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漪道:“有人刺杀荣国长公主。”
宋少衡问延康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延康子把贺兰漪和宋少衡拉到角落里,低声道:“我们发现那魅妖的行踪了,就在含章殿,听说井里捞出来三十多具宫女尸首,我开了天眼,发觉那些人就是魅妖害的。”
贺兰漪重复道:“魅妖害的?”
延康子点头,“是,我仔细瞧了瞧了,那些死去的宫女并非是同一时期死掉的,而是断断续续被害死扔进井里。”
贺兰漪接话道:“一年两具,血流干死掉的。”
“你怎么知道的?”延康子一脸震惊地看着贺兰漪。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接着说,”贺兰漪催促道。
延康子神秘兮兮道:“我这些天翻阅古籍发现,魅妖无法长久保持人形,要想不被道士发现,必须每年杀人取血,维持人形。”
“更有一种美人魅的妖物,不仅要杀人取血,还要生剥人皮,以此维持年轻容貌不腐。”
贺兰漪闻言,嘱咐侍卫去魏国长公主府给贺兰珩之传了句话,随后,官家便传召贺兰漪和宋少衡去了长丽宫。
他们两人过去的时候,太子已经提前到了。
行礼过后,官家问了宋少衡这件事的原委。
“你是说,有人认出行刺荣国长公主的凶手是东宫的人?”
太子赵瑾俞不紧不慢地叉手为自己辩解道:“父皇,现如今东宫守卫有三百余人,虽然他们负责护卫东宫,可这些人隶属三衙,并非儿臣的私兵,儿臣怀疑,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儿臣。”
三皇子匆匆进入大殿,朝官家和太子叉手行礼后,额头上的热汗还未来得及擦掉,“儿臣听闻宫中有人行刺杀之事,父皇,此事骇人听闻,定要杀一儆百,严惩凶手啊。”
太子转身看向三皇子,附和道:“三弟这话说的有理,儿臣附议。”
“只不过,”太子话音一转,意味深长道:“七妹出事,许多人议论说是我母妃害的她,如今姑母遭逢刺杀,凶手又被发现是我东宫守卫,这两件事凑在一起,不免有些奇怪。”
三皇子赵景磐也点头道:“的确是有些奇怪,可兄长你身正不怕影子斜,想来等宋管军查清其中缘由,定会还你和姚贵妃一个清白。”
太子冷笑一声,看向三皇子,“我与母妃做事素来问心无愧,自然不怕那些小人恶意诬陷。”
太监极其惊慌地跑进来长丽宫,跪在地上紧张道:“官家,良妃娘娘突发绞痛,太医说,说她腹中皇嗣或许保不住了。”
“什么!”官家闻言立刻起身,急匆匆地带着人去了玉阁。
三皇子跟着官家一起过去,太子稍微落后一步,走到贺兰漪身旁,低声对她讲,“漪儿,虽然良妃娘娘滑胎是件让人伤心的事,但之前官家迟迟没有同意你兄长提审江津威,不就是碍于良妃娘娘身怀有孕吗?如今孩子没了,让你兄长准备好,切莫让江家人趁乱钻了空子。”
贺兰漪点头道:“多谢太子哥哥提醒,我这便让人往宫外递话去。”
太子刚离开长丽宫,贺兰漪的表情就冷了下来。
七公主赵婉英疯癫、荣国长公主被刺杀,这两件事都是冲东宫来的,太子赵瑾俞不会看不明白此事的背后是三皇子赵景磐在算计。
宋少衡低声喃喃,“良妃的孩子,是太子派人做掉的?”
“八九不离十,”贺兰漪面无表情道:“本来良妃在宫中就不受宠,谁都能看的出来,官家在意的是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现在孩子没了,谁也保不住江家。”
玉阁里,宫人忙作一团,太医跪在塌边,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不断从偏殿内端出来。
良妃娘娘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贺兰漪走到玉阁门口,拦住一个太监问:“怎么回事?怎么还需要禁军了?”
“听说是查出来有宫女故意在良妃娘娘的饮食中下了堕胎药,现如今那宫女逃了,官家正让禁军四处追捕呢。”
贺兰漪和宋少衡对视一眼,显然,现在的情况,他们并不适合进去玉阁里面,因而两人转身去白玉楼找了延康子。
延康子见宋少衡和贺兰漪过来,忙向他们打听良妃娘娘的事。
贺兰漪简略地同他讲过整件事后。
延康子震惊道:“就做的这么明目张胆吗?不过,这样一来,江津威那里便再无倚仗,他既然敢指使穆家姐妹谋害你和你兄长,那就绝对不能放过他。”
贺兰漪看着延康子愣了下,随后漫不经心地垂睫拿起桌上的水晶糕咬了口,调侃延康子道:“看不出啊,你这么关心我和贺兰珩之。”
“你这话说的,就像是我平日里毫不关心你一样,”延康子皱了皱眉,“官家不让我讲的事,我怕你出事,可都告诉给了宋少衡,朋友做到这份上,我觉得我已经问心无愧了。”
贺兰漪脸上带笑,“等这件事过去,我请你去樊楼吃饭,怎么样?”
延康子略略挑着眉,“随便我点?”
“随便点,”贺兰漪豪爽道:“你就是把樊楼吃垮,对我们魏国长公主府来说,那也就是一点点小钱。”
延康子:“好!那咱们就说定了!我可不跟你客气。”
汴梁天师院的弟子过来喊说需要延康子出去看一眼,他们还在搜寻那只魅妖的下落,延康子起身后,贺兰漪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了不少。
“怎么了?”宋少衡低声问贺兰漪。
贺兰漪抿着唇,摇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宋少衡带着贺兰漪一起坐马车出宫,一路上,贺兰漪一言不发。
宋少衡担忧地看着她,“到底怎么了?”
马车行驶出去了宫门,贺兰漪才缓缓抬眸,压低声音道:“不论是三皇兄、还是太子,他们都不知道穆家姐妹的事,更不知道穆家姐妹是江津威指使来害我和兄长的,此事全天下只有我和兄长两人知道,就连孟姐姐都不知晓穆家姐妹的背后是江津威,兄长是断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给延康子,而我也从未对外讲过。”
“那就只有背后谋划之人才会知晓此事,”宋少衡明白了贺兰漪的意思。
贺兰漪这会儿只觉得头皮发麻,“我与延康子从小便认识,我自诩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可他到底为什么……”
人心难测,素来如此。
宋少衡已经习惯了背叛,所以对此见怪不怪,“你虽与延康子无冤无仇,但不是还有他那个已经死去的师父章德真人吗,当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延康子才会做出这种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
马车走到魏国长公主府不远处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宋少衡掀开车帘,看见了萧素初,她手里提着一个酒坛子,挡在马车前面。
“你有什么事?”宋少衡下来马车,同萧素初交涉。
萧素初盯着宋少衡的眼睛,冷笑一声,推开他,朝着马车内喊道:“静安郡主,
下来聊一聊啊。”
贺兰漪本来不想搭理这个女人,但她在外面这么喊了,若是自己不下去,倒显得像是怕了她一样。
“你要聊什么?”
贺兰漪刚下来马车,宋少衡就有些紧张地注意着萧素初的动作,他怕萧素初突然出手,对贺兰漪不利。
萧素初自然也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因而心中更加郁闷,她又喝了一口酒,笑着看向贺兰漪,“之前在宫中唐突了郡主,还未同郡主赔罪,择日不如撞日,我在酒楼里订了一桌宴席,还请郡主赏光。”
贺兰漪闻到了萧素初身上浓郁的酒气,果断拒绝道,“不必,萧娘子,你醉了,回去休息吧。”
见贺兰漪转身要走,萧素初不急不躁道:“北燕使团经过蔚州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摩擦,一个名叫卫胥的大梁将军受了些伤,郡主不想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第82章
贺兰漪脚步微顿, 她倒要看看这个萧素初要闹什么幺蛾子出来,因而转身道:“萧娘子一番盛情,我倒不好辜负了。”
宋少衡看了眼贺兰漪, 没说话, 只是默默跟在她身边一起去了萧素初设宴的临梦楼。
“看来郡主当真是对那位卫小将军情深意重, ”萧素初看向宋少衡, 意有所指道:“这汴梁城中儿郎无数, 怕是即便那些人绞尽脑汁, 也入不了郡主的眼吧。”
宋少衡只当没有听见这话, 坐在贺兰漪旁边,冷着一张脸,无视着萧素初的存在。
贺兰漪冷声问:“卫胥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被我们的人打断了一条胳膊而已,”萧素初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他被驻守蔚州的周将军派来巡守玉崮堡,似乎连我们北燕使团要入京的消息都不曾知晓,他一开始还觉得我们擅闯边境,要与我们同归于尽呢, 可惜, 他单枪匹马, 哪里是我们北燕骑兵的对手。”
自从北燕使团入京,便有传言道驻守蔚州的周观修将军私底下早已与北燕结盟, 以寇养兵, 为太子继位大统做准备。
现如今, 萧素初又有意用卫胥被周观修欺负之事来刺激贺兰漪, 若是放在以前,贺兰漪听到这话, 定然会求去太后面前,要太后将周观修调离蔚州,为卫胥报仇。
他们做的这一切,不外乎都是想挑拨大梁将周观修从蔚州调走。
贺兰漪可不会上他们的套,冷笑道:“原来北燕还有骑兵呢,我以为五年前都已经死绝了呢。”
萧素初的脸色唰地变白了,五年前,贺兰鹤安带着人坑杀了当时北燕号称世上最精锐的神翼骑队,八千骑兵,悉数葬身于喀旁山内,无一生还。
萧素初反击道:“只要我们北燕还有一个人活在世上,北燕的骑兵就永远不会消失,但你父母能算计我们一次,可算计不了第二次。”
“已死之人的荣光,又能在这世上维持多久呢?”
“那我就让你瞧一瞧,能维持多久!”贺兰漪闻言起身便拎起凳子砸向萧素初,萧素初酒劲上头,偏头躲开凳子后,拿起鞭子也冲向贺兰漪,一时间,两人打斗在一起,桌翻凳倒,混乱不堪。
“干看着干嘛!还不快点拉开她们!”宋少衡冷言斥道。
北燕的几个侍卫慌忙上前,帮着宋少衡一起隔开贺兰漪和萧素初,但两人气血上涌,哪里能听得进去劝说,即便被人隔开,依旧找空子便踹上对方一脚。
同钰听见动静也冲了过来,还没弄清楚其中缘由,就拔剑就要朝北燕那边的人砍过去。
宋少衡一看事情要闹大了,急忙一手揽住贺兰漪,一手挡住同钰,“带郡主走!要是出了事就晚了!”
同钰听见宋少衡的话,稍稍恢复神智,拉着贺兰漪就往门外走,可这会儿的贺兰漪,就跟过年要杀的猪似的,力气大的吓人,怎么都拉不住,势必要跟萧素初打个你死我活不可。
同钰好不容易才把贺兰漪拉到门口,萧素初一见贺兰漪要走,挥起手里的鞭子就朝贺兰漪抽了过去,宋少衡抬剑便迎上去斩断了萧素初的鞭子,眼神阴沉地望向她,“你找死是吗?”
萧素初闻言错愕地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刚刚宋少衡同她说了那样的狠话。
好说歹说,贺兰漪总归被拉着离开了临梦楼,头上的发髻也因为刚刚的撕扯,鬓边散落了几缕头发。
“你拉我干什么!”贺兰漪依旧气鼓鼓地,甩开了同钰的手,挽了挽袖子,说着又要上楼同萧素初分个胜负。
结果被宋少衡拦了下来。
他扶着贺兰漪的肩膀,劝慰道:“好了,你同她有什么好较劲的,先回府去吧。”
“太后寿诞在即,萧素初毕竟是北燕使团的人,在这时候闹出乱子对谁都不好。”
贺兰漪这才冷静下来,皱着眉头,转身准备回去魏国长公主府。
谁知,她一走路便觉得右脚脚踝疼得不得了,许是刚刚没注意,不小心撞在什么东西上了。
“我背着你回去,行吗?”宋少衡扶着贺兰漪的胳膊,看她走路一瘸一拐地实在是有些费力。
贺兰漪秀眉微蹙,侧脸盯着宋少衡看了一眼。
“我告诉你,这次要不是因为皇祖母的寿辰,我非撕烂萧素初那张嘴不可,”贺兰漪趴在宋少衡背上,搂着他的脖子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