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平一瞬间，无数的情绪都涌上了心头。最终她努力，用平稳的语气问他：“你怎么才来？”

　　精神力一瞬间猛地扩张，屏蔽掉了外面的一切。她不想让人工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我需要一点时间修养。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体全部都是由精神力构成，我现在能出现，也是拖了你的光。】

　　他的目光看向罐子里的人：“这个人，也许你不认识。但是他曾经是联邦狠出名的机甲士。在我之前就已经很有名气了。只是之后他喜欢上了一个萨塔利人，从此销声匿迹。”

　　芮平其实心里大起大落，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她当时乍一看这些人都泡在罐子里，一瞬间以为这里的人全是塔维斯。此时仔细看，才发现脸并不是。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那样的画面。虽然知道萨塔利一直对塔维斯的精神力很是觊觎，但是真正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塔维斯看穿了她的想法，他说：“他们想要克隆我，必须要拿到我得到身体组织才行。”

　　“可是……”芮平想到当时他是在萨塔利的包围下身死……虽然很恶心，但是萨塔利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好不容易除掉了塔维斯，不可能不对他的遗体下手。

　　“我没有……”塔维斯对她说：“我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身体组织。”

　　芮平一瞬间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要做到这一点，除了把自己的遗体用什么特殊的办法保护起来送走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不过想到那样的情况。如果真的能够送走，塔维斯也不至于牺牲了。所以前面的猜测根本就不成立。虽然芮平不愿意接受，但确实只剩下这种可能。

　　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芮平想到之前参加葬礼时的情况。她并没有亲眼看到棺椁里面的遗体。她当时一直以为他躺在里面，都不敢往那边去看。

　　“那当时葬礼上……”

　　“空的。”他说：“就放了我的一件衣服。”

　　芮平有点痛恨自己刨根究底。就好像在本就血淋淋的创口上再戳一刀。她得知这样的真相又有什么作用，还不如欺骗自己，至少当时真的陪着他走完了最后的一段路。

　　芮平伸手抹了下眼睛。此时不是在这里诉家常得到时候了。赶紧逃离这里才是正经。

　　她继续用精神力往外蔓延。塔维斯却提了个意见：“干什么不放他们一起走呢？”

　　芮平有些讶异他会主动提这个。特别是这样的时候，他也不像是个见不得死亡的人。

　　但是她没有问，反而默不作声的选择去做了。

　　塔维斯还教她怎么操作，他好像很熟练这些。芮平知道他一直有跟她隐瞒，隐瞒了很多事情。曾经她很愤懑，对于他的隐瞒，觉得他瞧不起她。

　　但是现在，她忽然就不想知道了。

第190章

　　人的成长就像是一个逐步认清现实的过程。之前芮平身边一直有塔维斯陪着，再不济还有徐云朵。从没有真正的绝望和无助过。彼时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够惨烈了。

　　后面才知道，这算个啥啊。

　　还远没到真正的谷底——至于真正的谷底？谁爱来谁来吧！

　　芮平才意识到，原来曾经在高中，坐在课堂上无所事事，每天忧愁自己未来走向何方，是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被同学冷淡算个啥啊！至少同学不会想要你的命。

　　你可以吐槽食堂的饭菜难吃，但至少里面不用担心会有人给你下毒。

　　没人在意的日子真的太快乐了。芮平多么想回到过去。可是人生一直向前，从不给你任何回头的机会。

　　所以塔维斯第一次这样主动的开始干涉她。芮平知道他是认为时机到了，可以告诉她所谓的真相了——但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说她逃避也好，还是怎样。所谓的真相，无非又是一段乌七八糟的事情，她这些天已经看够了。尔弥我诈的各种面孔，每个人都有好几张脸，背后各种阴谋算计，属实是看厌烦了。

　　她不想跟塔维斯谈论这些。

　　她已经做够成熟的大人了。她就想在他面前幼稚一下。

　　芮平把罐子里的人都放了出来。按照塔维斯教的。她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了控制装置。这里还通着电，像这种研究所，都有一定的防护系统——人工智能说这里的系统都是用得非常落后的程序。甚至没有连上星际网。

　　这里看不到光脑，虚拟屏。操纵这些系统的，是已经成为古董的台式机器。人工智能说它要入侵这个其实也可以，但是需要芮平手动把装载有病毒的代码输入到机器内部。

　　这显然需要一定的门槛——芮平倒是不介意现在开始学代码。如果她有那个时间的话。

　　再就是把装载有病毒的内存条插入到机器里面——芮平身上自带芯片，但在脑子里。她倒是很想把这个芯片去了，不过现在显然丧失条件。

　　总之在时间紧急的情况下，人工智能采取了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它远程操控了芮平的手，用最短时间破除掉了这个系统的防火墙，这个短是真的可以用秒来计算。

　　对于人工智能来说，这样的系统浑身都是破绽。只要给它手就能破除。

　　但芮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芯片不仅仅是可以读取她的想法，还能够真正意义上的操控她！

　　这件事情，人工智能从来就没有给她透露过。关于芯片也是一语带过的架势。还好她自始自终都防着这一手。

　　她从来没有真的信任过人工智能。

　　值得庆幸的是。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撑着了。塔维斯的出现真的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这趟任务，她最大的收获，不是精神力恢复而是塔维斯重新回来了。

　　现在她又有欢喜能够证明她不是一个人在异地他乡没有姓名的死去。又有塔维斯这样真正经历风浪的人领航。她还有什么可惧的？

　　当然，前提是先从当下的困境中活下去。

　　成功入侵完系统后，芮平直接用这台服务机登陆上了总系统。她还在程序后台发现了几个区域的自毁倒计时——其中就包括她现在所在的区域，倒计时几乎都走到秒了，她简直是赶在最后几秒钟中止了进程。一并把其他的区域都给关闭了。

　　同时把应急灭火的程序打开，封锁了已经爆炸的区域。

　　这一切忙完，硬生生的给惊出了一头汗。

　　接下来才有功夫处理这些刚从罐子里出来的克隆人。他们虽然已经拥有了成年的体魄，但本质上跟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区别。什么都不知道，连呼吸空气都不会。

　　更别说走路了。

　　这些人甚至并不是以作为人诞生的。他们跟芮平之前杀掉的那些怪物，从本质上其实区别不大。芮平说不出自己心里头是个什么想法。

　　麻烦？或者是怜悯？好像都不是，也许她什么都没想。

　　只想这可不可以做，能不能做而已。

　　一直跟着她的队员，由于这一路上她的种种行为已经建立了绝对的威信。没人敢质疑她的决定。一共上百个罐子。除了前面几个是她亲手救出来的。后面就全是这些队员做的。

　　他们之前可能确实被王狠怂恿，以为自己能够获得精神力，可以走上人生巅峰，但是现在他们想得很简单，就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而事实证明，跟着芮平能够活下去。再者就连王狠都被芮平杀了。

　　没人觉得自己比王狠的脖子更硬。

　　而这一切进行到最后，塔维斯甚至没有什么能插的上手的地方。

　　塔维斯本来以为芮平会问他，为什么要救这些人。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芮平什么都没问。后面芮平一直是一副我很忙，没有空聊天的样子，他竟是一直都找不到一个说话的时机。

　　人工智能操控着芮平手的时候。他的表情一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最后，芮平靠自己把一切危机都解决了。就，不仅完成了他的要求，甚至他都帮不上什么忙。

　　这还真诚吉祥物了。塔维斯自己都笑了。

　　他没有问芮平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干脆就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缄默。

　　倒在地上的克隆人瑟瑟发抖着，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四周。他们看她的目光，又有亲近，又有害怕。而芮平则是沉默着脸，表现得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完全无动于衷。

　　当然，她的冷漠无济于事。这些人很聪明，虽然他们什么都不懂，但是只是这样看着，从一开始呼吸都会咳嗽，到很快就学会了怎么呼吸，甚至酿跄着站了起来。哪怕摔倒，也学会着走路。

　　芮平无法用柔弱来形容他们。虽然前一刻，她还在心里嫌弃他们麻烦。但是亲眼看着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挣扎着，那种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不由得联想到自己。

　　生命本不分贵贱。

　　不过都是在艰难求生而已。

　　芮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心肠开始硬起来的。比如一开始，她杀人尚且犹犹豫豫，不清楚挥下屠刀后，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午夜梦回，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怎样，总会梦到另一条未下手的道路。

　　但醒来，生活还再继续。所以她很少回头望。望也没用，不过是凭白操心。

　　但可能是平日里就少有反思。此时不知道怎么的，芮平竟然反思起来。也许是塔维斯的出现，一并带回来了她的软肋。原本逼着自己硬起来的心肠也开始重新回归原有的颜色。

　　如果生活也能一并回到正常的轨道就好了。芮平没有制止那些人模仿她的行为。她虽然做了一些应对措施，暂时封锁了爆/炸的途径，但这并不是就一劳永逸了，随时会牵连到此处。只是给她多争取了一点时间。

　　此时倒是有时间好好想想接下来的打算。到底要不要放弃先锋队的身份？芮平是觉得有点可惜的。但是留下来，同时也意味着随时会暴露的风险。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王狠更是她亲手杀的。她回到先锋队，不可能不被追究责任……

　　现实是真的操蛋。刚刚从一个坑生死一线的爬出来，不能马上休息不说，还要迎来更大的考验。但芮平却没什么感觉。

　　也不知道好还不是不好，芮平竟然觉得自己都快习惯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好消息少之又少。也许人倒霉到极致，就是面对再怀的事情，都能够做到淡然处之吧。

　　不能更坏了？不不不，总有更坏的消息等着你。你可以选择不接受，但它就是这样的爱你，不管你如何拒绝，它从不会放弃临幸你。

　　芮平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地下水厂，其中一大半都是半身赤果的美男。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不过，芮平觉得这已经算她努力过后的成果。毕竟刚从罐子里出来的他们，可是完全赤条条，没有任何的遮羞布——这还是她另外找来的。

　　芮平看着这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裸/男们，沉思了一会儿。

　　最终看向塔维斯。

　　“我没有条件收容这么多人。”她陈述事实。

　　塔维斯看着她终于打破了沉默，在旁边表演了半天吉祥物的他，适时的给出方案。

　　“你接到任务，说是要抓一些做非法研究的人，但是等你来到这里，发现消息早就泄露，这里只有一些怪物。研究所的人提前逃跑了，你们损失惨重。”

　　“好在研究所的人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销毁所有试验品，也许他们过于自信了，认为你们绝对无法逃脱。总之你最终凭借自己的急智，成功制止了研究所的自毁装置。并且还缴获了研究所最大的研究成果——联邦曾经失联的机甲士克隆人。

　　为什么联邦机甲士的克隆人会出现在这个研究所里面。这个研究所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你有许多的问题和不解。可你只是一个小鱼小虾，根本就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心层。

　　只能成为别人的鱼饵。

　　但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你这样的鱼饵没有被鱼吃掉，还反过来吞吃了鱼。

　　那可是很珍贵很稀少的鱼，养了那么久。却便宜了你这条鱼饵。

　　幕后人很气愤，想要把你这只鱼饵拆了，但是拆了也没用，鱼也吐不出来，损失已经造成了，倒不如从旁的地方找补。

　　也许，这只鱼饵有作为鱼的价值。”

　　芮平听懂了。意思是她这一次虽然坏了某些人的事，但也展露出来了自己的实力，显示了自己的价值。而这些克隆人则是她的功劳。所以她这次回去，不仅不会被追究责任，说不定还会升职。

　　“这里面也有蒂丽斯的手笔？”

　　塔维斯笑了起来：“有很多事情，说起来复杂，但又不复杂。就看这件事，谁能从中获利。这些研究并不是蒂丽斯上台之后出现的，再这之前其实就一直存在。因为一直有人需要。你把它看作一笔买卖，有需求就有了生意。蒂丽斯通过多方博弈后上台，自然有了可以参与这场买卖的资格。但这一次的买卖，她入场太晚，还没来得及参与。而且很多人嫌弃她身份低微，手法粗暴。否则先锋队也不会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临到出任务，还遇到人集体反水的情况。”

　　芮平这一次就是听懂了一半。她看着塔维斯胸有成竹的脸，竟然有些复杂：“我以为你不懂这些。”

　　塔维斯本来以为芮平会问她那参与这次买卖的会是谁。没想到她突然冷不丁会说这句话，就不由得一愣。过了会儿才匆匆的解释：“我就是看得多了。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