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破空声中,血族女人连连闪避。遮蔽的雾气还是给她造成了阻碍,她避不开所有的钉子,最深的一枚钉入了她的太阳穴。
“烦死了,像只苍蝇一样躲在暗中嗡嗡乱叫!”
血族女人拔下太阳穴上的钉子:“该不会指望用这种玩具伤害我吧?!”
她太阳穴上的伤口正在迅速复原,对于血族而言,他们唯一且真正的弱点——
在心脏。艾尔莎暗暗想着,换上新的普通钉子继续攻击。
艾尔莎的攻击伤害不大,嘲讽性却很强,在她接连不断的骚扰下,本就情绪失常的血族更加暴躁了。
血族女人弯下身体,双腿蜷曲,猛地加速。像颗弹射的炮弹般,她朝钉枪射来的方向猛冲。
障碍物发出轰然炸裂的响声,被撞碎的木屑纷纷扬扬。散开的薄雾中只有长椅的残骸,艾尔莎不在那。
血族女人下决心要把艾尔莎揪出来,没有规律地朝不同的方向弹射。
一时间四处都是木质物爆裂的声音。
“你迟早会被我找出来!”空气中一时只有她的虚影:“而你就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快速移动的身影携带的风搅动雾,各个角落的视野都渐渐清晰起来。
猛然间,血族女人的余光锁定了一缕稍纵即逝的红色发尾,就像是篝火将灭前的余焰。
“你完蛋了!”她发出肆意的狂笑,蹬起后腿冲向那个方向:“我抓到你了!”
她转眼就到了艾尔莎的面前,艾尔莎的面容在她眼中放大,那张冷静的脸上却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恐惧和惊慌。
血族女人的笑卡在半途,还差一点她就能撕烂猎物,但她无法触碰到艾尔莎,也没法再前进了。
“……怎么回事?”
她面前仿佛有座空气墙,长指甲在上面刮磨出刺耳的声音。
而且,一股难以置信疼痛渐渐涌了上来。
血族女人心中微凉,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前胸,那里出现了个拇指粗的黑洞,一小束鲜血如同蜿蜒的溪流。
沾染了鲜血的隐形药水失去效用,显现出穿透她胸口的拇指粗的钢筋,涌出的血液滴落在地。
一根从水泥中暴露出来的危险钢筋,正连着堵厚重的水泥墙。而艾尔莎和血族女人看似离得很近,实际正隔着这堵墙。
只不过在隐形药水的作用下,墙和钢筋都在空气弹恶魔的眼里“消失”了。
雾气只是艾尔莎隐藏陷阱的障眼法,钉枪也只是为了让血族女人在这里失控,再将她引入真正的绝境。
血族女人用以引以为傲的速度贯穿了自己,疼痛使她停滞。
“现在,”艾尔莎轻轻说:“是谁抓到谁了?”
隐形的效用正在消失,艾尔莎的面容渐渐被掩在显露的灰色墙体后。
“可恶!”
血族想将自己从钢筋里抽出,但过强的冲击力将她牢牢地钉在钢筋上。贯穿胸口的钢筋还限制了她的站姿高度,让她无法随心所欲地弯腰蹲腿使用能力。
艾尔莎也不会再给她机会。
从灰墙的侧面绕出来,艾尔莎边瞄准她,边给钉枪换上特制的子弹,脑中想起斯坦因的话:“我给你新准备的子弹填充了□□。”
在绝不会出错的距离,艾尔莎扣下扳机,将装载着定时□□的钉子,连连准确地射进了血族女人的心脏。
心脏受损让血族女人当即吐出了大滩的鲜血:“可……恶……”
“我要你付出代价!”她不甘心地嘶吼,调动身体里蚀石的力量。她在继续加深蚀化。
蔓延的红血丝像是藤蔓般疯涨,彻底占据了血族女人的脸,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头破血流般骇人。
“这点伤不算什么!”她狞笑:“等我重获新生,你就死定了!我会用尽手段折磨你!”
但她很快意识这些红线不是来赐予她梦寐以求的力量的。
“等等!不,这不是我要的!”她身体里的力量在不受控制地涌出,像突破了阀门的洪水,而她千疮百孔的身体就如同破烂的容器。力量不是来充盈她的,而是来淹没她的:“啊,好痛——不!不!我后悔了——”
蚀石没能阻挡她的衰竭,反而趁虚而入剥夺了她的神志。红线而是像从地狱中伸出的红色触手,天罗地网般缠上了她,被网包围的祭品再无回头之路。
“——救我!”在被完全吞噬前,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再也吐不出完整的话语,喉咙里嘶吼的都是无意义的音节。
她向艾尔莎伸出手,挥舞在空中的五指无望地张着,尖锐的长指甲变成了黑色。
杀戮的本能统治了她的大脑,她疯了,没有扭转的余地——她的理智被疯狂彻底粉碎,堕为了蚀兽。
目睹了这一切的艾尔莎面色发白,缓缓向后退去。
蚀化的过程触目惊心。让艾尔莎回想起第一次被蚀兽扑倒在地上的恐惧。血族的堕落在她面前掀开了幕布的一角,让她窥见了野蛮、原始的黑暗。
但直面这幕给她带来的冲击不止如此。仿佛被钝物敲击到了后脑勺,又像是把冰冷的钩子触及到了她灵魂中深藏的记忆,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艾尔莎全身发冷,甚至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觉得头痛欲裂,胃也开始翻山倒海。艾尔莎快步离开教堂,等跑到安全的地方,才在晕眩中低头吐了出来。
在她背后,刺眼的白光闪烁,定时爆炸产生了巨响。
晃动的火光中,本就摇摇欲坠的教堂彻底被夷为平地。
第62章
艾尔莎回身去找被血族女人扔下的小女孩。
躺在草丛中小女孩紧紧闭着双眼,艾尔莎附身贴到她的前胸,她的心跳已经停滞,脖子上有两个明显的黑孔,血渍已然干涸。
艾尔莎闭了闭眼。 “对不起,”她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我来迟了。”
艾尔莎脱下外套,盖到了小女孩身上。她站起身来往大路走,准备回村去找到丢失了女儿的人家,让他们来认领。
及膝的荒草随着她的行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艾尔莎刚迈了几步,就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直觉像是种爬在她脊背上的冷血动物,让她忽然毛骨悚立。
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异常,荒草的声音不仅是从她脚下,还有从她背后发出的。
艾尔莎摸向钉枪,猛地转过身去。
本该躺在地上的小女孩重新站了起来,她的双眼变成了通红的血色,尖牙从她微张的唇中探了出来。
看到她的样子,艾尔莎微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被转化了。”
“我在哪?”小女孩迷茫地看着艾尔莎,朝她走了几步:“姐姐,我怎么了?”
“别动!”艾尔莎喝止她,警惕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你还有神志吗?”
并不是所有血族都是敌人。有一些的血族是素食主义,一些血族会用动物血代替,还有一些血族会选择捕猎人类却不杀死人类。
但以上无论哪一种选择,都代表了对欲望的约束和克制。
血族女人把她变成了眷属,在还没教她任何事之前。艾尔莎无法判断是否该按下扳机,看着小女孩那张天真懵懂的脸,她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抽搐。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小女孩停住了脚步,她怯生生地看着艾尔莎:“我想要回家。我想找爸爸妈妈。”
“我保证乖乖的,”她眼巴巴地看着艾尔莎,眼底尽是渴望的神色:“你能带我回去吗?”
“……你不能回去了。”
小女孩迷茫地问:“为什么?”
“你变成了异族。”艾尔莎叹了口气:“就没法再回到普通人中了。”
女孩呆呆地望着艾尔莎:“我不明白。”
“我不懂。”察觉到艾尔莎的神色并不是在说谎,她不安地啜泣起来:“可我愿意道歉的,爸爸妈妈也会原谅我的。不要、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不想要孤零零的。”
她哭得太无助了。对于这个年龄懵懂的孩子来说,这个变故的确太过残酷。
趁小女孩还没有蚀化,或许可以把她带去找噩梦夫人,艾尔莎默默地想。虽然没有撤开钉枪,但她的枪口不禁往下垂了些。
“我不想要孤零零的,”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用厚重的鼻音说:“那不如姐姐就留下来陪我吧?”
她转过头来盯住艾尔莎,不知何时,血线浮在了她的脸上:“我饿了!”
被蚀化的血族转化的眷属难道也会蚀化吗? !
艾尔莎睁大眼,在女孩手脚并用飞扑过来的时候,朝她发射出钉子。
但她没打到女孩的本体,她的身体忽地散开化作一群蝙蝠,躲开钉子后又聚拢会合。倏忽间拉近了和艾尔莎的距离。
艾尔莎的手触到了腰间的药水瓶,就要朝她掷出药水。
忽然,空气中响起了翅膀煽动的声音,接着是一声悠长的鸣音。
正对着艾尔莎的血族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接着,一个黑影越肩滑过艾尔莎。没等艾尔莎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一道青色的火焰就罩头吞没了血族。
女孩发出骇人的尖叫,她再次变成分散的蝙蝠,但蝙蝠还没来得及散开就被这恐怖的火焰吞没了,蝙蝠的毛发、皮肤、骨骼在瞬间化为焦炭。最可怕的是,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如此残酷爆裂,却是悄无声息的,仿佛连声音也被这青色火焰焚尽了。
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艾尔莎被眼前这幕撼在原地。
而她也看清了风中正盘旋飞翔的黑影是什么,它还很小,看起来应该没有成年。
它全身覆盖着青色的鳞片,羽翼轻盈地煽动,冷酷的竖瞳居高临下地看着猎物挣扎死去。
——那是龙。一只幼龙。
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危险的存在。
风把化为焦炭的粉末吹到艾尔莎脚边,眼看青色余焰就要舔舐到她的衣角。
“发什么呆?”耳边出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危险!”
她的腰忽然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揽住,瞬间就被带到了奔跑的马背上,后背栽进温暖结实的胸膛。
骑手吹出口哨,那只飞翔的龙就盘旋着调转方向,朝艾尔莎飞来。
艾尔莎紧张地握紧了钉枪,但俯冲来的龙没有袭击他们。
它伸出爪子合拢翅膀,滑翔着落在了骑手的肩膀上。
艾尔莎转头看去,视线直直撞入那双熟悉的金色瞳孔里。
那黄金般的瞳孔瞬间收紧,狄伦猛地拉进缰绳,让马匹放慢速度。紧随其后的其他猎魔人纷纷越过他们,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你居然和一个血族对峙!”狄伦怒气冲冲,劈头盖脸地说:“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有想过会是什么下场吗!”
黑暗中那头熟悉的红发,让狄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