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有点绕,白昼没能理解,但她出于道义安慰楚来:“别担心,我学过格斗课,如果那群人仗着人多欺负我们,至少我能掩护我们逃跑。”
楚来呼出一口气,故意用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说起来,你既然会打架,为什么还能让别人拔走你后颈的芯片?”
白昼顺着她的话检索片刻,后知后觉地说:“奇怪,如果是陌生人,我会在对方有进攻意图的时候开启应急模式,不会轻易地被动陷入休眠模式。”
难不成还是熟人作案?
“你唤醒我的时候,我差点也对你动手了,但你表现得很亲切,看起来对我很熟悉。如果真的有时空循环,倒也可以解释你的态度。”
楚来把猜想的话咽了回去。
以白昼这个防备心,估计谁都能轻松和她混成熟人。
楚来把车停在路边,转身问白昼:“你身上是不是带着金条?还有别的东西吗?那种能证明你来自C区的信物也行,总之给我一点Q14没有的稀罕货。”
白昼一怔:“我身上的组件,放在Q14都算稀罕货。”
楚来把头盔挡风屏撤除,露出她的眼睛,眼白很干净,瞳孔在路灯的映照下是浅棕色,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上翻。
白昼不解:“这个动作是翻白眼。我说错了什么吗?”
楚来已经能听到不远处那群金指下属的谈话与嬉笑声了。
这里是鹰眼的别墅,在她与鹰眼的打赌结束后,根据公证的文件,这栋别墅被转到金指名下。
她的预测很准确。
在从鹰眼那里获得大笔财产之后,金指最先做的必定是前往自己的新领地巡视一圈,并且用这个机会对她的心腹颁发奖赏,巩固他们的忠诚。
给金指当心腹,就是做一条在她手底下抢肉吃的狗。
因此她的下属们最多能维持表面的和谐,却很少不在背后明争暗斗。
一想到自己稍后要从这群人面前经过,在奚落与嘲讽中请求那个熟识的打手帮忙传话,楚来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朝白昼摊手:“就金条吧,硬通货拿来求人很合适。我总不能真的把你给拆了。现在这么走进去,我还得祈祷他们不会拆了我。”
白昼背过身去,像从外套内兜掏东西一样伸手。
机械音很轻地响了两下,当她再转身时,手里真的多了一块巴掌大的金条。
楚来眯起眼,借着路边的灯光看见上面还印着编码。
“这上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白昼凑过去:“是发行银行的编码。”
楚来看清开头的字母是A,松了口气:“A区C区差别不大,歪打正着,这也算个有用的证明。”
“哟,这不是楚来吗?”
远处不知是谁发现了楚来。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语气看似亲昵,却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楚来握紧那块金条,摘下头盔,叮嘱白昼:“你跟在我身后,不要说话,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会随便动你。”
白昼困惑却识趣地跟了过去。
楚来笑眯眯地上前,抬手和他们打招呼,视线在人群中巡视,却没找到和她熟识的那位打手。
这令她心里一沉,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变。
“晚上好啊,我回来了。”
刚刚喊她的是一个光头男,此刻他毫不掩饰脸上嘲讽的表情:“怎么?赢了那么大一笔钱不够你花,又回来抱老板的大腿了?”
楚来靠和鹰眼赌命赚了一百万的消息早就在众人之间传开了,这群人没有一个不嫉妒的,好在一同传来的还有金指把她给踹走的消息。
楚来聪明伶俐,很会看眼色,除了有时候不服管,几乎是个完美的下属。
金指身边的位置就那么几个,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大家都猜金指会提拔楚来。
好在最后并没有,而且她在金指身边被排挤得越来越远。
当得知金指赶走了楚来以后,大家都松了口气,并且各自在背后揣测其中的原因。
现在她腆着脸找上门来,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
光头男一开口,人群里响起附和的哄笑声。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趁着老板没发火快滚吧,等会儿把猎隼的人招过来,还要我们给你收拾烂摊子!”
“就是,快点走,别坏了老板今晚的心情。”
楚来仍旧挂着笑脸,对那些话充耳不闻,她迎着众人嘲讽的眼神开口:“我找老板,有没有谁替我进去给她通报一声?”
光头男走到楚来面前,他抬手,从嘴里取出一块嚼了很久的口香糖。
这里不像脏乱的下城区,别墅区内的街道卫生维护得很好,他正愁没地方扔垃圾。
“把这东西吃下去,我去替你通报老板。”
路灯照下来,他眼中明晃晃的恶意让人作呕。
白昼站在楚来身后,握紧拳头。
她的程序从未设置过主动进攻的口令,但体内无序的数据群波动让她想做些什么打破这令人不适的场景。
白昼刚往前走了一步,楚来抬手,拦住了她。
光头男这才注意到白昼。
他偏头上下打量她一眼,嗤笑:“怎么,你要替她吃?我可告诉你,这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跟着她混,最后当心她把你给卖了。”
楚来望着光头男的眼睛,心想如果这次循环最终也是死局,自己一定要在临死前开枪把他带走。
她朝光头男摊手:“给我。”
周围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光头男发出很恶心的笑声,他慢吞吞地伸出手,拈着那块口香糖递过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中,光头男的头偏到一旁。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回正脑袋,脸上愤怒的表情刚开始蓄积,就在看清来人以后哑了火。
路灯下,他脸上的掌印分明,尾指那一块印迹格外深。
金指从兜里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自己刚才扇他的那只手。
身为代理人,需要经常出入大场合,与客户打交道,可以在她脸上看出保养过的痕迹,但那些眼角与嘴边的皱纹依旧保留着。
她的头发盘成一个很紧的发髻,穿着一套得体的西装,那块擦拭她手的手绢就是从西装外套的兜里拿出来的。
金指擦完手,把手绢往旁边递,鸦雀无声的人群里站出一个身影,替她接过。
是那个与楚来熟识的打手——刚才她不见踪影,想必是去给金指报信了。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吵吵闹闹,丢的是我的脸。”
金指训斥的声音不大,用词也不严厉。
但那个光头男已经深深地低下头去,如果不是正站在外面,估计他会直接跪在地上。
“老板,我错了。”
光头男的声音细如蚊呐,尽管嘴上认错,心里却惶恐无比,不知道自己为何惹了金指不高兴。
金指不再看他,微微侧头。
余光里,楚来和一个没见过的女人正站在一旁。
那人看上去情商不高,在这种场合下还试图抬手无声地鼓掌,被楚来按住。
“今晚庆功宴你不要去了,等结束以后再来,他们吃剩的垃圾我给你留着,用嘴叼起来一样一样收拾干净。”
金指这些话是对光头男说的,随后她径直往别墅走,人群分成两拨,给她让出一条道。
走出去好几步了,楚来仍站在原地,金指没回头,只提高了音量。
“不是要见我吗?”
楚来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和白昼一起穿过人群,在众人的注视下跟着金指走入别墅。
第44章
别墅的大门在三人身后关上。
白昼好奇地打量四周。
她不知道这间别墅曾是一场豪赌的赌注, 只是觉得这里被屋主用心装修过。
客厅做了挑高设计,脚下踩着的是材质上乘的木地板。
因此,当楚来跪下去时,膝盖磕碰地板发出的声音也在这开阔的空间里听着格外响。
白昼这时才明白, 楚来之前说的那句“跪着求她救我”竟然不是在夸张。
从背后看去, 楚来脊背挺得笔直, 只有头垂着。
这意味着她不打算观察金指的表情, 或者说,她早就知道金指不会因为她的举动露出任何表情。
金指果然连头都没有回。
她走到客厅中央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坐下, 从旁边的圆桌上捡起一本看到一半的纸质账册, 继续翻阅。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客厅里只有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白昼僵硬地站着,幸好她机械的身体早已适应这种静止状态,只是电量的消耗让她有些不安。
楚来的视线落在地板上, 数着那些木板的纹路。
小时候金指没少罚她跪,她很早就学会了消磨时间的方法。
膝盖处传来久违却熟悉的疼痛感, 楚来支撑着身子, 甚至有些恍惚。
算起来她已经好几年没在金指面前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