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离开江陵城了,“贺兰漪看向宋巍和青窈。
青窈不解,“郡主,我们不是还未拿到百年玄芝吗?”
宋少衡:“明天元府的人应该就会把玄芝拿给郡主了。”
第二天,元府果然派人过来,说是要请宋少衡和贺兰漪过府一叙。
“娘子的消息准确,北燕那边已经递来了消息,那的确是我族兄的尸骨,”元家家主递给贺兰漪一个红漆梨花木盒,里面装着贺兰漪要的百年玄芝。
贺兰漪拿过来,笑了笑,“多谢。”
“是我该谢娘子才对,”元家家主说完又看向宋少衡,“管军,我已经派人去告诉了您昨夜之事,害我儿的妖怪已然伏诛,这桩案子可以结了吧。”
“柳道长是太一宫的人,有他作保,又有众人见证,我自然是相信的,”宋少衡点头道,“不过,元家三郎君已经招供,他联合江陵知府意图谋害本官,我不能放过他,他必须被依法处置。”
虽然元建安是他的亲侄儿,但此事之争事关元家二房的切身利益,元家家主心里巴不得借宋少衡的手处置了元建安,但面上还是得装一装,难过道:“建安他真是昏了头了,居然闯下如此弥天大祸,一切,一切就听凭管军处置,我是没办法了。”
当天晚上,宋少衡和贺兰漪就在元家众人的目送下登船离开了江陵城码头。
但他们并未直接回汴梁,而是停在了江陵城附近的靖州,宋少衡回去江陵城找金簪,贺兰漪和宋巍他们带着人在靖州等着宋少衡回来。
宋少衡自己回去江陵城后,很快就召回了自己的假傀,他又施了障眼法,将自己扮作元黎霆的模样,回去了元府。
“郎君,夫人准备给您娶亲冲喜,”女使过来鸾翔阁禀报道。
“娶谁啊?”宋少衡垂睫,漫不经心地问道。
第38章
“夫人说只要是郎君您看中的, 任谁都行。”女使温语道。
“任谁都行?”宋少衡缓缓放下茶盏,看向不远处的窗外,“那就张鸢儿吧。”
女使闻言愣了下, 随即应声离开了鸾翔阁。
元府这边在筹备婚事, 贺兰漪呆在靖州城内的客栈里, 百无聊赖地听说书先生讲着前朝武周年间的奇闻异事, 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 贺兰漪在汴梁的时候就已经听过许多遍了。
“宋少衡有消息吗?”贺兰漪无聊地看向坐在她旁边的宋巍。
“暂时没有。”
贺兰漪拿了片雕花蜜饯放
在嘴里嚼了嚼,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向宋巍打听,“宋少衡是从小就在应天府长大吗?”
宋巍点了下头,“是。”
“可他说的官话为什么一点应天府的口音也没有?”贺兰漪微微皱着眉,打量着宋巍的神情。
“……”宋巍一时想不出来借口。
“还有,他师父是不是对他不好啊?”贺兰漪追问道。
宋巍:“娘子为什么这么问?”
“你觉没觉得宋少衡的性子过于孤僻和冷漠了,他就好像是从小被虐待长大的一样,”贺兰漪压低声音,缓缓道:“有时候我甚至感觉人命在他眼中就像不值一提的卑贱蝼蚁。”
贺兰漪的这番话让宋巍想到了宋少衡刚刚回来汴梁的时候,那时宋少衡重伤昏迷躺在相府的别院清庭居里, 有一天宋巍像往常一样去给他送药, 结果他突然暴起, 意识混乱地掐住宋巍的脖子差点没把宋巍的骨头拧断。
那天宋少衡看着宋巍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可以随时折断脖子的物件,让宋巍现今想起来仍觉得心有余悸。
“娘子, 你是觉得我们郎君的性子可怕吗?”宋巍开口试探道。
贺兰漪被宋巍问得怔了片刻, 虽然宋少衡的性子有些冷漠, 可他在贺兰漪面前从未说过一句重话, 即便是她使性子胡闹闯了祸,他也从没有出言责备过一句, 甚至于连语气都是一贯的温柔。
而且宋少衡待她,似乎是与旁人不同的。
“可怕?我为什么要觉得他可怕?”贺兰漪扬了扬秀眉,心想她见过许多比宋少衡性子更古怪的人,若是这样便怕了,那她这些年岂不是白混了。
青窈见贺兰漪回来房间,忙起身问她要不要吃自己刚从街上买来的蜂糖糕。
贺兰漪只是看着青窈,也不说吃,也不说不吃。
“娘子,怎么了?”青窈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脸上是有脏东西吗?”
青窈是个孤儿,七岁的时候被赵乐仪捡到,给贺兰漪做了女使,两人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的。
贺兰漪笑道:“青窈,我问你,如果我把你买的蜂糖糕扔了,你会怎么办?”
青窈皱着眉头,不知道贺兰漪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贺兰漪的性子向来古灵精怪,她也见怪不怪了。
“嗯,娘子若是给我扔了,那我就再去买一份。”
贺兰漪追问,“那你为什么不生气?”
“因为娘子是郡主啊,是我的主子,就算娘子把蜂糖糕扔了,我也不能生气啊。”青窈笑着。
贺兰漪继续问,“如果扔了蜂糖糕的那人是同钰呢?”
青窈想了想,一脸认真道:“那我就拿鸡毛掸子把他打得三天下不来床。”
贺兰漪闻言笑出了声,但她也想通了一件事,宋少衡待她态度好,应当是和青窈一样,碍于她郡主的身份,不敢得罪她,毕竟她“恶名”在外,若是惹恼了她,那可没有好果子吃。
吃了一块蜂糖糕,贺兰漪本想和青窈打马棋消磨时间,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头有点晕乎乎的,转头看见刚刚吃了三四块蜂糖糕的青窈已经仰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青窈,青窈,”贺兰漪扶着额头走过去推了推青窈的肩膀,谁知这丫头居然睡得这么快,推都推不醒。
直到这时候贺兰漪才察觉到那蜂糖糕有问题,眼前已经有了重影,逐渐呼吸困难,嗓子剧痛喊不出声,她东歪西倒地扶着墙壁想要走出这个房间找宋巍。
可还没走到门口,就双腿发软,脑袋昏沉晕了过去。
宋少衡离开之前专门在贺兰漪身上设下了妖怪不敢近身的符咒,可千防万防终有一疏。
“郡主呢?”宋巍走到门口,问两个亲卫。
“在里面同青窈娘子说话呢。”
宋巍刚想进去查看贺兰漪的情况,突然贺兰漪旁边的房间里妖气大盛,宋少衡走之前布好的铃铛全都响了起来。
但等宋巍过去的时候,那些铃铛又全都停了下来,声音渐歇,很快归于平静。
“这是怎么了?”贺兰漪穿着桃粉色的半臂襦衫,杏黄色的百迭裙,皱着眉头走过来,看了宋巍一眼。
“没什么,大约是有风,”宋巍关上门,问贺兰漪,“娘子,你刚才没遇见什么事吧?”
“我能遇见什么事?”贺兰漪看傻子似的看着宋巍,又吩咐道:“我今天晚上不想在那个房间住,你去给我找个别的房间。”
宋巍有些为难,“可那个房间有郎君布下的法阵,睡在那里更安全。”
贺兰漪挑着眉不耐烦道:“我在那个房间睡不着,再说了,咱们现在在靖州城,有什么好怕的,我说换房间就要换房间。”
宋巍没办法,只能照做。
江陵城元府,鸾翔阁。
“阿兄,你当真想好要娶张鸢儿了?”元苓月一脸郁闷地坐在圈椅上。
她还在因为宋少衡的离去而难过,现在就是无比懊恼为什么自己没有跟着宋少衡他们一起离开,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然不会再犹豫。
宋少衡神色冷淡,“是。”
“可她,”元苓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她之前跟了那么多人,你若是真的让她进了元府的门,爹娘的脸面,元家的脸面,还有你的脸面搁哪啊?”
宋少衡:“阿娘不是说一切听我的吗,你就不要管这件事了。”
“张鸢儿进了门,那就是我嫂嫂,你让我不管?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元苓月捏着帕子愤愤道。
“月儿!”坐着轮椅的二郎君元知澜在外面就听到了元苓月的声音,“大兄是你兄长,你怎可如此不知礼数。”
元苓月被元知澜训斥一顿,郁闷地转过身去,一句话也不说了。
“你来这里是?”宋少衡看向元知澜。
“是这样,大兄,玄羡有了心仪的人,他也打算娶妻,爹娘的意思是若是两桩婚事可以一起办,那喜气更足,对你的身体更好,”元知澜轻声道。
“什么!元玄羡也要娶妻,之前怎么没听他说过啊?”元苓月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去,这会儿也顾不上生气了。
虽然元黎霆和元玄羡结拜成兄弟,元玄羡也认了元家家主为义父,但元家上下并不把元玄羡当正经的主子,元苓月也并不把元玄羡当亲兄长,大家都觉得元玄羡在府中只是个管事,徒有一个家主义子之名而已。
元知澜笑了笑,“是城西一个卖豆腐家的女儿,据玄羡自己说,两人已经互通心意,来往三四个月了,他也已经去见了那位小娘子的父母,家里也都对他很满意。”
宋少衡:“那就一起办吧,我没有意见。”
背后捣鬼之人匆忙演了月中仙那出大戏,又劝着元家家主把百年玄芝给了贺兰漪,就是为了让宋少衡他们尽快离开江陵城,这背后怕不是正酝酿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婚期定在了后天,是个不可多得的黄道吉日,虽然婚事筹办紧了点,但元家急着给元黎霆冲喜,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元家有钱,婚服以及大婚要用的东西连夜就能赶制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宋少衡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就好像有什么预料之外的事要发生一样。
傍晚时分,他趁着鸾翔阁内无人,烧了一张传音符。
“郎君,”宋巍的脸在虚空中显露出来,整张传音符幻作一个鹅蛋形的透视空间,“是出事了吗?”
宋少衡淡淡道:“这边没什么事,郡主她?”
“您要同郡主说话吗?我去找她,”宋巍起身便要离开房间。
“不必!”宋少衡思忖着贺兰漪这个时辰或许在休息,慌忙喊住宋巍,“我只是问问郡主这边有没有事?”
宋巍抿了抿嘴,犹豫道:“郡主刚刚跟青窈吵得不可开交,还搬出了您设下法阵的那个房间,这
会儿,这会儿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呢。”
贺兰漪不生气的时候,宋少衡去见她还要斟酌斟酌,更何况是她生气的时候,宋少衡只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对又惹她心烦。
“罢了,你好好看顾着郡主,我会尽快拿到金簪回去的。”宋少衡挥手驱散了传音符。
“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
宋少衡察觉到了妖气,张鸢儿化作白狐的身形悄悄推开了门缝,“仙师,我可以进来吗?”
见宋少衡冷着脸没说话,张鸢儿犹豫再三,还是从门缝里跳了进来,关上门,甩了甩毛绒绒的大尾巴。
“仙师,太一宫的柳法尘道长昨天傍晚离开了江陵府,您说让我盯着元玄羡和他那未过门的妻子,没有异常啊,元玄羡要娶夫人了,高兴地不得了,那嘴就没合上过,您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宋少衡蹙着眉头:“元玄羡要娶的那个小娘子有问题吗?”
“您是说齐莲莲啊?”张鸢儿摇了摇头,“没有,那小娘子正兴高采烈地在家试婚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