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眼才能见到的赤红煞气顺着火焰一路攀升而上,洛安瞳孔一缩。
他正要出手施诀护住妻子,电梯地板却彻底崩开,而安各飞快地扑过来——
或许是因为没见到那抹庞大的赤红煞气,她的反应,竟然比他还要快一步。
地板崩开的下一刻,安各将他重重一推,使劲了力气。
猝不及防的洛安撞进了完好无损的电梯角落,而安各从那个被震开的大洞里,直直地掉了下去。
她来不及留下任何一句话,一个眼神。
只是,转头,一抹隐隐有些释然的笑。
“安——”
安各没有细听上方的动静。
包裹在火舌中的,高度堪比数十层高楼直通大山地底的电梯间,毫无防护地落下去,她不觉得自己能存活。
“轰”地一阵鸣响,安各感觉温热的血飞过视野。
她真的,莫名,还挺开心……
【我终于也能替他死去一次了】,或许,不知何时,这个想法就根植在心底深处吧。
他是个好爸爸,肯定会替我照顾好洛洛吧……
这是安各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可她最后看见的画面,并非走马灯,而是一抹飞快跃下的白影。
【不知多久后】
——“噗咳咳咳咳!!”
……好吧,刚才,似乎不是她人生的最后一个画面。
只是昏迷前,她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安各被呛醒了,嗓子阵阵发疼。
她发现自己四周是水——是那片坐落在拍卖场旁的地下湖。
“咳咳、咳,怎么……”
仰头望了一眼,那破开的、爬满灰烬与余火的电梯甬道就在斜上方的洞顶,望不到尽头……不会吧?
她从移动中的电梯轿厢一路落下去,超越几十层楼的距离,还能幸运地落回地底洞窟的湖水中?
且不说这么高的位置,哪怕落进水里也会被压强砸断几根骨头,难道她这一路坠落就没碰上任何破开的电线、铁板、火焰、足以令人窒息而死的浓烟?
太离谱了,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幸运光环,这究竟是……
安各咳嗽着从那崩坏的电梯间收回视线,下一秒,视线却凝住。
她并非落在湖中,原来是半躺在湖岸边的。
而岸上,她身旁……
一抹被光雾笼罩的白影,正静静地待在篝火旁。
但它不再拥有洁净的外表,雪白的长衫,有一半抹上了灰暗的深色,或焦褐或暗红,仿佛被火焰灼过。
白影身躯外光雾朦胧,说不清那些暗色是被灼烂的衣服,还是皮肉。
安各哑然。
“是你?你救了我?”
白影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是了,这就说得通了,除了这位能一扇破开拍卖场、武力值高强的玄学大佬,谁能无视物理定律把她从那种险境里救出来。
不仅救出来,而且……安各摸了摸自己。
除了脸颊下一道被铁板碎片划破的小伤口,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安各心情复杂。
几小时前她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现在她都要接受“有人能从数十层楼的高度与爆炸大火中飞下来还毫发无损”了。
……不,她依旧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依旧抵制鬼神之说……
白影轻轻抬手,指了指篝火,又指了指她湿透的衣服。
“你是想让我……去烤烤火?”
白影又点头。
安各走过去,盘腿坐下,靠近了火源。
为了参加拍卖会,她身上穿的是略紧身的西装长裤,如今犹豫了一下,又捏住衣角:“我能不能直接脱下来烘烤一下……”
白影安静地转过身去。
【他如今不过一只孤魂野鬼。】
……这哪里有孤魂野鬼的样子,明明就是位正派的好人。
安各脱掉西装外套,架在火边烘烤,悄悄松了口气。
能沟通,会救人,自带善意……
鬼魂不是这样的。
安各记起丈夫以前隐约提及过的,还有从洛梓琪口中试探出的……
【成鬼之人,怨恨极深,只会作恶,堕落发疯】
哪怕根据他们口中的鬼神之说判断,白影也不符合条件。
安各不觉得一只怨气极重的鬼魂会出手救下自己。自己与它根本没什么关系。
当然,除非,它就是她的安安老婆……
安各的目光不禁飘过去,沉默背对她的白影站姿挺拔,周围依旧罩着朦胧的光雾,像月光,又像湖底的珍珠。
真好看……哪怕看不清样貌,也觉得,这肯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身上又有种定海神针般的稳重,看它站在旁边,哪怕刚才从数十层高楼的火花中惊险摔下,落到寂静的地下湖里,也不觉得很害怕……
肯定,是个强大温柔又美丽的人。
安各顿住了,她飞快地拍拍自己微热的脸颊。
……搞什么啊!再颜控也不至于短时间内对着陌生人发两次花痴吧!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冷静,一定是刚才的惊险局面吓傻了她,又被火烤热了……
当务之急,是试探它的真实身份。
既然能出手救自己一命,肯定对她没抱什么恶意,可以大胆交流。
“咳……”
安各一直等到外套烤到半干,穿好后再开口。
“你好,先生,我叫安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援助的,不管是资金还是人脉,我愿意给出……”
白影转过来,伸出手。
“……先生?那边怎么了?”
白影指的方向是不远处的另一角湖岸,理论上离安各距离很近,其实是视线死角,被拍卖场倒塌后的砖砾掩住了。
要想看清那边的情况,必须亲自走过去,绕过那堆砖砾才行。
“先生……”
白影自始至终没开口,它只是指着那个方向。
……好吧,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必须要我去看我一眼?
安各犹豫片刻,还是咬咬牙,慢慢走过去。
她时刻留意着后背,但那道白影似乎真的没有任何敌意,就是指着那个方向,示意她去看。
安各决定相信对方。总不太可能费力气把她救下又从背后偷袭她吧。
她直接加快脚步,不再留意后背,小跑着绕过那堆砖砾——
“老婆?!”
绕过视线死角后,倒在那片湖岸上的人影,正是安安老婆。
他似乎刚从昏迷中醒来,一边轻咳着一边爬起,衣服上熏满灰烟,形容狼狈。
“老婆,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把你推了上去吗,你身上有没有伤——”
老婆的脸色格外苍白。
“我跳下来找你了。”
安各张张嘴,又合上。
她脑子发蒙,喉咙里不知道是苦味多一点还是甜味多一点。
哪有人这样的?见到别人吞没在火海里,不在原地老实趴着,竟然还跟着跳下来?傻不傻啊他,动物都有基本的求生本能吧?
她语无伦次道:“你,不能,如果你也出事,洛洛该怎么办……”
“这话你应该问你自己。”他咳嗽着直起身,“安各,你身价百亿,前途大好,又是洛洛的母亲,不管是为了事业还是女儿——你才是那个应该最大程度珍惜自己生命的人。”
“我……”
我只是情急之下决定先救你,没想那么多。
老婆打断了她,神情和语气都是反常得冷酷:“不要辩解,安各。我现在很生你气。”
……是啊,不管什么理由,事实是她就在他眼前欣然选择了去死……
换了她,也会气得不想和对方说话的。
安各眨掉眼里那点湿意,小心贴过去:“好吧,老婆,那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他挡开她的手,直挺挺地走上岸,拧干衣角的水迹,四肢似乎没有活动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