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去后, 姜珣恶狠狠将我压在了榻上。
他掐着我的下巴,我以为他会亲上来,他却只是凝视了我一会儿,眸色泛着叫人琢磨不透的冷光。
沉默地叫人不安。
他用拇指重重摩挲着我的嘴唇, 指腹的薄茧几乎擦得我有些痛, 而后他忽而开口问我:“他吻过你吗?”
其实我并不很在意叫姜珣发现, 也有意让他误会。
我思索着如何回答,因而并未直接答这话, 我道:“你觉得呢?”
他眸色微微一暗,而后用更重的力度想要擦掉那上面好似存在的某种污秽。
我微微吃痛, 想要避开,这动作似乎终于惹怒了他。
他狠狠抓住我的手, 力度之大让让我动弹不得,几乎怀疑我的手腕必然已经出现了淤青。
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你在说谎对吗?你们根本没什么。”
他还是神子的时候, 在他脸上总是很难看出什么表情,此刻他这眉头紧锁的样子, 这番恼怒十分的模样,着实让我好好看了一番。
很是罕见。
“……你不是都看到了。”我平静开口, 挣扎了几下,却只让他抓着我的手更紧了。
“……”
沉默了一阵后,他已经在暴怒边缘, 双眸忽而泛起一道冷光道:“李家并不清白, 他来找你……是有旁的事?”
我诧异于他的敏锐。
李家乃当今圣上一手提携的新贵,如今朝中几乎没有人怀疑到他家身上,他却能如此肯定这种有蹊跷。
只能说哪怕转生为凡人, 神子的心智和观察力也绝寻常人能比的。
我当下只能故作不知,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方才你不是已经看到了。”
我顿了顿:“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同他在谢家太太的寿诞上见过……如此便有了情。”
我此前确实在那次的宴会上同他见过一次, 但是我当时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但私会这样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我不怕他去查,毕竟那天我和他确实都去了那趟宴会。
果然,我这样一说,他当下面色阴沉地几乎能滴出水来。
在屋内幽暗的烛光下,他面色有一瞬间狰狞扭曲,他气得面色泛起薄红来。宛如雪中红梅,十分罕见。
他终于没有了再去想李家到底是不是最近那起刺杀案的主导者,也没心思去分辨那位李公子找我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情?”
他唇角泻出一丝苦笑,眉梢眼角流露出一抹极浓烈的悲意来。
“你同他有情?什么情?”
他握着我的手骤然收紧:“你是我的正妻!”
“你同他不过见了三两面,便有了情?”他嘴角泻出一丝嗤笑来。
“你同我日日相见……也从不见你对我说什么情字。”
他甩开我的手,冰冷地嘲弄道:“你的情也太廉价了。”
我在他脸上看到了浓烈的嫉妒。
我开口正要反驳,这次他终于狠狠地压了下来,吻我的力度不再带着他一贯的冷淡,几乎像要将我啃噬殆尽,恨不能吞入腹中。
他的动作很粗鲁,我听着他在我耳边的喘息声,他嫉妒极了,他的一切都在诉说着他如今完全无法平复的情绪。
我因这样的力度微微蹙眉,一面被迫卷入情潮中,一面却又堪称冷静地在半空中静静凝视着他这样狼狈的索取。
一夜无眠。
他睡着了依旧要固执地将我圈在怀里。
我眸色淡淡看着他有些执拗的侧颜,这样的他看上去十分脆弱,略显浅淡的唇色分明应该是凉薄的模样,即使睡着了也浅浅抿着,显得有些严苛。
他的发丝有些落在我胳膊上,我轻轻拿起一缕,在指尖轻轻缠绕着。
此刻,我终于感受到,或许我确实可以像摆弄这簇发丝一样摆弄他。
得知真相后,他会哭吗?
或许神当真是没有太多感情的,我做了这样不太好的事情,却对他生不出太多愧疚,最多只有一点极淡的怜悯。
府内明显加强了守卫。
我没有再同李家那位小少爷见面,我总算知道梁皇宫中丢失的是什么了,竟是舆图。
两国边境常年交战,李家真是胆大啊。
近日听闻大梁战况不佳,我将这封能影响整个战场局势的地图送去了大楚。
将地图放进送往大楚的匣子时,我停顿了片刻,最内心从未有过丝毫犹豫。
因我这一小小的举动,大梁边境不知要战死多少人。
我抛去多余的怜悯。做完一切,心中更是平静了下来。
除了姜珣最近总是有些发疯,在床上常将我折腾地不轻。
这段时间简直风平浪静。
风雨前夕,大梁前线频频传来战败的消息。
舆图泄漏的事情已经有些瞒不住了。
顺藤摸瓜,终究有查到我头上来的一日。
时隔月余,我终于迎来了我的审判。
第43章
我又开始频繁地做梦了。
或许是因为我感应到如今快到最后的时候, 我时常受到这小小一方境中不少纷杂情绪的影响。
我开始频繁梦见许多东西。
我先是梦到了那个懵懵懂懂被忽而开启了灵智的小媵蛇。
最初牵着她入世的人,最终却要她离开。
我看到她站在那个人的门外,却怎么也不敢推开那扇薄薄的门扉。最终只能无措地逃离了那个地方。
那滴泪让她心神颤动。
她初入人世尝到的第一滴泪的滋味。
那种涩然的滋味并不那样痛彻心扉,在千百年的轮回后, 早被忘却。
而如今却又在梦中被反复回味起来。
似最青涩的梅子, 还未完全成熟便被咬了第一口, 只能叫人酸涩难吃。
但我要还予却远不止这一滴泪。
天命神子用自己的一滴血逆转了整个媵蛇群族的命运,这份因果并未随着我成神后便消散不见, 反而愈发深沉了。
我必要用一世的心酸和泪水才能还尽这份恩情了。
后来,我又梦到了那个名唤离湫的孩子。
她就像我心底一个影子。
她从不讨人喜欢, 浑身是刺。
他当年那一滴泪,她必然只能用一世情爱、一世爱而不得的苦楚去还。
她孤注一掷了自己所有的热情和爱却终究败给了那颗冰冷的石心。死前, 她再无所求。
她不再祈求神子的爱,绝望到只求刻骨铭心的恨。
每每梦到这一幕, 我常心境动荡。
这对一位神明而言是很罕见的。
我不为爱而不得而憾恨,我只是为她感到有些不甘、或者不忍。
又或者说, 我有些心疼她,那个离湫。
我心疼这般骄傲的一个人却偏只能低低垂落到尘土里, 为了所谓的爱。
神本无心,神本无爱。
但想到从前的那个化身离湫,我竟有些不忍。
下世一遭情劫, 我本早已抛却脑后, 前世种种因果也俱在我成神之日便被忘却。而今在这一方小境之中,眼看此间之境即将关闭,期间历经九世的爱恨情仇在最终消散前也掀起一股巨大的无声的波浪, 这些无形无色的波浪将我的情绪在梦中一遍遍勾起又放下,叫我总不能平静。
那一天终究还是很快到来了。
他比我想象中敏锐, 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有些歇斯底里地过来质问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抓住我的手在颤抖。
他脸上的神情近乎崩溃。
他很痛苦,这种痛苦和狂怒让他甚至无法在得知情况后第一时间处理好后续事务,反而是选择了最无用的情绪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