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苏遮月明悟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总还是魑族仆人更清楚些,当初奶嬷让她吃的时候,总让她生吃下去,说是这样营养才好,叫她受了好些苦。
不过她在外头受了这人世之苦后,忍让之能也是大增,小时候觉得不好吃的,是因为处处都吃好的,现在吃了苦,才知道甜来。
苏遮月吃完了三枚,还觉得甘鲜回味,便把汁汤用完了。
见她这样喜欢紫蕊本该是要再奉一碗来的,但紫蕊也知道这一日三枚是定量,不能多也不能少。
要是效果过了头,便如同把好好长着的花儿过早催放,那长出来的果子也不会丰实。
这用膳完毕后,紫蕊又叫人奉上漱口的茶水。
苏遮月漱完,便要净手。
虽然她用膳时几乎未曾手沾食材,但是在礼制上,这食物的香气染在手上,依旧是不雅的,必须得洗。
不过洗手这事阿香觉得这没什么,她往常也经常拿一盆水上来给夫人洗手。
谁知此刻却有两名婢女走来,端着叫阿香一脸莫名的物事。
一个站立奉匜,一个蹲下奉盥。
青玉雕琢的玉匜中盛的是洒了海棠花瓣的清水,从上方徐徐浇下,像细雨一般流过苏遮月的纤纤玉指,又一点点流入蹲着婢女所奉的玉盥之中。
若按阿香之前那种,便是一满盆的脏了水混着手,只是寻常人家的做法,不能算是服侍。
这厢净完手,婢女们又用熏了沉水香的帕子为苏遮月一一清理妥当,又为她更换外衣,这才算是了结一顿寻常午膳。
阿香在旁边傻愣愣地瞧着,一张大嘴巴几乎没有合上的时候,更不用提上前帮忙了。
*
午膳难得吃得如此饱,阿香扶着苏遮月往院子里散步消食。
行了一会儿,只见两边被拔空的土坑此刻都被填了大半,两个仆役忙上忙下,挑水施肥。
“这是要种什么?”
阿香瞧着小树苗,好奇地问。
仆役恭敬回答:“是要种紫凝香。”
苏遮月愣了一愣,抓着帕子的手骤然松开,一张帕子飘落了地上。
“紫凝香,是什么?”
阿香从未听说过这个,也不知夫人为何如此诧异,正要弯下腰去捡,却见旁边一个婢女修兰已经帮她捡起了,温声笑道:
“这是一种树的名,能开出紫色的花,花心一点白,只在夜半月圆时开花,幽香沁人……”
修兰是掌管庭院花树的,这世上还没有几种花树是她不知晓的,因而娓娓道来。
“竟有这么神奇的树?”
阿香连连惊叹,瞧那小树苗一下子稀奇了起来。
“夫人。”
修兰将帕子递与苏遮月时,苏遮月还怔忡着,未回过神来。
紫凝香,是她闺中最喜欢的花。
听下人说那是她出生时种下的,专为陪她的。
待她长到十六,可以出嫁时,那树也亭亭如盖。
后来和李祁相遇,也是在那树下,那时夜空有月,他摘了一朵别到她发梢,月光笼在他的面上,让她那一瞬间怦然心动。
这紫凝香,可以说是他们的定情之树。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香还在问:“这树是哪里的,我长那么大,真从未听说过?”
修兰道:“这树是通灵的,依人而生,要是离了人就会枯萎,开不出花来了。”
阿香笑道:“姐姐这是在骗我了,怎么有这样的树?倒不如说这树里住了个神,树下发生的一切都能看到呢。”
修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对苏遮月告了退,兀自忙活去了。
苏遮月的心一阵又一阵地抽紧着,她知道他是神通广大的,被阿香一说,她心里不由地猜想,难道当时她和李祁定情时,
他也在吗?
她本就觉得对他不起,若是当时还叫他看着她们郎情妾意。
这叫她……叫她怎么面对他……
修兰走后,阿香回头去搀自家夫人时,忽地一惊。
苏遮月的额上冒出了细汗,一张脸白得吓人,阳光映在她眼眶里,那闪闪的就像泪光沁出一般。
阿香的第一反应是苏遮月发病了,虽说这日子不算热,但她知道苏遮月大病初愈,不能久晒,连忙为她擦了擦汗,说:
“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们赶紧回屋吧。”
“啊……嗯……”
苏遮月被她一唤,心神恍惚地点了点头。
*
消食之后便是午憩。
苏遮月上了床榻后,便叫阿香出去了。
不一时,青竹从外面进来,手上端着一朱漆食盘,上面一碗药。
苏遮月看着和她以前喝的药都不同,竟是乳白色的,粘稠厚重,问是什么。
“夫人的病根已除,但体内还有残留的病气,这是去病的灵药。是以深山中的万年石乳,佐以老参和灵芝,再入十味珍材,熬煮七七四十九日,服下之后,睡三日,出三日汗,便能彻底除了身上的病气。”
药汤浓白,苏遮月在她的服侍下喝了一口,却觉腥味难忍,本能地就要呕出。
青竹连忙止住她:“夫人不可,此药虽然难喝,但是有奇效,夫人必得坚持一下。”
苏遮月一口含在嘴里,被她这么一说,只能吞咽下去。
看着这贵重的药汤,实在不忍糟践,只好闭了闭眼,攥着力气,把一大碗喝尽了。
莫说出三日汗,光是强迫自己喝下便让她出了一身的汗。更不用说,药效实在快,喝下后从腹中好似有燥热之感升起。
方才苏遮月想着一饮而尽,也没在意礼数,喝完后嫣红的唇边便糊了一圈白液,将落未落,额上细细密汗,看着狼狈非常。
青竹忙从婢女手里接过干净帕子,给她擦了汗,抹了嘴。
接着又递上蜜饯让她去了苦腥味。
第8章 入梦
苏遮月深舒一口气,总算把这劫难熬过,正要躺下,外间又有婢女端来一只漆红发亮的宝匣。
青竹将之打开,用洁净的素帕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枚玉来。
苏遮月瞧着,这枚玉也和别的所有的玉都不一样。
小小一个圆球状的。
也不是寻常青白的玉色,竟是罕见的乌沉墨玉。
“夫人,请把这枚玉含在嘴里。”
“要……含在嘴里?”
苏遮月愣了愣,一丝困惑划过眼眸。
“是,此玉乃魑族圣物,专为夫人备孕养身用的,且必将之放入内肤之中,才能见效。”
听她这么说苏遮月虽然心中还有淡淡疑惑,但看着青竹等婢女如往常般一样的神色,好似自己少见多怪一般,终没有继续再问,缓缓张开朱唇。
——既然是魑族圣物,她总是推拒不得的。
青竹将这枚送入苏遮月的口中,冰凉的玉压住温热的柔舌,让她用贝齿咬稳了,才慢慢松开手。
这玉球放在苏遮月口中大小正好合适,倒不会让她撑得太累。
她们这次带来当然不只这么一个玉球,大大小小的形制放满了一匣子,按她们所习得的魑族规矩真正该纳入的地方也不是口中。
但这一回却是主上新的吩咐,多半是怕夫人吓着,先让她口含,其他的,慢慢来。
苏遮月只觉入口冰凉,将她的舌尖接触之处都颤了一颤。
被舌面舔温了后方能忍耐些许。
仅这半日的功夫,她已感觉魑族规矩纷繁,远胜苏家,又恐还只是冰山一角。
毕竟光是备孕养身就要这些婢女上下忙活得如此多事,那当怀子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思及此处,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浮上苏遮月的双颊。
下人婢女她都见了,却不知她们的主上是什么样子,兴许是对李祁已彻底绝了夫妇之情,她心里越来越多的想的是他。
她一直很怕他,可现在的惴惴不安中好似又生出了一丝隐隐约约的盼想来。
离孕子还有那么长的距离,再说这中间,必然得有诸多水乳交融的事……
可他们还不熟悉。
早些年她也和李祈做过这等事,但多半是她配合夫君,轻吟几声,实则并没有得到什么趣。
到得李祈迎娶了二房,便再也没有过了。
那时她心灰意冷,可现在想来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苏遮月忆起旧事,心中感慨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因唇开不得闭,口中涎液慢慢地积蓄起了一汪清池。
水流盈满其中,几乎要溢出来,苏遮月素喜洁净,顿感羞耻,想暂且将那玉球取出,吐出些涎液再继续含咬,却被两个看顾的婢女阻拦,
“夫人莫要擦拭,这玉球有吸补之能,不会叫夫人的口液流溢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