利潜入阚甘军营,女萝是一回生两回熟,若非粮草库里女人太多,她们不会用这种方法,这么做也能最大限度保证她们活命。
阿刃一马当先,挥舞狼牙锤冲入敌军阵营,她素有威名,力拔山河,阚甘军听闻她的声音莫不两股颤颤反抗不能,连招架之力也无。
斐斐双手一拍,扯出两排细细薄薄的纸人,朝它们呵了口气,小纸人无风自起,精准地扑到阚甘军的脖颈,对准要害就是一口!它们的牙齿由纸而化,锋利的纸刃比刀剑也不差,雪白的纸人来回飞舞,不一会儿便染成了鲜红。
这等手段彻底激怒阚甘王,他怒道:“萦姳!你我两军交战,须得堂堂正正,焉能用这些不入流的腌臜手段?!”
“不入流?”
“腌臜?”
斐斐破口大骂:“我看你才是不入流的腌臜货!身为帝王竟与妖魔勾结,喂食魔肉害得手下军士污染异变,将子民当作食物进献给妖怪,你这样的人也配为王?我要是你,早找块石头往背上扛了,当一辈子缩头乌龟都比当你强!”
“说得也是。”濯霜附和,“从未见过对着妖物摇尾乞怜的帝王,真是下贱。”
阚甘王被她们刺激的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举剑就要砍向斐斐,手刚伸出来,小纸人已飘到他身边,不由分说,一只接一只贴到他面容上,遮住视线鼻息,阚甘王慌忙去扯,却无论如何扯不下来,只能窒息着从马背上摔落。
眼见阚甘王命悬一线,一阵浓烈妖气自远处传来,其威力惊人,不少吕地将士因此气血翻涌手脚无力,修为稍弱的竟当场口吐鲜血!
妖风阵阵,黑云滚滚,大妖们于云层之中现身,濯霜横剑立马,秋尘剑寒光点点,抛开胥玉不提,这是巢曲与众宙第一次与她离得这样近。
那日四海诛魂阵,便觉从未见过的二女高深莫测,如今一看,当真是不容小觑。
巢曲谨慎些,他问:“这位道友,不知有何指教?我等只是想要接回吾王,还请道友莫要从中阻挠。”
斐斐猛地握起拳头,感觉分外不爽!
在这之前她跟大妖也打过几个照面,对方却从没这般客气过,自己还是太弱了,所以才不被人家放在眼里。
“道友这话从何说起?”濯霜微笑,“虽说修者不问凡间事,可道友破戒在先,又哪来的资格指责我们?”
南宫音嘲讽道:“这会儿咱们就成道友了,你们以魔肉喂养凡人,将他们当作兵器对付我们时,怎地不知这样客气?”
无非是忌惮了,不敢贸然动手,看阚甘女人即知,没有能与之对抗的实力绝无可能被尊重,更谈不上自由,说白了,欺软怕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