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应亦是轻柔沉缓的。
我能感到这其中并无什么旖旎,更似是安抚。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略微气急,不知怎样才能让他为我真的牵动情绪。
他用手不缓不急地轻拍着我的脊背。
我师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平和温柔的,任凭你如何他都只是平静沉稳的模样。
我恨自己没用,愤愤起身。
他那双极美的眼睛在亲吻后仿佛被揉碎了的月光,他问我:“离湫,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回应他。
我甚至感到了一丝别样的难堪。
从始至终动情不过我一人,不过一个吻,我已满面红晕,浑身发烫,心跳不已,但他却依旧冷冷清清,双眸清澈,他从未沉溺。
我无法将他拉进我的世界。
什么亵渎,其实他从始至终都还在神座上,我从未真的将他拉下云端。
这个事实让我喉头滞涩了一瞬。
但我甚至无力斥责他,因为他甚至没有拒绝我。
过了一会儿,我感到师父也俯下了身子。
他冰冷的手指轻轻抬起我的脸,让我只能看向他。
他那双剔透的浅色眼眸细细盯了我一会儿,观察着我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似乎在我面上分辨着些什么。
被他这样注视,总叫人生出一股被看透的冰冷悚然感。
半晌后,他为我擦了擦唇上的水渍。
他认真的样子就像是在轻轻擦拭什么器具。
不带什么情意的,他轻轻吻上了我。
我大脑有一瞬间空白。
“是这样吗?”
他略显青涩的动作却几乎让我浑身都窜起了一阵战栗。
我师父显然是个很好的学生,他做什么都这样聪明。
他很快便能熟练掌握。
片刻后我便战栗到连指尖都微微麻痹。
我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分明是我软在了他怀里,我却也偏要死死将他束在我的臂弯间,好似这样我就真的能够拥有他。
我紧紧搂着他。
稍稍安静后。
“为什么?”我问他。
我师父轻声说:“这样会让你开心。”
他唇上泛起水光,他这般静静凝视我,总会叫我生出一些别的错觉。
我二人对视。
“你喜欢我么,离湫?”他忽而道。
他平静地看着我。
我呼吸骤然一紧,搂着他的手臂一僵。
空气几乎停滞。
这一刻,我死死盯着他。
他注视着我。
阴影落在他垂下的眼中,叫他眸色稍显暗沉。
叫人错觉仿佛他对这一问亦有些偏执似的。
我无法从他眼中窥探出丝毫情绪。
这问题出来的一瞬间,便好像有什么在试探着戳破我和他这么多年的某些心照不宣。
但我知道,这些年从来坦荡的是他。
不是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对他生出了一丝恨。
这恨夹杂着浓烈的爱,我再次拉着他衣襟,狠狠咬上了他的唇。
师父也暂时被我震住。
我吮吸他口中的伤,我吞掉他的鲜血,我死死搂着他的脖子。
我恨不能将他揉进我的血肉里,让他从此同我融为一体。
过了一会儿,在师父微微蹙眉阻止我之前,我分开了他被我狠狠蹂-躏的唇瓣。
我总算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点生理性的薄红。
我替他捋了捋被我弄乱的发丝。
他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月亮。我知道他的好。
我望着他,心尖泛起了细细密密的钝痛。
好似有人在我心尖一点点用钝刀慢慢磨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微微笑了下。
“不喜欢。”
这一刻,比我预想中更加强烈的悲伤几乎瞬间向我袭来,那疼痛如有实质几乎让我浑身痛得发抖。
但我努力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体面,
我强忍眼中酸涩,只一字一句对他微笑着说:“……我从没喜欢过你。”
云珎,我再也不想喜欢你了。
第13章
我也不知道师父是否相信。
师父只看了一会儿我便没再问了。
我回房后,等来了红一。
红一告诉我北冥八十一位魔将,有三十二位愿意听从我的号令。
我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红一又问我芙灵的事情怎么处理。
她已经被我关在山洞有些时日了。
时媚鬼们性子天真,虽然我早已尽可能将这替身做的完善,但那叫他们扮演芙灵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总有错漏的一天。
只我最近实在疲于应对她,只让红一和其他时媚鬼暂且扮演着芙灵,看守好山洞,待过些时日我再去处理。
*
再过六日就是我和师父成婚十年的日子。
我虽总说我和师父成婚十年了,但其实真正的十年距今还尚有六日。
我和师父于十年前的这一日当众合契结为夫妻。
虽然我那时就知道这是权宜之策,并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我曾经却依旧将那当作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如今想来此前我人生中的快乐和幸福大多都同师父有关。
在这之后,极致的痛苦和毁灭却也都同他相关。
这个特殊的日子,我早已有了决定。
还有最后的两日,我想尽可能让自己这十年的一场大戏看上去完美。
我再度拿起了女红的针线手艺,这是我这十年间慢慢学会的,如今已经十分娴熟,且技艺精巧。
我为师父的本命剑又新打了一个剑穗,我比来比去,最后用那日小叶子消失后留下的羽毛新编了一个。青鸾那一身翠色的羽毛确实极美。
我为师父的本命剑系上,它死活不愿挂。
从前这把太一剑就十分孤傲,寻常弟子碰不得它,也就只我总为它擦拭剑身,替它寻来上好的剑架送它,它才肯渐渐让我碰碰。
但这几年它对我愈发使小性了,又常常不让我碰了。
我知道它大概厌我是妖魔,而它的剑上不知曾沾染过多少妖魔的血。
我一手摁着它,一手强行将剑穗给它挂了上去。
青鸾虽是妖,但确实生的美丽,属于十分符合仙家审美的那一类,那粼粼的羽毛便是一开始被我强迫的太一剑,此刻见了这样的青羽剑穗也都半推半就任我挂上了。
然后我又在准许的活动范围内,挖了几棵竹笋,细细切丝,我师父从前最爱吃我做的腌笋。我一口气挖了好几棵,又腌了许多存在罐子里。
累的我够呛。
师父的那些衣裳鞋子也都被我重新拿出来,缝缝补补,添上了几处新的纹饰。
这些事叫我忙活了两日,我算着日子,第三日时媚鬼新为我送来了几枝月下白。
我再次拿起了那件我做了半年的那件新衣裳。
我用月下白为它做最后的浆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