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熟人。
“你说乌涅塔,她走了。”尤利娅烂泥一样任由她提着,上半身悬空,本以为昨晚上就哭干的眼泪又顺着往下流:“呜呜呜都怪我迟了一步,让她被家里人抓走了。”
助理嫌恶地和她保持一臂的距离,面无表情:“所以你第一时间不是通知我做好应急预案,而是像个窝囊废一样去买醉?”
“我难过。”尤利娅呆滞片刻,说:“脑子里一片空白……“
助理脸色狰狞。
“你他爹的再说一遍。”她松开手,像扔垃圾一样任对方摔回沙发上。
“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尤利娅捂脑袋支支吾吾:“这个说来话长,反正不是她们家保镖打的。”
助理胸口起伏气得不轻,在旁边走来走去:“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你这个大废物,但凡多留她一天呢。”
“完了,全完了。”她停下脚步,大脑飞速运转,想不出任何能够挽回的可能。
两人四目相对,尤利娅精神萎靡,看起来完全丧失独立思考的能力。
“算了。”助理狠狠吐气:“日刊那边由我去拒绝。”
“因为这事引起的后续事件,你自己解决。”她拿出手机,客气地思考措辞。
“之前的公务车市区失控飞驰及爆炸事件的问责,都压着在,现在节目黄了,你必须赶紧想办法解决。”
待办事项一股脑交代完,助理反而愈发平静。
尤利娅仕途完蛋,作为下属,不得不考虑之后的事和自己的未来。
以出了点意外为由,搪塞完节目组,再不看手机,助理心平气和地说:“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大情种。”
“你们总共才认识几天?我提醒过你的。”助理理解不了,她为什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喜欢上对方。
“宣读过那么多遗嘱,我以为你应该清楚,有钱又年轻漂亮的寡妇是非常危险的。”
尤利娅继续发呆,任由她数落,抓在沙发一侧的手青筋微绽,直到对方摇头准备离开时,才闭了闭酸涩的眼,嘶声说:“我就是……无法克制。”
“昨天我真的好难受,一边为失去她痛苦,一边还要想着今天的访谈该怎么办。”
现在这种局面她昨晚已经预想过无数遍。
脑子被酒精麻痹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到恐慌。
“人财两空,我真的怕死了。”尤利娅撑着身体坐正:“我也在想,到底该怎么办。”
至少要抓住点什么,绝不能重新跌回泥里。
她和乌涅塔的这几天本就是源于一个错误。
助理:“所以你的方案是?”
她撑着额角,说:“理论上公民信息是保密的,尤其是他们家这种有钱贵族,不过作为录入家族遗嘱的书记官,我从系统里查询到伊莱斯·莫顿的私人号码。”
搞到之后立刻试探性打过去一次,刚出声就被挂断。
“我会一直打,直到他愿意跟我谈为止。”
如果他执意不接,尤利娅咬牙,她手上还有那天在会所拍的照片,能作为筹码。
“乌涅塔不在的情况下,去日刊大楼接受访问对我不利。”
到底是合作多年的老搭档,尤利娅刚说完,助理就重新掏出手机,说:“他们那边也急疯了,一直在骂,我和日刊那边争取,让他们来你家。”
指尖在屏幕上打字飞快,助理看着她那些伤痕,道:“我说你出了点事,精神和身体状态堪忧。”
“你等会装得像点。”
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尤利娅萎靡地说:“我觉得我完全可以本色出演。”
助理和日刊那边对接的一番拉扯后,松了口气:“同意了,他们的人两小时后抵达这里。”
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助理向她表达歉意:“我还真的以为你脑子不清醒要做蠢事。”
尤利娅自嘲一笑:“你骂得对。”
她确实有过一瞬间的动摇,整个晚上,都在给自己找借口。
尤利娅甚至想,她跟自己一样,利益至上,如果两人身份调换,乌涅塔一定会趁此机会毫不犹豫利用自己。
别被她的表现骗了。
要不是她脑子被车撞坏了,才不会跟自己纠缠不清。
至于她被强行带回去后会遭受什么,尤利娅刻意不去想。
她帮助埃克特洗白身份,乌涅塔跟她接受访问,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换。
念咒一样在心里默默重复这句话,尤利娅猛地锤了下沙发,说:“等会你再上来的时候,买几个新灯泡把楼道的灯换了。”
话音刚落,埃克特推门进来。
“你醒了?”他拎着塑料袋,外面露出一截大葱。
“我刚买了不少新鲜菜,给你煮个醒酒汤和早饭。”埃克特扭头,问助理:“你也一起吃吗?”
助理愣了一下,拒绝道:“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临走前忍不住频频回头,觉得这几个人的关系真是神奇。
灶台上冒着白烟和汤水煮沸的咕嘟声,尤利娅彻底清醒,她环视一周,室内干净整洁,问道:“昨晚我记得自己好像吐了……”
埃克特点头,指着她嘴角旁的痕迹,说:“挺恶心的,地我已经擦过了,好在你没吐在自己身上,不然我会很为难。”
如果是妹妹的话,他一定会帮忙擦身换衣服,让对方舒舒服服地入睡。
尤利娅有些尴尬:“其实你不用做这些的,我醒了自己会收拾。”
“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居住环境太恶劣。”埃克特找到机会就给她灌输:“要谢就谢乌涅塔,都是看在她的份上。”
尤利娅心情又开始低落,闻到自己身上的怪味,决定先洗个澡。
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食物,轻轻一扫,没一个自己喜欢吃的。
尤利娅没有抱怨,甚至怀着诡异的期待坐下大吃特吃,这几天她已经吃习惯了乌涅塔的口味。
桌上这些才有种对方还在这里生活的错觉,她试探地问旁边默不作声的埃克特:“你不好奇她昨晚为什么没回来吗。”
“她暂时有自己的家庭,不能一直在你儿不是很正常?”
尤利娅:“?”
“昨晚你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她大惊失色:“除了这些我还说什么了?”
没等他回答,尤利娅继续问道:“她跟你联系了?”
“你才是她女朋友,她都没联系你,为什么要找我。”埃克特皱眉:“快点吃,我等会还有事要办,和你聊天的感觉很怪。”
尤利娅心虚低头扒饭,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她哑然,双唇张张合合,到底还是没把她们俩已经分开了的事说出来。
手上能多抓一点筹码是一点,本来还在烦恼怎么把埃克特留下,结果他们一家的道德感和爱情观都挺灵活。
他们兄妹感情好,埃克特在这,不怕她到时候不来。
戳戳碗里的菜,不愿意承认她费尽心思想把埃克特留下来,也有想把对乌涅塔的愧疚补偿到他身上的缘故。
现在努力对她家人好点,以后……以后怎么样尤利娅也说不上来。
……
伊莱斯忍无可忍,已经在情绪爆发边缘,手指马上要触到接听键时,对方挂断了。
“跟我来。”他脸色难看,带着乌涅塔走进书房,正要坐下。
熟悉的震动声又来了。
“阴魂不散!”他看也没看,直接接听,打算直接插手,一次性了结此事。
屏幕刚亮,里面闪过尤利娅肿胀却不失英气的脸,伊莱斯才反应过来这是视频通话。
清晰的画面映出伊莱斯这边华丽的室内景象,耳边传来一阵低呼,他迅速把手机甩到桌上。
短暂的晃动后,画面定格,昂贵的吊灯占据一角。
“伊莱斯……?”
他抬头,眸中盛满怒气,咬牙切齿地把不明所以的乌涅塔拽到身旁,示意她噤声。
“你那个alpha,你口中所谓的真爱,根本就是个没有下限的卑劣小人。”
屏幕里显示出的不正常光圈,和刚刚听到的杂声表明,尤利娅那边还有旁人,且不止一个。
联系今天是访谈的日子,伊莱斯当即猜到对面正借着打电话的机会在录制。
“卑鄙的投机者。”他刻意压低声音,恼怒地伸手打算挂断。
“乌涅塔……是你吗?”那头尤利娅嗫嚅着叫她,声线颤抖,声音却大到没开扬声器都听得清楚:“先别挂,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还好吗。”
伊莱斯冷笑,目光在手机和乌涅塔脸上来回逡巡。
她表情麻木。
身为被棒打鸳鸯的受害者,此时名义上还未分手的对象排除万难打电话过来,于情于理她都得趁机回应赶紧说点什么。
但是在尤利娅那边,她这会儿还聋着。
又低头瞄了眼被伊莱斯拽得死紧的手,感觉自己要是敢开口,他下一秒就要应激。
眼睛闭了闭,装出一副想说又不能说的受气包模样。
伊莱斯气笑了,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想说就说啊。”
乌涅塔低头看脚尖。
“差点忘了,你聋的嘛。”盯着继母,伊莱斯不懂她还有什么一定要装下去的必要。
明明在家大家都撕破脸皮坦诚相对。
除非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叫尤利娅的alpha。
不然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有什么必须要装病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