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指望大副一定能做出理智的判断,所以准备来这个闲人多的地方抓个幸运儿一起回医务室。
就不信当着第三个人那老东西还敢乱来。
在等着黑面包泡软的时候,她听到有水手闲聊,说看到大副往瞭望台去,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一准儿是喝醉了。
竟然走了?
餐厅内满是难以形容的臭味,虾皮汤还忘了放盐,既然大副找回了他的理智,医务室也安全了,辛西娅一分钟也不想继续待在这。
而走出去几步后,恶心的感觉更严重了。辛西娅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突然矫情或者洁癖越发严重,而是船舱里真的弥散着一股腥味。
就像未经处理的海产被遗忘在角落里慢慢阴干的气味,在医务室里会被药味遮掩,但在其他地方就格外明显。
辛西娅觉着她需要新鲜空气,转头去了甲板上。
如今风平浪静,她只要离围栏远一些,就没有落水的风险。
不合脚的旧皮靴踩在楼梯上,仿佛要将湿漉漉的木板踩出水来,吱呀的□□让这艘船好似成了活物,却又不是充满活力的,而是老态龙钟,正在缓慢跌入死亡的弥留状态,扶手就是它裸露的青筋,花纹的颜色越发暗沉,如同即将涌出体外的毒疽。
来到甲板上,也并没好受多少。
云层压的很低,不见阳光,叫人很难相信这竟然是白昼。
海风从来都是带着潮湿和腥气的,但今日这种令人不适的厚重感至少是往常的十倍。
大部分水手都在刷甲板。
抹布粗暴的带出一片片水渍,泛着淡淡的红色,也没让甲板的颜色变浅一些。
血水就像是从每一块木板内部渗出来的,永远也擦不干净。
又是重生前没发生过的状况。
辛西娅扫视一圈,找了在拐角看似努力,实际上分明在偷懒的维克托,找他打听这是怎么一回事。
维克托让让她也蹲下,神经兮兮的压低了声音:“船长说是先前浪头打上来了太多死鱼,才留下了这么多的血迹。但是……我看到了,那些被浪头卷上来的根本不是鱼……”
刚说到这儿,突然有一道自背后突然亮起的光线,将两个蹲在地上的影子拉的老长。
二人都被吓了一跳,齐齐转头,就见大副身上挂着一盏灯,显然是从瞭望台下来之后绕了一圈,从船尾另一侧过来的。
他将头上的绷带全给拆了,湿漉漉的头发遮掩了伤口,但那张本来还略带几分英俊的脸惨白浮肿,活像是具刚打捞上来的浮尸。
真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但是随便吧,辛西娅懒得再考虑他的健康状况了,再把他劝去医务室,最后倒霉的还是她。
高大病态的男人并不说话,居高临下的目光始终黏在辛西娅脸上。
压迫感十足。
但大庭广众之下,辛西娅可就不怕他了,她抱着手臂看着远处的海平面,根本不理会这个X骚扰同事的老东西。
维克托是偷懒被抓包,不敢像辛西娅一样连个招呼都不打。他扯起嘴角笑了笑:“大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
听他这样说,大副的目光终于转向年轻的水手,凝视了他片刻,突然勾起唇角笑了下。
“确实有活需要你,跟我来。”
然后转头就走。
维克托一脸莫名其妙,刚要跟上去,就被辛西娅勾住了肩膀。
“兄弟,你可要小心一点。”
维克托:“小心什么?”
“小心你的屁股。”
听到这句话,维克托表情瞬间纠结扭曲,他看向大副的背影,转头再看辛西娅,然后又看向大副的背影,一脸不可置信。
船医总是会比其他人知道更多的辛密,他当然相信辛西娅,但在海上,上司的命令是绝对的,他也只能跟上去。
维克托确实长得不赖,大副既然铁了心要释放自我,那切换目标到他身上也很正常。
他人够机灵,力气也够大,应当不至于真被大副给怎么样了,如果真就嗯……了,只能说明他乐意搞这种裙带关系。
解决了麻烦,辛西娅彻底放下心来,回到医务室,看到满地满床的水渍,一瞬间拳头又硬了。
要不是没有异味,她都要怀疑大副离开之前为了报复她而把医务室当成了厕所。
她辛辛苦苦的擦地板换床单,搞了好久才将屋子恢复到能住人的程度,刚想睡个好觉,就被人给叫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来人是厨师贾斯汀,他叼着劣质烟卷,却没点燃,含混道:“跟我来,船长有事找你。”
辛西娅觉着很古怪,船长找她为什么是让厨子传话?
但一路上不管问什么,贾斯汀都不回答,似乎在忌讳着什么。
此时正是午晚饭之间的时间,往厨房去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撞见,直等到了厨房,辛西娅才知道,是有人死了,船长让她来验尸。
船上的大夫就是要身兼数职,辛西娅将抱怨吞进了肚子里,推开后厨仓库的门,迎面就看到了一摊烂肉。
而一张脸皮赫然就堆在烂肉上边,让辛西娅在惊骇之余,还认出死者是大副。
厨师要准备晚饭的时候,走进仓库就发现了眼前的惨状。
肢体残片被甩的到处都是,血液和碎肉黏在地面上。
多亏这位大厨当年也是数次抗击过海盗的狠人,而且本来就被酒精麻痹了神经,没一推门就被这场面吓出一些丢人的生理反应,但也下不去手收拾大副的残渣,急忙忙去上报给船长。
船长问道:“这样的死状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辛西娅回想起断面参差不齐的伤口,以及那张完整掀开的,还能在下颚处看到指甲痕迹的脸皮,冷静回答:“是撕裂伤。”
船长皱着眉头:“确定?有没有可能是被利器割伤后又处理过了伤口?”
“没有可能,所有的断面我都看过了。”
船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数次张嘴似乎想要追问,却又不知该问什么,沉默良久后之后,吩咐厨师道:“你去将那些垃圾收拾好丢下海。”
随后他看向辛西娅:“你今晚上也没来过储藏室,明白吗?”
辛西娅默默点头。
如果是重生前,她会提出异议,让船长找出这个凶残的杀手,但如今她知道自己应该闭嘴。
船长并没有平日看起来那么英明睿智,他迷信且疑神疑鬼,准认为这是偏离航线之后,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毕竟那些伤口,也确实不是人类能制造出来的。
她给不出解释,自然没必要触这个霉头。
大厨有事忙,晚饭时间自然是推迟了。
辛西娅面对尸体时姑且还算冷静,但一想到那些食材上或许还残存有没清洗干净的血污,还是胃口全无,正打算带着饥饿入睡,医务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是维克托和一对兄弟。
同愁眉苦脸的两兄弟不同,维克托脸上还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辛西娅敏锐的看到,他戴了一副手套。
崭新的,还散发着淡淡皮革味的棕色手套。
作者有话说:
海怪:总之先在充满老婆气味的房间里撒个花
然后辛西娅就吭哧吭哧收拾了两个小时卫生,怒气值+1
海怪:然后换个老婆喜欢的壳子穿一穿
然后辛西娅就被喊去加班,且损失晚饭,怒气值+2
辛西娅:拳头硬了,想打海怪,想吃凉拌海蜇皮
第5章 异常
◎怪物脸上仍旧挂着灿烂的笑容。◎
在辛西娅的印象里,维克托邋里邋遢,不拘小节,即使是在清理甲板时都是徒手。
辛西娅强作镇定,但一起来的双胞胎兄弟显然没意识到异常。
其中的哥哥看着没什么毛病,靠在墙上骂骂咧咧,说他肚子疼。
“今晚你们都没去吃饭吧,没去就对了,贾斯汀绝对是喝酒喝的舌头都废了!特别难吃,一股腥味,搞不好就是没做熟……算了不提了,一想起来就觉着恶心,给我开点防呕吐和止泻的药吧,我不想夜班时候吐到船长身上。”
辛西娅点头,但没着急去配药,反而看向双胞胎弟弟问道:“你呢?”
弟弟的脸色十分难看,显然他才是真正需要关照的那一个。
被问到头上的年轻水手支支吾吾:“我……我没什么事,就是今夜轮休想睡个好觉,给我开点安眠药吧。”
辛西娅:“安眠药不是乱开的,没症状的话不给。”
眼见弟弟的脸都绿了,哥哥在一旁捧腹大笑:“你别问了,就是听了鬼故事,被吓得夜里睡不着哭着找妈妈。”
然后就被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
“你那是没听到维克托说的事!他看到了幽灵海盗!”
辛西娅瞥了一眼靠在门边,始终没说明来意的维克托。
维克托一耸肩:“确实看见了,不然甲板上那些擦不干净的血迹,你们觉着是从哪里来的?”
与辛西娅目光交汇,他笑了笑,将自己的经历又说了一遍。
当时正是风暴最大的时候,维克托包扎过手臂后,还打算多偷一会儿懒,就绕到了通往船尾的运货通道。
刚将门推开一个小缝,就在雨幕之中看到了很多人影。
他们都衣着破烂,身形,手中用的是上个时代常见的弯刀或匕首之类的冷兵器,另一边的人则是在用火器反击。
用冷兵器的那一方却好似不知疼痛,就算被一枪打断胳膊,或者被轰掉了半个头也毫不退缩,所以用火器的那一方在节节败退,最后都被砍翻在地。
而冷兵器方却并不就此放过他们,他们不断挥舞手里的武器,去毁坏尸体,瞬间血肉横飞,肉沫血污都被碾碎在甲板上,深入缝隙,就连暴雨都没法将其冲刷干净。
这些交锋都是无声的,仿佛在排练一出血腥的默剧。
他一瞬间想起了老水手吓唬人时最爱讲的幽灵船传说,他没有出声,也没作死去凑近,只屏息关上了后门。
直到雨停了,他跟其他几个闲着的水手被叫上去清理甲板,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看到的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