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前的经验,其实,他随口几句“我很累”“我困了”,再装装虚弱给她递个台阶,傻豹豹也就顺坡下了。
可洛安现在的确受了伤。
他只会在健康的时候装虚弱,在虚弱的时候装健康,他没有学过处理如今这种情况。
他不想再伪装出“虚弱”,因为他在她眼前暴露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如果再不小心,被她发现了此时的伤势,该怎么办呢?
况且……
就像男人被打断那什么时总是不快活,鬼不得不在吸阳气的过程中停下来,也是很不舒服的。
就像一个流落荒野吃了八个月草根的人,面对一桌子香气扑鼻的满汉全席,却不得不限制自己进食的速度,逼自己浅浅喝下几口米粥就停下筷子。
……半小时,够用个球。
也就够教训一下的。
所以洛安心情特别暴躁,也不想再顺着她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破习惯,按以往的套路给她递台阶。
他既恼她不注重身体不肯休息,又恼自己为什么会大意受伤不得不折损她身体,还气自己为什么昨晚没注意在电梯井里留下了血液样本,破绽已经暴露够多了她就要把他逼到悬崖下了……
而且他还在气她真空穿睡衣的事。
其实主要就在气她真空穿睡衣。
万一被谁看见呢!万!一!呢!
……嗯,是破烂的脑回路嘛,常人无法理解的。
裴岑今见他又露出了很眼熟的表情——当年他嘲讽小洛安“猪八戒花媳妇”他就是这个表情——连忙安慰:“好了好了,别气啊,总生气会短命。”
洛安:“我人早死了。”
“……你自己媳妇你能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自己阳气流失了需要休息啊,你就好好哄着养呗,还真能和自己媳妇发脾气啊。”
洛安推开了师兄搭来的手,不发一言地往回走。
他要是能彻底撕破脸和她吵架发火,刚才那一大批山精也不至于死那么惨了。
……不气不气,她们快回来了,他要赶回房间里备好饭菜等着……
“而且你这个伤还是要早点治,虽然现在好转了几分,但早日痊愈才是……”
裴岑今念着念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昨晚采补了几回?”
洛安:“……”
洛安扭头,默默地凝视师兄。
就像刚才动手前凝视那只山精。
裴岑今:“……你什么意思!别凶我!我是从医生大夫的角度问你的!这是为了调整治疗方案,有什么好避讳的!”
洛安:“天底下医生那么多,我可以去找别人。”
“你的熟人里除了我只有六师妹擅长医术,你总不至于跟小师妹谈论这种事吧。”
“……”
啧。
“我不需要你跟进治疗情况,”洛安顿了顿,又说,“我不需要治疗。”
流血被控制住,疼痛也已经在承受范围内,他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
裴岑今却露出了牙疼的表情:“我知道,你早就放弃治疗了,但你不赶紧把自己调整好,你身边的其他人都需要治疗。”
洛安沉默一瞬:“我不会伤害她们。”
“是,你当然不会动手,”对师弟秉性了如指掌的师兄忧心忡忡:“可是你现在情绪管理太差劲了师弟,再这么暴躁下去,你怕不是要直接冲到她面前喊‘我就是破烂了怎么样吧有本事离婚啊’,直接解放自我,开始随意发疯。”
洛安:“……”
裴岑今:“其实我不在意你跟你家媳妇怎么发疯,但我怕你自己发完疯了就后悔,然后深更半夜爬来找我发疯。”
洛安:“……”
裴岑今:“我现在很忙的,我和随时都可能被戳穿谎言逼去离婚的你不一样啊,我有私生活,在热恋期呢。”
洛安:“……”
暴躁的洛安抬手打了过去。
“炫耀什么!有什么好炫耀的!所谓的热恋期七年十年之后就会变成一团垃圾了,然后你只能变成一个被嫌弃不够温柔乖巧谎话太多性格太差、哪怕有了孩子也要被逼着签离婚协议书净身出户、然后只能偶尔在电视里的财经频道看她嘻嘻哈哈左拥右抱的人!!”
裴岑今:“……”
裴岑今赶紧抱头躲开,一边躲一边喊:“你有病吧,能不能从你这一受伤就变诡异的脑回路里醒过来!”
“这跟受伤没关系。”洛安暴躁地低语,“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有朝一日如果被全部拆穿,下场肯定是扫地出门净身出户……她为什么非要查我逼我……就这么想迫使我低头认罪签离婚协议书……”
裴岑今:“……所以我早说了让你不要放弃治疗了!”
——跟师兄在后山又打了一架后,洛安终于缓解了心情。
他把鼻青脸肿的师兄拖到旁边,又给他丢了几张治愈符。
裴岑今一边疗伤一边嘟哝:“有病就得治……”
洛安没再暴躁怒怼,他静静坐下,自省片刻。
是啊。
受了重伤就忍不住暴躁,这习惯不好,太糟糕了。
他又不是能在医院病床里安稳躺着,喊疼喊痛还能掀餐盘要糖吃的小朋友。
“给我开点宁神静气的药方吧,”他说,“我回去就捉药吃。”
“……我觉得没什么药方能完美治疗好你脑子里的病。”裴岑今没好气道,“你现在需要的也不是宁神静气,多吸点阳气,把腿上的伤口治好比什么效果都好。”
“……”
师弟沉默许久,然后回答:“她太累了。”
唉。
“我觉得,‘多睡几觉喝点补汤就好’与‘头疼腿疼暴躁得忍不住杀人’的代价差得太远了。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
“你跟我抱怨说人家姑娘犟,我觉得你比她更犟,真不知道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到一个你,你们俩要是互相对犟说不定能产生能量波……”
“……”
“师弟。你听点话。”
裴岑今说的话,每一句都很有道理。
洛安讨厌他摆出这种“大师兄”的架势说道理。
不过……
“好吧。”
他不想被戳穿,也不想被她驱逐出家。
当务之急,必须尽快好起来,才能更好地遮掩自己……
【数小时后】
安各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模糊地摸索过去接听。
“……喂,你好,嗯,是我……实验室那里……”
安各听清了属下汇报的内容,立刻就清醒了。
“……专门运送那管血液样本的无人机失联了?疑似遭到攻击?”
“那就回电梯井里……电梯井内部发生小型塌方?现场已经被有关部门彻底封锁,塌方下的碎石预计要三个月才能清理干净……”
“我让你们查的,那几个房客的入住登记信息呢?……信息全部丢失了?什么?找不到联系人?前台员工突然说不记得这几个人入住了?”
“山脚小旅馆那个住在我隔壁的男孩……什么?他和女友一直住在绿海附近的度假村里,根本没有去那座旅馆登记?”
“不,等等,还有,之前突然在绿海夜市占卜的,那个叫吴媛圆的女孩,她肯定和他有内部联系——什么?铺子没了?这个人也消失了?”
安各不由得捏紧了自己的眉心。
“还有……还有……让你带走问话的胡顺呢?”
“老板,”能干的秘书难得有些沮丧,“胡顺今天中午被发现发不出声音了,有人毒哑了他又打断了他的手,但我们没有任何监控记录拍到他的房间被人进出。”
安各:“……”
他豹豹的。
安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继续跟进……”
她心烦意乱,安抚几句便想挂断电话,可李欣童又犹豫了一下,补充:“老板,还有你之前让我调查的裴岑今。”
安各:“我知道裴岑今现在是你男朋友,而且你也要保持距离不好继续打探他秘密,不用解释童童美女,没……”
李欣童:“我想说的是,老板,他人就在我旁边,听完了我们的调查内容,想和你说几句话。”
安各:“……”
行吧,身边又多了一个叛徒。
虽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明明已经有了切实猜测,还非要追到实际证据才敢下定论,没拿到证据前一直在拼命帮着老婆开脱……
安各揉着眉心:“我知道了童童美女,那你……”
“咳,你好啊,弟媳?”
……说起来他的称呼一直大大咧咧从没有遮掩过,也不知道以前的我是怎么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深想那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只当做“同事务所同事”……
不对啊,怎么也不会兄弟关系吧?
老婆长得那么那么美丽!超级美丽!
裴岑今长得……那么……那么正直!
——幸亏大师兄没有隔着手机读心的技能,否则就要挂断通话,放弃自己这个弟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