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是手机。
震动静音模式。
安各开始发颤的手指找过去,找了好久,才按住了通话键。
“喂?”
不要是邀请我去新开俱乐部的销售经理……不要是又一场发生在凌晨的狂欢……不要,不要,不要那句“您是否有空赏光”……问话的人问出这句前就知道答案,深更半夜迅速接起手机的人当然有空,反正午夜时她一无所有,除了手机和空卧室和酒——
“豹豹?”
对象在那边愣了一下:“我以为你睡了,打算语音留言的。”
——安各大大呼出一口气,发颤的手指猛地攥紧手机,坚定有力。
“你跑哪里去了?!”
她破口大骂:“你以为现在都几点了,你不是去洗澡了吗,洗个澡难道要洗去家外面,嫌家里的淋浴喷头没有外面的雨喷洒面积广是吗?!”
洛安:“……”
洛安稍稍拿远了手机。
然后他颇为歉意地看向旁边的天师:“抱歉,是我妻子……她……她个性热情……”
旁边的天师:“……”
旁边的天师尴尬地摸摸鼻子,走远了。
谁想旁听夫妻吵架。
洛安便继续对着手机说:“豹豹,是这样的,现在还有半小时就到午夜了,我有点紧急工作,接到通知后就出去了一下……我保证,午夜之后就能回来……”
“你闭嘴。”
趁她睡着跑出家门、忙着他那些不知为何神秘兮兮的委托——这事他干过没有一万遍也有一千遍,她受够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就像更改吵架用语,现在也绝不能姑息他继续深更半夜在外——
安各听不进任何解释,她掀开被子跳下床,飞快地穿鞋穿衣服。
“把你位置信息发给我。”她冷声说,“洛安,把你位置信息发给我,我去找你。”
“不……”
“发·给·我。”
妻子听上去真的很生气。
——可洛安看了看不远处阴沉的楼栋入口,实在无法纵容。
清明快要结束,他保护了她一整天,过了午夜,就能彻底松口气了。
清明快午夜的时候,也只有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就像越靠近鬼域的出口,越能听见最逼真的……
洛安已经听到,电话那端的她开始走动,背景里有关上卧室门的动静。
这不行。
她绝不能在这时离开家门,他必须阻止她,快,想出一个足够合理的、具有说服力的好借口……
“你到底在哪里?你……告诉我,行不行?”
洛安张张嘴,又把详实顺畅的谎言咽下。
因为她的声音在抖,听上去不仅仅是生气。
洛安闭了闭眼,说:“我正在你绝对不能来的地方。很危险。你现在能待在安全的家里吗,就当是为了我?”
“……”
“豹豹。我实话实说。午夜,求你了,截止午夜前,待在家里,好不好?”
“……”
“豹豹……我发誓,午夜过后的第一分钟,我就会到家的……”
“……”
安各再次攥紧手机,也忍住了大吼大叫的冲动。
她收回即将迈出门槛的脚,扔开已经握到手里的雨伞。
门外的魑魅魍魉在暴雨里发出不甘的尖叫——但那扇由天师层层庇护的门已经合上,安各回到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她站在玄关,紧绷,咬牙,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手机壳上紧紧掐到发白的手指甲。
“你保证……午夜后的第一分钟就回来……”
“我保证。”
“……我再醒来时,要看到你在旁边。”
“好的。现在去睡吧,豹豹,晚安。”
“……嗯,晚安。”
第085章 第八十五课 临近午夜总会有莫名睡不着于是寻觅酒瓶的时候
虽然道了晚安, 挂断手机后,安各并没有回去睡觉。
她转身穿过客厅,走向冰箱, 近乎粗暴地拉开柜门, 从冰柜深处“嘭嘭”拽出两瓶啤酒。
——安各没有酗酒的毛病, 也早在过去的七年里发现酒精无法麻痹自己,但她此时心情糟糕, 真的很想喝点什么。
姜黄牛奶没有用,那是他用来哄她睡觉的儿童饮料, 而不是能解决成人愁绪的魔法饮料。
……在他面前,她甚至能装作两口果酒就醉倒。
现在倒是没必要再装,呵。
厨房内没开灯,安各也没有开灯的心情, 她一手提着那瓶冰镇的啤酒,一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开瓶器,神情凶狠, 像提着一把手|榴|弹找枪。
找了半天,却依旧没能在惯用的位置摸索到开瓶器。
安各从未打理过厨房, 以前交给阿姨打理时也叮嘱过她们,不可以乱动她的东西, 两个阿姨一直很听话——
可现在她找不到了, 开酒瓶用的小装置。
惯常放的位置没有, 整个厨房都没有。
……想也知道, 那是因为丈夫回家了。
他不是她花钱请来的家政阿姨, 他做家务只是因为真心关爱这个家, 没必要也不可能把她当成雇主事事过问她——
他打理厨房时当然有权移动她的开瓶器,甚至直接把那玩意扔进垃圾桶。
阿姨呢?有没有告诉他“女主人不允许动开瓶器”?
当然没有。
因为丈夫回归后就辞退了那两位沉默寡言的保姆, 理由“仍旧要对外隐瞒我还活着,所以家里不能有别人,哪怕是你最信赖的下属也不能对她说明我的身份,模糊其词的‘交往对象’就可以”——
是,既然不能公布“我对象是假死我根本没有丧偶”,当然要辞退家中的阿姨,她们细心踏实,总会在日常生活中发现端倪的。
足够合理的说法,安各同意他的决定,何况她起初雇佣阿姨只是为了照顾女儿,女儿本人也没有意见。
满脸茫然、时不时看一眼爸爸的安洛洛小朋友:“辞退家里的阿姨……啊……好啊……我没意见的,妈妈……那阿姨们拜拜……”
哪怕丈夫之后又表示“你可以出面代我辞退她们吗,我觉得这太残忍了”,她也欣然点头。
安安老婆是个温柔的人,当然无法干脆辞退别人。
辞退过程也没出现任何问题,安各致歉多次,表示是自己这边的个人原因,开出高昂的遣散费,又向她们保证随时可以找她写推荐信,很乐意将那两位勤奋能干的阿姨推荐给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位朋友,或安排她们拿到任何一个她们能胜任的岗位。
而阿姨们依旧沉默顺从,没人表现不满,就那么轻易离开了,没索要任何东西。
……辞退过程太顺利,略有愧疚的安各甚至后续又给她们的账户多打了三个月的工资。
现在她深呼吸地按上水槽边缘,抓着封死的酒瓶,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开瓶器。
如果阿姨们还在,绝对不会乱动她的开瓶器。
安各有种砸东西的冲动。
……这怪不了任何人,谁让她在他面前一直是“果酒喝两口就醉”的人设,丈夫自己也没有喝酒的习惯,估计他发现开瓶器还以为这是搞错了……
当然,洛安并没有搞错。
毕竟他就是“阿姨们”本尊,多年装作家政阿姨,早就看安各不允许“阿姨”乱动的开瓶器很不顺眼——
在外面应酬或玩乐时吨吨吨乱喝就算了,回家也囤着酒瓶和开酒器,她是要干嘛?
她在外已经喝得够多了,在家绝不是“小酌一杯”。
如果安各是个发自内心爱好酒文化的人,那他不会有反对意见。
可洛安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妻子一点也不喜欢酒精,她寻觅那些东西,只是因为心情糟糕而已。
就像少女时期的安各,飙车喝酒打架,和阴险下作的季应勾肩搭背混在一起,用最摧残自己的方式表达叛逆。
洛安不觉得自己的妻子喜欢那样的生活,他或许不够了解她的曾经,却非常了解她快乐的表情——那个叛逆少女的眼底只有迷茫和愤怒,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不喜欢还要去做,这无疑是蠢事。
哪怕纵容无数次独自被晾在旁边的约会之夜,他也不会纵容她这样摧残自己。
做阿姨只能忍着,终于卸下那层伪装,洛安第一时间就扔了那些被规定“不能动”的东西。
开瓶器,安眠药,止疼片……不,他的家绝不能再出现这些东西。
心情糟糕就做些快乐的事,睡眠糟糕就调整好昼夜颠倒的作息,如果工作到犯起偏头疼的程度,就停止工作,回家休息。
他既然以“丈夫”身份重新现身,就要照顾好她的身体。
是,他就是她身体健康领域的独|裁者,这方面绝没有商量余地——
没有他的允许,她在家别想再撬开任何一瓶冰镇啤酒。
……而安各果然撬不开。
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寻找自己的开瓶器,站在水槽边,“嘭嘭嘭”敲着瓶口,指望物理原理创造一些奇迹——磕了很久也没能顺利磕开,然后她想起了一些用高跟鞋开酒瓶的网络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