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为你的妹妹,为许多如你这样的姑娘留下恐惧与绝望,倘若你的妹妹日后也被人伤害,她会想起你,她会想,姐姐因此自尽,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去死,才算好姑娘?若是失了贞洁却苟活于世,那便人人喊打了。”
来儿从未想过这一点,她慌乱解释:“我就是为了妹妹——”
“真要为了妹妹,你就把欺负你的人给杀了!”斐斐凶巴巴道,“挖了他的眼睛,砍了他的命根,看他还怎么嚣张!谁敢笑话你就割了谁的舌头!”
如此血腥残忍的发言,令来儿打了个哆嗦,疾风难得用尾巴拍拍斐斐的头表示夸赞,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是雌性应有的模样,娇滴滴软趴趴等着雄性怜爱保护,怎么算是女人?
从来只有雄性妖兽夹着尾巴从雌性妖兽面前逃窜的份儿!
女萝对来儿说:“站起来,挺起胸膛,光明正大的活下去!不要让男人们将你的事情当作淫艳趣谈,你要让他们知道,谁敢这样对待女人,谁就会付出比这更惨烈的代价!问问你自己,你甘心吗?就这样死了,放你那薄情的未婚夫另娶,放污蔑你伤害你的人高枕无忧的过日子?你能死得瞑目吗?”
来儿崩溃大哭,她摇头:“我不能……我不能!可是我、我没本事……我只能去死,我只能去死!”
阿刃突然说道:“我帮你!”
于是在女萝等人的鼓励下,来儿不再想要寻死,她抹去眼泪,带女萝等人去了自家所在的村子,一到村头,就有几个在树下闲聊的男人笑嘻嘻地看她,目光暧昧,眼神更是从女萝斐斐阿刃身上从头看到脚,斐斐张嘴就骂:“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她生得如同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却格外心狠手辣,威胁起人时不免叫人心惊肉跳,几个男人吓了一跳,立马起身走开,斐斐得意地对来儿说:“看到没有,就是要凶!他们要是敢回嘴,我就把他们的舌头拽出来,再在他们脖子上绕一圈,活活把他们勒死!”
来儿都被斐斐这话吓得一哆嗦。
到了来儿家,三五成群的村妇凑在一起说话,瞧见来儿回来,也纷纷走开,这副避她如蛇蝎的态度,令来儿心中难受至极,她抬手敲门,很快,一个脸蛋圆圆眼睛圆圆嘴巴也圆圆的小姑娘跑来开门,直接扑进了来儿怀里:“姐姐!”
“盼儿!”来儿抱紧妹妹,眼圈泛红。
盼儿小姑娘懂事地伸手摸摸姐姐的眼睛:“姐姐不要哭,盼儿保护你,盼儿拿石头把坏人打走。”
斐斐说:“你还不如人家小姑娘呢。”
女萝捏捏她的耳朵以示警告,斐斐嘟嘴,“好嘛,我不说话了。”
疾风九霄跟当车都更喜欢人类雌性幼崽,年纪越小的幼崽,与它们更容易产生共鸣,因为小时候的人类女性,最勇敢、最强壮、最一往无前,可惜随着年纪增长,来自外界的各种讯息将她们驯化,她们渐渐失去了野性,自然也不会再有攻击性。
包括修仙的“灵性”也一样,驯化的越成功,灵性越低。
盼儿看见变小的疾风与九霄,眼睛都亮了!她们家没什么钱,自然也养不起小猫小狗,于是九霄自告奋勇陪小姑娘玩,来儿则引着女萝等人进去见她母亲。
“我阿爹这时候应当在地里,只有阿娘在家。”
从姐妹俩的名字就知道,这家也是朝思暮想能有个儿子,来儿的母亲没有名字,人人都喊她“李顺家的”,再不然就是“李顺娘子”,当女萝问她姓名时,她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叫二丫,因为娘家共有五个姐妹,便大丫二丫三丫的叫,没人想着给她们取名,倒是最小的弟弟有个响亮的名字,叫耀祖。
两口子因没儿子,向来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女儿又出了这种丑事,于是妻夫愈发不爱出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见到女萝等人,来儿娘也不大想搭理,只怪罪来儿又惹事:“头了那事儿就不好说……你引得这些个外人来家,到时人家又在背后嚼舌根……你让我跟你爹怎么活?”
来儿沉默不说话,来儿娘便絮絮叨叨没个完,怪来儿不懂事,怪来儿不听话,还怪来儿把这种丢脸的事情往外说。
等来儿爹回来,那更是了不得,两口子凑一起数落女儿,把自家的穷自家生不出来儿子通通怪到来儿身上,尤其是怪来儿叫他俩在村子里被人戳脊梁骨。
有这样的娘爹,斐斐也能理解来儿为何遇到这样的大事只会想着去死,因为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可以还手,她自己也早在日复一日的驯化中忘却了女人天性。
原本正跟九霄玩的盼儿却气呼呼道:“姐姐没有错!骂姐姐的才是坏人!”
“你瞧瞧你。”来儿爹说,“把你妹妹都教坏了!叫她以后如何嫁人!咱家的女儿,要成老姑娘了!”
说着,居然跟来儿娘一同抹起眼泪来,浑然不顾一旁的女萝等人,他们一家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不引起注意,结果来儿带这么些个奇奇怪怪的人来,村子里肯定又在议论纷纷!
女萝注意到来儿的神情愈发麻木,又开始浮现出那种万念俱灰的神态,她正想说点什么,斐斐气得跳起来大叫:“你们这样的,也配有女儿?身为人父,不能保护女儿,只知责怪,而你!你不配做母亲!”
比起来儿爹,斐斐更恨来儿娘,她指着来儿娘的鼻子痛骂:“你是女人,却找了个这样没用的窝囊废做丈夫,自己也跟着变成窝囊废了!生下两个女儿,你还生怕她们不像你一样寻个窝囊废,一起做窝囊废!真是下贱!”
说完,她抓住来儿的手:“你哭什么哭,我不许你哭!你要哭,只能等那些坏人死后流两滴怜悯的泪,现在不许哭!”
女萝与阿刃都抿嘴忍笑,斐斐气冲冲拽着来儿往外走,阿刃顺势一弯腰,将盼儿抱在怀中准备一同去寻仇,这会儿正是做饭时间,下地的人全回来了,也好叫他们都看看,到底谁有错,罪人又该是什么下场。
村子不大,来了外人迅速传遍,许多人蹲在来儿家门口等着瞧热闹,斐斐怒气冲冲,一脚把门踹开,对着围观村民龇牙咧嘴的威胁:“看看看,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们挖出来!”
她可不是随口说说,正巧有一男村民靠她颇近,一副油头滑脑的猥琐模样,她飞起一脚,便将此人踹飞,其他人顿时吓得作鸟兽散。
她雌赳赳气昂昂地对来儿说:“你看,他们有什么好怕?正大光明的打不过,你就趁他不注意敲他砖头盖他脑袋,不然你就等人睡熟了拿刀砍他的头,要是还不行,你去找点毒药下到他们家井里,你怕什么?一时的忍辱受气不算丢人,一辈子忍辱受气委曲求全,那就不算人了!”
斐斐戾气重,任性又刁蛮,下手也狠毒,这种性格对上过于温吞软弱的来儿,那可真是三下子缺了一下子,很有两下子。
于是女萝全程放任斐斐发挥,在来儿的指路下,一行人找到邻村那未婚夫家,这一家人桌上摆放着三荤一素,正笑么呵呵庆祝,突然家门被踹碎还有人闯入,登时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见是来儿,这家的女人率先冷笑:“我说你这不要脸的小倡妇,咱们两家的婚约可是解了,你还敢来?真是不要脸,要缺男人哪,你找个地儿卖去呗,腿一张来钱多快。”
这话说得刻薄至极,斐斐一巴掌扇了过去,女人见她一副稚女模样,顿时就要还手,可她哪里打得过早已开始修炼的斐斐?
只是斐斐想杀的不是她,女萝心领神会,用藤蔓将女人捆了个结结实实,阿刃则将吓到钻桌底下的年轻男人拖了出来,斐斐上去就是一脚,来儿捂住嘴,险些尖叫出声。
这位妹妹也忒狠了!
可该说不说,她不觉她可怕,只觉热血沸腾,甚至、甚至很想跟着来一脚。
这边这家,斐斐便不在意他人围观了,看的人越多越好,看得多了,才知道害怕。
她将年轻男人剥了个精光,随后请阿刃帮忙拎出家门,地面生出两根藤柱,正好把年轻男人两腿分开绑上面,斐斐对这家女人冷笑道:“腿一张来钱快,那你以后就坐这儿等着收钱发家致富吧!”
年轻男人杀猪般惨叫,仍旧是被绑了上去,随后斐斐掏出随身剪刀塞进来儿手里,指着这家户主,也就是伤害来儿的前未婚夫亲爹,“你去捅死他!”
担心来儿不会,斐斐又摸出一把剪刀,噗呲一声捅进年轻男人大腿,“你想不想报仇?我帮你教训一个,剩下那个你得自己动手!”
来儿双手轻颤,她不由得朝女萝与阿刃看过去,因她心中还是有些害怕,谁知说时迟那时快,一直乖巧站在阿刃身边的盼儿突然冲了出去,夺过来儿手里没握稳的剪刀,冲着老男人猛扎下去!
第73章
盼儿这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令斐斐大喜,当下拍着巴掌鼓励:“扎得好哇扎得好!再给他来一下!往他眼珠子脖颈子心口这些地方扎!”
小丫头噗呲一声拔出剪刀,又噗呲一声捅进去,老男人哀嚎声起, 这股虎劲儿, 将女萝与阿刃都看傻了, 疾风与九霄则跟斐斐一样表示欣赏,小丫头捅完人,很自豪地扭头对来儿说:“姐姐,我帮你报仇!”
她人虽小,却过早懂事,娘爹的唉声叹气, 外头的风言风语, 令年幼的盼儿勉强拼凑出了真相, 姐姐被这家人欺负了,盼儿本就不喜欢他们家, 姐姐还没嫁过去,有事没事便让姐姐帮忙干活,干得少了还要说姐姐偷奸耍滑。
来儿劈手从妹妹手中夺过剪刀, 下意识就要骂她没个女儿家样, 话到了嘴边,却突然愣住,如果这样责骂妹妹,她岂不是跟阿娘阿爹一样?
若她也有妹妹这般烈性,这家人敢如此折辱她吗?
许是盼儿给了来儿勇气, 她夺过妹妹剪刀后,斐斐感觉她似乎是要劝和, 面上渐渐露出怒色,好在来儿没有令她失望,反手将剪刀往那老男人裆间一阵乱捅,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憋闷、怨恨、委屈……通通发泄了出来!
再多的劝慰告解,都不如快意恩仇来得爽快!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盼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呀眨,欢呼着抱住姐姐,她搂着姐姐的腰说:“姐姐,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有一回我看见孙铁栓跟一个女的躲在林子里亲嘴。”
来儿一惊:“什么?”
孙铁栓正是她的未婚夫,此时已被斐斐绑在树上门户大开,彻底失贞。
斐斐一听便明白了,她拿剪刀指着孙铁栓:“说,你是不是生了二心,又不好退婚怕人嘴上说闲话,因此想出这种恶毒招数?”
孙铁栓还在嘴硬:“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啊!!!”
斐斐随手撕了他的衣角擦拭剪刀上的血迹,露出天真的笑:“既然你不知道,那就随我处置了。”
孙铁栓娘看见斐斐一剪刀戳下去,令孙家彻底断子绝孙,当下发出一声尖锐哭号,阿刃适时出手将她嘴巴堵住,斐斐又用力往孙铁栓伤处踹了一脚:“不说是吧?”
噗呲又是一剪刀,孙铁栓惨叫连连:“我说!我说!我说!”
原来前段日子,他去城中卖货,由于模样生得不错,被一商铺掌柜看中,问他是否有婚配,可愿入赘,当时就把那孙铁栓给美的,这要是能娶了城里姑娘,他还用在土里刨活儿?当下一口答应。
可隔壁村的未婚夫来儿是个问题,这平白无故说要退婚,过不久自己去入赘,传出去必然难听,孙铁栓虽然确确实实嫌贫爱富,但他不能让人说啊!思来想去,他跟他爹了个招儿,那就是让他爹吃醉酒,将来儿给糟蹋了,这来儿失了身,自然没脸嫁进他们家。
如此理直气壮的厚颜无耻,连妖兽们听了都觉肮脏,更别提身为受害者的来儿。
孙铁栓爹只剩下半条命还在那求饶:“不是的不是的,那日是真的吃醉了……要不我,我也不能干出这种事来啊!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周围的村民们听得清清楚楚,可对来儿而言,即便得知了真相,伤害也无法挽回,她又气又恨,抓着剪刀的手都在颤抖,随后她将剪刀高高举起,对准了孙铁栓心口狠狠扎入,一气连捅数十下!
这哪里是平日温婉害羞的来儿?说她是被恶鬼附身了也有人信!
斐斐大笑拍手:“杀得好杀得好!杀了小的,老的也别放过!”
孙铁栓娘亲眼见儿子被杀,悲痛至极,她这会儿瞧着极可怜,全然看不出先前她还指着来儿的脸污言秽语的骂,她不知道自己男人跟儿子干的什么勾当吗?她知道,她太清楚了,可从她嫁给一个男人,又生了一个男人开始,她便不会再站在同性这边。
而男人无论娶了多少个老婆,有了多少个女儿,一旦出事,他们还是会天然为同性辩解——哪个男人不花心?哪个男人不犯错?哪个男人不爱面子?
来儿流着泪,盼儿抱着她的腰,“姐姐不哭,盼儿保护你。”
女萝温声问她:“为何你没有早些跟姐姐说呢?”
盼儿小心翼翼地看向来儿,“孙铁栓说,姐姐知道会伤心,我不想让姐姐伤心,姐姐总是在伤心。”
来儿看着妹妹不安的眼神,恍然间明白了女萝对自己说的话——如果她为贞洁自尽,那么妹妹所得到的,绝不是美好的名声与明天,而是无尽的恐惧与卑微。
而她平日忍气吞声的性格,同样对妹妹造成了影响。
来儿丢掉了手中剪刀,忍不住将妹妹抱紧,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女萝则捡起斐斐的剪刀,哭笑不得:“丢了吧,都弄脏了,等到了铸剑山,我给你买好的。”
斐斐修炼很用功,不过比不上天赋异禀的阿刃,也不如女萝,所以离开女儿城时,她朝小包袱里塞了两把剪刀,没想到今儿就派上用场了。
斐斐说:“先把老家伙给杀了。”
女萝摇头:“太便宜他了。”
“那怎么办?”
“他说自己吃醉了才做下这等糊涂事,我倒不怎么信。”
斐斐想了想,点头:“对,我见过不少真正吃醉酒的男人,烂醉如泥时,便是把他们的皮给扒了,怕也察觉不出,剩下全是借着吃醉发酒疯的。”
女萝告诉她:“乾坤袋中有几十坛子酒呢。”
斐斐眼睛一亮,孙铁栓爹正好朝她看,四目相对,老男人打了个寒颤,阿刃随即上前两步,掰开老男人的嘴,女萝取出一坛酒便往他嘴里灌,他抵死不喝,就掐住他的咽喉。
孙铁栓娘没了儿子,哪能再没有男人?她拼死想扑上来,被女萝用藤蔓捆成粽子丢到一边,随后便跟阿刃两人在众目睽睽下给孙铁栓爹灌酒,一直灌到此人四肢抽搐眼球凸出口吐白沫才停下。
斐斐说:“看样子,他并不是吃醉了酒才欺负人呢,这么死真是幸福呀,阿萝姐姐最好了。”
女萝脸不红气不喘受了这句赞美,先前她凭空取酒,又能操控藤蔓,在村民们看来显然是仙家手段,众人是跑不敢跑叫不敢叫,现场鸦雀无声。
女萝抬手轻抚盼儿头顶:“小丫头,你想不想跟姐姐离开这里?”
盼儿立刻点头:“想!”
女萝又问来儿:“你呢?”
来儿也点头。
她便说:“我看你们俩颇有灵性,不如拜入我们门派,从此修仙得道,来日做神仙岂不快活?”
盼儿这小机灵鬼,立马跪了下来:“师父!”
来儿也跟着跪下:“可是,可是我遭人玷污,身子不洁……”
女萝打断她的话:“玷污,糟蹋这样的词,以后不得再用。世上缺手断脚者无数,寻常过日子,也难免磕磕碰碰,谁身上没点伤疤?手断了脚断了,可曾有人说自己是被糟蹋被玷污?你连块肉都没少,怎地就是不洁?我看这些脏兮兮的人更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