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任何马赛克都不会出现在她关心的人身上。
……可是,可是,如果小陈叔叔会意外受伤,意外流出红红的血……
爸爸也会吗?
安洛洛破天荒害怕起来。
爸爸总能为她解决一切,但万一、万一、万一爸爸……
“好了,洛洛。现在没事了。”
心里响起爸爸的通知,安洛洛立刻放开手睁开眼睛,转头看去——
这是她第一次感到紧张,但,万幸,她再没有看到鲜红鲜红的血。
操场变得干干净净,看台上也没有遗存的血肉。
爸爸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撑开了他的那把黑伞。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大伞,黑色的长风衣。
独自站在阴云大雨中,望着不知哪里。
安洛洛突然想到了那张被打潮的宣传报,她感觉那个背影仿佛下一秒就要成为被模糊的字迹。
【想要断绝子嗣的人。】
【是寻死之人。】
不知怎的,她吓僵的腿突然又有了气力,安洛洛跌跌撞撞爬起来,一边冲向看台一边大喊:“爸爸——”
她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想要大喊,想要唤回什么。
爸爸回过头,茶色的眼睛清亮又柔和,依旧是那个温柔美丽的爸爸。
爸爸温柔美丽地开口:“洛洛,我接到了你语文老师的约谈电话。一共四个。”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吭哧”一声,被台阶绊倒,直直扑在靠墙养伤的小陈叔叔身上。
陈明明:“嘶——痛痛痛——”
“小师弟。我也接到了你班主任的约谈电话。一共七个。”
陈明明:“……”
陈明明眼睛一翻,直接昏过去了。
【数小时后,下午四点半】
安各醒了,她从床上支起身,检查了一下身边的枕头。
没有枕过的痕迹。
……不记得丈夫什么时候离开了,但她记得自己是上午睡着的。
当时卧室里的香气逐渐弥漫,或许不仅仅是因为精油。
别的漂亮美女再怎么香再怎么软也没关系啊,那时她昏沉的思绪突然清明了一瞬,哪怕我不够香不够软,我的安安老婆只会专心把我变香变软的。
被抹上香香的味道,被揉成软软的舒服的状态。
别人如何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我的老婆只会想把手放在我身上。
哼,傻了吧,嫉妒吧,那也没用,反正是我的老婆。
意识到戚妍后暗自介意已久的某个小疙瘩被彻底抚平,她松开最后一团清醒的思绪。
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记不太清了。
老婆的按摩很舒服,老婆的扣子很馋人,老婆在她身上慢慢揉开的精油也很香。
说不清是具体哪个因素让她昏了头脑,但总之,安各忘记了之后遭遇的事。
好像他的手滑到了和按摩无关的位置,好像不断有讨厌的噪音打断他的动作,好像他一遍遍试图离开,好像她挽回时干了些不太纯洁的事情,黏黏糊糊地想索要更亲密的接触,反正他们的每一次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而且这是最能挽留他的方法……
又好像,唔,她根本没能成功,被打了。
被钳紧乱勾的手,又裹好乱踢的腿,一套老实无趣的长袖长裤从头套下,连袜子也穿上,然后被彻底镇压在枕头被子里,像是镇压万分麻烦的妖魔——
不再温柔的手摁住肩膀,有些暴躁的手隔着睡裤抽了她的屁股。
力道不痛,像是教训小孩。
可温柔美丽的老婆连教训女儿时也没打过屁股。
放在成年人身上,这举动也太……咳,太那什么了。
安各只在小电影里看到过这种情节,保守传统的老婆绝做不出这种事,所以,她肯定是在做梦。
——下午四点半,这位迷糊时与清醒时都很莽的豹豹终于醒来,大略恢复了正常神智后,复盘了一遍自己模糊的记忆后,是这么确认的。
那肯定是个过分狎昵的春梦啦。
就算老婆突然受了刺激变得不那么传统了,她这么漂亮这么火辣的美女如果做出梦里的“主动脱光又反复去勾人腰”行为,他肯定不会只是把她套上衣服打她几下……咳,然后就离开的。
虽然安各近日对自己的“软软绵绵弹弹”有点泄气,但她今早才被丈夫夸为“全世界最性感的妻子”,对自己的吸引力十分有自信。
嗯,特有自信。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老婆脱光——不,不用脱光,仅仅是解开衣扣,然后拉住她的手——
那她绝对绝对不会离开的,上什么班调查什么阴谋,美丽老婆破天荒主动邀请,当然是继续在卧室里度过三天三夜。
什么急事,能比老婆还重要?
……话说,她的安安老婆去哪里了,虽然现在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事后”,但也有点怪怪的,想看他出现在旁边……
安各揉揉头发,突然感觉到饥饿。
从半夜被折腾早晨七点,中途又撑着处理了一个意外事故,只吃了老婆今早外带打包的甜粥。
算了,先觅食去。
安各翻身起床,再次按按自己,确认身上也没有残留什么酸痛感——老婆按摩技术真好,而且梦里那一幕绝对没发生,要是发生了他才不会甩开她离开呢,肯定会忍不住重新做下去的——
然后安各站起,发现自己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套装,还套了袜子。
安各:“……所以是被套上了衣服,但之后的动作是我幻想出来的……”
是梦是梦。
老婆是个传统的人,我也很有魅力,如果我干出那种事,肯定还会被折腾出酸痛感,不会这么清爽……
……出于各方面理由,安各喃喃着给自己洗脑压下了怀疑,她晃出卧室,直直走向厨房的冰箱。
走到一半,又顿住,倒回来,看向客厅。
客厅中央的茶几,正跪坐着一个气场特别阴郁的人。
丁点大的小人,在一只软垫上跪得笔直笔直,脑袋上顶着一本五百页的中州字典,正一脸绝望地抓着语文书,第十七遍在小本本上抄写拼音。
安洛洛小朋友跪坐在茶几旁,奋笔疾书,脑袋上仿佛漂浮着大片积雨云。
安各:“……”
安各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然后她走过去,戳了戳女儿脑袋上顶着的字典。
“洛洛呀,你回来啦?”
——安洛洛小朋友绝望地抬起头,见到妈妈后,飘满阴雨与蘑菇的眼睛立刻迸射出希望的光芒。
“妈咪,亲亲宝贝妈咪——”
安各想,噢,这是我听到过的最诚恳最甜蜜最发自内心的“宝贝妈咪”。
就好像我真的是降临在无边苦海里拯救她的大宝贝。
“哎,怎么啦?”
安洛洛激动地伸手抓住了宝贝妈咪的睡裤:“宝贝妈咪救救我,爸爸他罚我在这里抄了好久——”
“不行。”
家门被打开,爸爸把淋湿的伞往旁边一靠:“跪好,字典不能晃,继续抄写,你还有三遍,否则取消一整周饭后电视时间。”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看上去很想“哇”地一声哭出来,但她忍住了,苦大仇深地顶着头上的字典,继续以笔直的跪姿提起笔。
安各……安各不知道自家七岁的女儿脸上怎么就出现了“苦大仇深”的表情,直接令她幻视自己公司周六加班的员工……
她挠挠头,看向丈夫:“洛洛这是犯什么事了?”
她没有质问“你怎么能罚她”,因为不觉得温柔的安安老婆会莫名其妙对小孩动粗,能把他气得让女儿“端正跪好认真抄写”,肯定是大事。
洛安脱下沾上雨水的风衣,神色淡淡的,倒也没有雷霆震怒的样子。
“逃课,大课间和朋友溜出去探险,逃了一整节语文课。”
啊这,那的确。
“我只是让她姿势端正地在那里抄写自己的语文错题。抄二十遍,认真抄写的话,晚饭前就结束了。”
哦,那惩罚也不算过重。
安各再次看向女儿,有点好笑,这是第一次她见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被制住——垂头丧气,完全没有跟自己争锋怒怼的气势了,可怜兮兮的——
又好笑,又可怜。
安各看着女儿头顶无形疯长的小蘑菇,有点心软了,她轻轻咳嗽:“谁小时候没逃过课,我小时候可不止一节小学语文课……”
丈夫瞥她一眼,没说话。
他换了拖鞋,沉默走进厨房。
安洛洛趁机抬头,再次投去塞满希望与恳求的眼神——
安各比了一个“OK”的手势,便走向丈夫,笑嘻嘻地说:“哎呀,抄几遍就行啦,这样跪坐着也很辛苦的,惩罚意思到了就可以……”
比起我刚刚特意出门倒吊在水坝上的小师弟,抄几遍拼音完全不算辛苦。
洛安没说话,他把塑料袋放在料理台上,拿出买好的晚饭材料。
原定是带着她们出去和家主吃饭的,或许还要再陪妻子逛逛街……但清明撞上大雨,还是在家度过这个晚上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