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人,药人,明明还有一个“人”字……
侍者连连弯腰道谢,托着盘子远去,而16号转头过来,亲昵地拍了拍安各的手。
“好不容易离了那不上档次的公开场子,我们包厢下方的可是这绿山拍卖一等一的拍卖厅,难得来一趟,安小姐不打算买点什么东西?”
安各收住眼底越发浓烈的冷意,耸耸肩:“我只有些凡俗的金钱,哪有古小姐这么阔绰。”
16号被捧得很高兴,越发亲昵:“借你点东西也行啊。对了,之前我拍那扇子时不是花了几千份童女元阴吗?取完元阴后那些女孩也没用了,乳|房子宫都是不错的边角料,她们的毛发也尚可,如果安小姐不嫌弃……”
她豹豹的。
……人命,婴孩的骨头,数十万滴心头血,上千个小女孩,取完元阴取器官四肢,当作货币拍卖那些据说能延年益寿、镇宅驱邪的玩意……
安各差点没吐出来。
这所谓的玄学界,流通的,追捧的,就是这些玩意?
去她豹豹的封建迷信!
这帮人……不蠢,但坏,坏到丧尽天良,不如猪狗……
是啊,他们的目标是得道升仙,是长生不老,站在他们这样“高洁”的地位,区区凡人不过草芥,他们的血肉又算什么?生死又算什么?适者生存,弱肉强食,天道会为了这点小事惩戒他们?
……不,安各还不清楚,是否真有所谓的天道。
倘若有……就凭它默许她眼前这一切……那也不过是个,猪狗不如,非蠢既坏的大傻逼。
更何况,呵呵,就她跟旁边这个腐臭蠢坏、骄傲自得的女人套出的信息来看……
“你刚才说,一千七百年前,神佛妖魔陨落,大半玄门丧失,也再没有长生不老,得道升仙……”
就算这帮猪狗有点不凡的能力,也要吃饭、睡觉,也会洗澡、上厕所,也渴望滚床单生孩子,也不过区区百年的寿命!
哪怕是抵触玄幻东西的我也知道,那些书里说“仙凡有别”,指的是境界,指的是岁月,你们这帮猪狗要是躲在大山里安静苦修参透法术我都当是有点脱开凡尘的仙气了,一帮生在凡间花天酒地的败类,还口口声声说其他人是“凡人”?
践踏着别人的血肉,花着所谓“玄门大族”的千年积累,不过是会点小法术,哪来的脸去践踏那些勤恳劳动、靠自己手脚赚钱吃饭、干净又踏实的普通人??
她豹豹的,豹豹的……骂他们是猪狗都侮辱提供猪肉的猪和忠诚的狗!猪狗起码还能创造价值,他们就是一帮破坏社会团结、追捧封建迷信的活蛆!
安各脸上端着“我们志同道合好朋友”的营业笑容,心里快气死了。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早知道那帮能追捧“长生不老”的弱智不是好东西,姑且装着感兴趣的样子多聊了一会儿,就被16号邀请着见识了他们内部真正的拍卖会……
去她豹豹的封建迷信,都该被社会主义的铁拳捶打成泥,然后上法庭进局子挨个枪毙!!
买卖器官!拐卖妇女儿童!嘴一碰就是四千人命——杀人就算了还要屠村屠镇!这豹豹的是现代社会,又不是人命比草贱的古代,你们个个以为自己是皇帝对吧?
豹豹的!你们这个神秘拍卖场底下配的保镖甚至带着枪!还有雇佣兵!连刀刃子弹都顶不过还自称什么牛逼轰轰的仙人啊?!她豹豹的真有本事就刀枪不入水火不怕、哪怕死了一遍还能爬回来复活啊?!
……安各快气傻了。
理智告诉她,根据老婆透露的信息,这个绿山拍卖肯定是玄学界的黑暗面,就像地下黑市之于正常社会,不能见它一眼就定论整个玄学界……
但她!就是!讨厌!封建迷信!
要是少点人迷信“超凡脱俗”“得道升仙”,这所谓的绿山拍卖能有这么大规模?
多点人迷信科学,来把这帮搞邪|教传销的蛆用红外线扫描一炮轰死行不行!!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咆哮辱骂只能憋在心里,连攥手都不能攥,生怕旁边人看出端倪……憋死了,她豹豹的,晚上回去一定要老婆给我泡人参茶喝!!
呼。
冷静,冷静,不能被傻逼气坏身体。
起码,现在她终于摸清了一点老婆隐瞒她的原因……她本就抵触这些迷信之类的玩意,老婆肯定不想轻易碰她雷区……而且,那个牵连甚广的犯罪组织,应该就是某个、或某些玄门大族吧。
的确,她对这帮搞传销的蛆一知半解,被16号这样的人背后势力盯上……不能轻易打草惊蛇,处境的确危险。
嗯。
安各第一次正式窥探玄学界,已经默默给它打上了“大型传销组织”的标签。
封建迷信一生黑,她就要闷头黑到底了,有本事你们放个正儿八经的仙人出来咬我啊,放不出来对吧,放不出来那就是不存在,呸。
“……正如我之前所说,安小姐,一千七百年前的那场玄灭灾难,对我们的影响太深远了。”
16号还在跟着她之前提问的话头解释:“如果再不动手解决如今玄学界的现状,长生不老之道,得道升仙之途,就会彻底断绝……”
断得好断得妙,断得呱呱叫。
安各扯出营业笑脸:“可那位最强者的遗体,和一千七百年前的玄灭灾难又有什么关系?他总不能真是什么转世灵童,现代唐僧吧?”
竟然能把一具尸体的肉当宝贝,豹豹的,一帮变态。
“唐僧?”16号嗤道,又浮现出一点嫌恶、憎恨气息,“他可不是,就是个出身低贱、长在大山、见识短浅又与凡人同流合污的邪门歪道。”
“……邪门歪道?怎么,所谓玄学界的最强者,是走歪路的?”
“他自然是邪门歪道。一个小破师门的穷酸人,明明有一身卓绝天赋却献给降妖捉鬼,不肯在得道升仙上精进,只承接单独的委托案件做事……”
16号越说怨气越浓:“不断驱鬼拿钱做这种最没前途的破事,还不跟我们多说一句话,仿佛多看我们一眼就是脏了他的眼睛,哪怕低下身段凑过去他也不假辞色动手抽开,闲暇之余拒绝所有人脉经营,特别不识抬举,工作完了就回家照顾老婆……”
咦。
怎么听上去比你们这帮活蛆正派多了。
安各竖着耳朵听16号恶意满满的吐槽,却莫名升起一些好感。
虽然她很讨厌封建迷信,但那位和迷信沾边的已故强者怎么有种真正的世外高人风呢,一股“莲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感。
她太熟悉各式人情往来,也深知经营人脉的重要性,所以她明白,一个能理直气壮拒绝所有交际的人,要么是蠢,要么是强得无所顾忌。
又是玄学界这么一个肮脏污浊的特殊环境……那位强者的结局既然能死于意外不是死于算计,尸身下落一帮大族势力翻了七年还翻不到线索,只能揪着一把破扇子研究……哇。
16号说起他这么咬牙切齿,那,说不定,那位活着的时候,曾经一言不合抽过她,无视了她所有身家背景……唔。
估计,那个人的实力,是真的超强吧。
安·中州首富·商圈最强·各本能升起一些对实力派大佬的惋惜。
怎么就意外死了呢,听上去能把玄学界这帮活蛆压着抽的大佬,要是还活着,她一定要去找他交个朋友。
然后拜托他再把这帮活蛆抽一遍,最好直接打死。
大佬怎么就英年早逝了呢……死了遗体还被一帮蛆惦记,唉,大佬那位遗孀知道了估计要气疯……
安各唏嘘道:“这样的人物,真可惜。”
16号冷笑:“他那张脸的确可惜,但也就那样,死了活该。”
16号对大佬真的很有意见。
安各装作不经意道:“他既然这么‘特立独行’‘不识抬举’,那,古小姐也被他抽过?”
“……”
哦,真的被他抽过啊,怪不得一直添油加醋抹黑他死后名誉。
安各“善意提醒”:“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玄学界的最强者或多或少有些气节,不至于殴打女人……”
16号嗓音猛地一尖:“他说我是猪狗不如的蛆,不算女人!”
安各:“……”
不愧是大佬,这话说得真好。
见到16号的嘴唇气得有些抖,安各颇为愉悦地转移话题。
她还是不要问大佬是具体怎么抽她的了,肯定抽得很惨很惨,否则16号也不会在对方死了七年后依旧这么恨……
“不过,正如古小姐所言,那位并不是‘唐僧’,他尸体的血肉又与长生不老有什么关系呢?”
16号气得狠了,重重抓了一把旁边郭氏少东的胳膊,无视后者的低声呼痛,便把自己重重摔在椅子里。
安各早猜到她在觊觎自己身上什么东西,又有所顾忌必须献殷勤,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时对她撕破脸皮。
她笑嘻嘻地接着问:“我对古小姐的计划是很赞同的,也有加入的兴趣……但,你们说来说去依旧没把那位最强者的尸体作用说清楚啊,我总要明白自己具体能得到什么吧?”
“长生不老,还不算好?”
“可是究竟该怎么长生不老……”
“这么跟你说吧,”16号舒了口气,告诉自己要耐心,如果能把他生前那么珍重的妻子拉成自己的同盟,那可太爽了——
“我们一直怀疑,那个人生前的时候,已经寻到了长生不老、得道升仙的途径。”
安各:“……可是他死了。”哪个次元的长生不老会英年早逝啊。
“你不懂,”16号摆摆手,“正如我所说,他是个特立独行、脑回路奇异的蠢人,只在乎他那个凡人妻子……估计,拒绝了得道升仙,还把长生不老的秘密锁了起来。”
“他身上的不凡,我之前也与你详细说过……纯阴之体,八字极轻,一对阴阳眼,活着时便一身阴气还能从事驱邪捉鬼……不夸张的说,那种人,在襁褓里就该死,他却一直活了下来,还活得不错。”
16号说着说着又流露出深切的厌恨感:“当年我们多少势力陷害他,围攻他,使出各种手段打算杀了他这个邪门歪道……他却一个个抽了回去,毁了我们所有精心的布置,破坏了家里准备千年、光复玄门的大计……甚至,最终,还拖着那副半人半鬼的身体,成功下了那座地宫,把我们所有人阻挡在外面。”
地宫。
安各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
她想了想:“既然他带血的法器遗落在地宫……那么,那位最强者就是陨落在地宫?”
16号却摇头。
“他进去了,又顺利出来,甚至不知使了什么术法,把那座地宫重新封了起来。然后他就消失在玄学界……数日后,我们才接到他的死讯,赶到时,他的尸身已经下落不明。”
她顿了顿,咬牙切齿:“我们至今也不知道,他死于谁手。不过肯定是哪个宵小之辈,半路捡的漏……他再强,经过我们全力的攻击,在那座地宫逃进又逃出,还做了个巨大术法封存整座地宫后……也伤重不治,苟延残喘。估计那时随便来个乞丐碰到他,捅他一刀,他也就咽气了。”
安各听出她从咬牙切齿重新变得耀武扬威,有些奇怪:“你既然不知道他逃出后遭遇了什么,怎么能肯定他那时是苟延残喘?一位能反击各大势力围剿、又入险境再逃出的强者,或许……”
“不不,安小姐这就不明白了。”16号说,“贴身法器相当于一位天师本人,他能把那柄扇子落在地宫里,就意味着他逃出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精力再去回收自己的法器……况且,我们虽然没发现他的死因,却在地宫遗址外发现了别的痕迹……”
说到这,她又大声笑起来,极其畅快。
“一道长长的、长长的,像蛇类那样的拖行痕迹……没有脚步,腥气冲天,全是手掌印,掌印里的血浸到地下三尺之深……”
安各蓦然明白了什么。
“他……”
“他离开地宫时,是爬出来的,哈哈哈哈,好不好笑?他一路用手爬出来的,连把自己支起来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就是一条货真价实的残喘野狗嘛——”
安各没有发笑。
尽管她知道,此时,发笑,才能与16号进一步拉近距离。
……但这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