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时他也这样?”伊莱斯喝了口粥,慢条斯理地问道。
遗嘱已经生效,伊莱斯这会儿是妥妥的新任家主,卡尔没有替他隐瞒,实话实说:”基本没有。“
乌涅塔还是浑身无力,张嘴乖乖地喝卡尔喂过来的粥。
吃到第四口青菜的时候,她皱眉:“怎么全是绿叶的,我要吃肉,我要增肌。”
卡尔用粥堵住她的嘴,熟练地哄她:“时间太晚了,吃太多肉食您会不舒服的,家庭医生还没到,晚上没人开药,请暂时忍耐一下,明早就能吃了。”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卡尔一筷子菜塞进她嘴里,她含混不清地说:“你能做好什么。”
卡尔:“抱歉,因为家主这边还没同意,我需要得到许可才行。”
乌涅塔用眼神夹伊莱斯。
伊莱斯突然觉得她的神态有点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从哪里见过。
他还在想,达里尔气势汹汹地从楼上下来,看见他们其乐融融一起吃饭的样子就来气。
下午回来之后他就气疯了。
伊莱斯坐在靠边的位置,离他最近,他冲上来直接动手,拿起桌上的粥就玩伊莱斯脸上扣。
伊莱斯动作快,但身上还是被泼到了。
“你们怎么吃得下。”他穿着睡衣,脸色难看:“什么时候联手的,你们俩。”
甜美的声音随着一声一声的质问逐渐尖利。
乌涅塔觉得他像只尖叫鸡。
伊莱斯皱着眉处理脸上的粥,他皮肤发红,被溅到的粥烫了一下。
“不是说最爱我吗?”达里尔冲着她发疯:“怎么他一回来就要一碗水端平了,你不会真想给他当一辈子的妈吧,你配他也不配。”
“说话啊。”他气到声音颤抖。
伊莱斯忍无可忍,让人把他关进房间里。
他被人带走的时候还不忘挣扎着回头大喊:“你这个贱种,和你那个贱人妈一样,都该死。”
达里尔像嗑了兴奋剂一样,又把枪口指向乌涅塔:“你以为攀上他就万事大吉了吗,他是个alpha,不是你拿鞭子抽两下就会乖乖听话的。”
兄弟俩的矛盾越来越深,根本不可调和。
老天啊,她就是个继母,只能低头喝粥。
伊莱斯是会提炼重点的,他皱着眉看向乌涅塔,沉声问:“抽什么,你拿鞭子抽谁。”
乌涅塔呛了一下。
伊莱斯终于想起来她刚刚指使管家的时候像谁了,像他那个傲慢的蠢弟弟。
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等着别人来服侍的样子和他如出一辙,伊莱斯想不通两个成长环境不相干的人怎么会这么像。
据他所知,继母出身很差,可能工作一辈子也买不起她身上那条裙子。
除非耳濡目染,在长久的相处中染上这些坏习惯。
“达里尔刚才说你爱他。”伊莱斯用纸巾擦干净脸上的脏东西,问:“所以你拿鞭子抽谁。”
乌涅塔:“就是母亲对孩子的爱。”
“爱他爱到要抽他?”
乌涅塔:”……你别问了,这不合适,吃着饭呢。“
“你对他就合适?”
他固执得可怕,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乌涅塔忍无可忍:“那不然怎么办,他非要这样,难道我还能拒绝吗?”
“你父亲死了,你又不在家,他说你回来肯定会把我赶走的,让我只有乖乖听话才能继续留在这里。”
伊莱斯觉得可笑:”所以你就照他说的做了,这种事你们也做得出来。“
“他又没说错。”乌涅塔理直气壮:“我这样子出去了只有等死的份,没有钱怎么生活。”
“嫁给你父亲这种鳏夫,不就是为了过骄奢淫逸的好日子吗,谁知道他死这么早,我才刚享了几天福,就要夹在你们俩中间两头受气。”
虽然有表演的成分在里面,但也情真意切。
她说完这些话,谁也没开口,空气一片寂静。
伊莱斯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反而笑了:“对,你没错,你只是一时被富贵和金钱所迷惑,走错了路。”
他的母亲当年也是这样,只是她没能成功,反而惨死。
伊莱斯救不了自己的母亲,也无法纠正她的行为,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为此他一直很遗憾。
但是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
继母和他的生母何其相似。
他眼神怜悯地看着乌涅塔,说:“没关系,这次我原谅你,我会帮你的。”
第9章
乌涅塔被他轻柔中暗含情感的话吓得一哆嗦,顿时食欲全无。
她往轮椅上一靠,扭头闭眼:“不吃了。”
伊莱斯既然决定要把她掰正,磨掉她那些臭毛病,自然不会劝她多吃。
她坐在那一副生活无法自理,等着别人伺候的样子,伊莱斯看了就烦得慌。
卡尔瞄了眼碗底,举着勺子在旁边劝:”再吃两口吧,今天的摄入量还不达标呢。“
“不吃不吃,都说了不吃。”
卡尔为难,仍然耐心地像哄小孩一样在旁边劝:“吃了我等会给你拿点肉脯吃,厨房的人今早做的,蜜汁的。”
乌涅塔眼睛睁开一条缝:“真的?”
伊莱斯在旁边看得牙酸,见不得他们这副双向奔赴的纨绔和狗腿子的样,也奇怪之前闹成那样,现在又芥蒂全无的样子。
夺过他手上的粥碗,伊莱斯:“她不吃就去睡觉,劝什么劝。”
乌涅塔冷哼一声:“你看他,哪有当人儿子的样。”
卡尔也一脸的不赞同,衬得伊莱斯更像恶人了。
他恶声恶气地说:“把她弄走,你跟我到书房来。”
“不行。”乌涅塔反驳:“你们有事晚点再谈,他要帮我洗漱,你把卡尔弄走了,谁帮我按脚。”
“你是吓着了,不是残废了,还要等他帮你挤好牙膏,把牙刷塞你嘴里吗。”伊莱斯太阳穴突突地跳:“没人按就不按。”
他一个眼神,电梯旁的黑衣安保直接把她推走。
伊莱斯看着手里还剩的半碗粥,也没了胃口,问卡尔:“父亲没给她请礼仪老师吗。”
从餐桌礼仪大概可以窥视到一个人教养的体现,乌涅塔可以说是礼貌全无。
卡尔跟着他往上走,他是职业管家,唯主人的命令是从,没觉得额有什么不对。
“您不该这样说夫人,她向来都是这样,老家主并未挑剔过她的礼仪。”卡尔说:“她身体不好,消化能力也很弱,多吃一点对身体好。”
“你在责怪我?”
卡尔:“不敢。”
伊莱斯记得父亲是个相当注重礼仪的人,别看达里尔今天这副鬼样子,一起吃饭的时候,餐桌礼仪是无可挑剔的。
“您父亲还在的时候,都是他喂的。”
伊莱斯上楼梯的脚步顿住,不可置信地望向卡尔,冷声评价:”我看他是昏了头。“
他的余光突然扫到楼梯墙上的巨幅肖像画上,继母的笑容被定格,看起来闪闪发亮。
伊莱斯记得从前这里挂的是他父亲的画像,他的目光往下扫,他父亲的画还在,就是变成了打印纸那么大的尺寸。
金发蓝眼,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岁月似乎对他格外优容,没有衰老的痕迹,反而赋予他一种沉淀过后,惊心动魄的漂亮。
伊莱斯没有多看,他的目光被旁边的东西吸引。
按照顺序看过去,分别是录取通知书、优秀学生表彰和学期末教授评语。
“我记得母亲没读过什么书,她有在上学吗,”
几张纸上的抬头,赫然是帝国大学的名称,这是上七区最好大学之一。
卡尔:“夫人觉得人不能只有钱,没文化也不行,于是您父亲捐了两栋楼。”
伊莱斯因为觉得太过荒谬而感到有点头晕。
“这些成绩和表彰每学期会定时寄过来。”卡尔补充道:“说起来您和夫人还是校友呢。”
再仔细一看,是刚成立的神学院,里面都是有钱有关系以捐献途径进去的,但那也是荒谬,众所周知帝国没有教会。
遗嘱之后,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父亲对继母的用心。
“听说有那种会让人失去神志的药,只要吃了就会产生爱情。”伊莱斯说:“哪怕对方是条狗。”
卡尔:“您说笑了。”
接着他又得知,那些不合格的礼仪全都是达里尔教的。
伊莱斯:“……我们家是请不起礼仪老师了吗。”
卡尔:“是为了让两位培养母子感情,虽然老家主私下说过达里尔少爷,但并没有苛责夫人,毕竟坏习惯一旦形成,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得了的。”
“行了,不用再说了。”伊莱斯连连摆手,再听下去,今晚要睡不着觉了。
从他书房的露台往下望,是一片种满百合的花圃,伊莱斯思考的时候习惯盯着下面开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