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池水旁, 心内就升腾起一种渴望,渴望将身体浸润进去, 和泉水合为一体。
而与之相反, 理智在大声叫嚣着,让她不要这样做。矛盾钉住她的双脚,叫她动弹不得。
这时,她感受到一个冰冷的怀抱。
并不粗壮却格外有力的肌肉拢着她, 幽冷的气息落在耳畔,分叉的舌头品尝着她因本能的恐惧渗出的冷汗。
“这次又要用什么借口来逃避呢?”它问。
贺羽一咬牙,甩开它的怀抱。
也许古蛇神没有威胁她的意思, 但如果她撕毁承诺,那么它也没必要再遵守游戏规则,那不管是被囚禁的三人,还是她引来的救援队, 都会很危险。
他们对上村民会束手束脚,可村民们却无所顾忌。
原本贺羽就是在用所有的意志力在抵御诱惑, 如今被外力骤然打破平衡, 便再也坚持不住, 解下衣衫, 走向那池鲜红如血的活水。
在没入池水的瞬间, 她一瞬间以为自己融化了。
池水当轻柔的, 贪婪的包裹着她, 原本冰冷, 但很快又和她的成了同样温度, 旋涡缓慢的流转,将她带入深处。
仿佛重新回到了母腹之中,哪怕在池水深处,她依旧可以呼吸。
甚至,她还看得见东西。
很奇怪,先前的洞穴中,有山体缝隙中漏下的微弱日光,但那点微光无法照进如此深的池水中。
就算能,入目也应是一片血红。
但此刻贺羽的视野非常辽阔。
她看到了整个白山山脉。
曲折蜿蜒的天然壁垒,一半有人类依傍而居,另一半则只有谨慎的野兽与怪物,它们明知危险,却还要将其当做震慑其他天敌的避难所,试探着在密林中穿行。
她能看到山头太阳逐渐升高,也能看到山尾葱茏密林深处浓得化不开的雾气。
太远了,也太多了,她一时觉着自己的意识已经挣脱了肉身的束缚。
她隐隐意识到,古蛇神被镇压数千年,未必不是它自己心甘情愿的。
一草一木的生长,一花一叶的枯萎,尽都汇入它的意识,太过繁杂,太吵了,也许只有依靠外力,才能让它屏蔽所有的噪音安然睡去。
之所以会制造出寄宿意识的载体,在人类眼前现身,更像是诱饵。
毕竟,没有好处的话,又怎么能让一代又一代大巫心甘情愿的守在这里。
贺羽想,或许贺家祖上每一次要断代,收养的所谓有天赋的孩子,都是古蛇神自己找来的也说不定。
这是她第一次试着理解这只古老而庞大的怪物,而这种理解似乎加深了她和池水的交融,她的思维在飘散。
这种感觉非常不妙。
难道所谓的婚礼过后,就会永远在一起,是说她会在这里融化,和古蛇神字面意义上的融为一体吗?
贺羽试图浮上水面,可似乎太晚了,涣散的意识无法收拢,每一块肌肉都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蛇尾缠上了她的身体,粗糙的鳞片摩擦过脂肪最丰厚的部位,勒的她微微发痛。
格外鲜活的刺激又将她的意识又拖了回来。
贺羽觉着自己喘不上气,但很快又意识到她如今是不需要呼吸的。
至少是不需要通过口鼻来呼吸。
她的一切,都会由包裹着她的池水来提供。
就如同羊水。
真轻松啊,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这好像很接近贺羽一直以来所梦想的生活,但此刻却让她无比恐惧。
她不想变成怪物的一部分。
而古蛇神似乎也没有这种企图,不会让她真的迈过彻底交融的那条禁忌的界限。
贺羽在身体终于能自由行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咬了那条在抚摸她脸颊的蛇尾一口。
本来以为这不会有什么用的,蛇的表皮是如此坚韧,这对于它来说本该只是小情趣。
但却有鲜血随着脉搏,从伤口泵入她口中。
她已然长出了尖锐的獠牙。
“变回来,”她在池水中吐出一串气泡,几乎是强硬的命令着。
她需要深刻的,热烈的,清晰的东西,来将她的意识禁锢在身体之中才不会消散。
对于怪物而言,人类婚礼的仪式感当然毫无意义,最终指向的都只会是更狂乱而原始的连接。
如今,要么她就会跟古蛇的本体相融,不分彼此,要么她就要不断的索取刺激和欢愉,来保持自我的存在。
愿赌服输,贺羽并没打算逃,但就算是曾经对小舅舅怀抱着感情,她也不可能放下芥蒂和连形体都无法确定的怪物缠绵放纵。
至少得是人形,或者半人半蛇……
沉沦与疯狂,极致的快乐,感官被压榨,碾碎,重组。
这是贺羽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日。
期间,她也会走神,会在某个瞬间闭上眼睛,意识就不说控制的飘远。
她能从各种角度,借用不知谁的眼睛,看到村民们同样在狂欢。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似乎都实现了愿望,喝着短短三五天内生长成熟的果实,一夜之间酿成的酒,笑闹狂欢,嘴里说着意义不明的话,发音古怪。
一眨眼,视角又变成了草堆后的窥视,余光中,和他一同在观察村民们的人,表情十分困惑,低声道:“他们怎么在说古汉语?”
再一个恍惚,她的意识又回到了身体里,试图钻进她体内的蛇并不满意她竟然在此刻还要走神,轻轻咬了她一口。
贺羽皱眉,又一次狠狠咬了回去。
而它加深了这个吻,让血腥味在唇齿间纠缠。
它很乐意让贺羽吃下它。
更多的它。
以任何方式都可以。
又一次在筋疲力尽的恍惚中,意识飘的更远,这次的视角似乎是高飞的鸟,她俯瞰到两辆越野车成功开过了先前她被阻碍过的弯道。
大概是被她影响了潜意识,鸟儿一个俯冲,贺羽从开着的车窗,瞥见王子轩和那两个警察。
也对,古蛇神已然得偿所愿,村民们当然再没有阻止人离开的必要。
而他们也无暇去阻止。
巢穴内外,所有人,都深陷这近乎于神迹的狂喜之中,沉浸于酒神的宴会。
一如先前她从村民口中得到的答案,这场庆典从日升持续到了日落。
贺羽浮出水面的时候,能感受到,终于餍足的古蛇神又一次陷入了沉眠。
至此,她终于不至于仅仅只是泡在池水里也会被融化了。
她懒洋洋的靠在池水边缘,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或许她其实就是个助眠道具。
很多动物在□□之后都会直接死掉呢,如果古蛇神的生物习性是在这之后就陷入沉眠,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难怪说只要婚礼之后她去哪里都行,因为已经使用完毕。
跟她祖辈的大巫们作用相同,只是使用方法不一样。
贺羽内心竟然没来由的有些失落,又觉着自己好像有点贱得慌。
如果这样就自由了,不是更好吗?
先前刚进入山洞时,因为被池水诱惑着进入,贺羽其实没有仔细观察过周围,如今借着幽魅月光,她打量周围,就见在池水边缘,其实堆着很多骨骼。
它们呈现出干净的灰白色,并不吓人。
贺羽临摹过许多动物的骨骼,能分辨出这些骨头大部分来自于小型动物。
还有蛋壳。
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新鲜的鸟蛋。
鸟蛋并不仅仅在蛇的食谱上,而贺羽也腹中饥饿。
除了古蛇神的本体池水,她几乎一日夜没有东西下肚,便伸手抓过几颗,掰开一个蛋壳吸吮。
很多野生鸟儿的蛋是腥臭难耐的,但她只觉着鲜甜。
吃饱之后,她将最后剩下的一颗蛋丢进了活泉里。反正如今也还没力气离开洞穴,就姑且看看,古蛇神的本体是怎么进食的。
就见鸟蛋掉进泉水之后,迅速溶解,那一处的泉水好似沸腾了一般,过不多时,又仿佛凭空造物一般,构筑出了一颗新的蛋。
不等贺羽捞起它,它就被一只苍白又修长的手举了起来,随之是□□的男人。
被抛弃,或者说被放过,只是贺羽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
作者有话说:
狠狠排放意识流尾气
第91章 20.离开
◎拎起它收拾的行李箱,扬长而去。◎
古蛇神的人类形态仍然用着贺羽熟知的那张脸。
先前在池水下, 贺羽应当给它造成了不少伤口,但如今都就如同重新捏造的雕塑,焕然如新, 没有痕迹。
在它腰部隐隐能看到鳞片,再往下就是池水, 看不清它下半身的结构。
随着贺羽的视线, 她又一次感受到,有蛇尾缠上了她的腰。
要说有区别,那就如今她感受到的是不带欲望的,很轻柔温顺的动作。
几乎只有原始欲望的本体陷入了沉睡, 可它的意识仍旧能在载体上自由活动。
并未被当做一次性工具的愉悦,还是没有重获自由的沮丧?
贺羽一时难以分辨,她此刻的复杂心情, 究竟更偏向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