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洛洛小朋友恍惚地晃回了座位,就听见王春燕小声惊呼:“怎么会呢?他看上去就学习很好啊?”
那原来你一直觉得我看上去像是笨蛋吗。
——这句吐槽只是一闪而过,安洛洛呆呆地跌坐在座位上,再次捉过小宝剑橡皮。
她的脑袋瓜没有余裕去处理“燕燕的态度”了,全部神智在“我不是全班倒数第一”里震荡。
新转来的同学……她曾视为眼中钉的臭小鬼……原来,原来!!
——被语文老师训完话的小斗笠一回来,就被安洛洛抓住了手,奋力摇摇摇。
“亲人!家人!大恩人!谢谢你!谢谢你!我再也不会嫌弃你!再也不会讨厌你!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大姐,你就是我小弟,我拿倒二你拿倒一,我们一辈子相互扶持,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
小斗笠:“……”
小斗笠一把甩开这傻崽的爪子。
这段时间与安洛洛一同上学,他已经掌握了终结对方离谱行为的秘技,无需再费口舌——
小斗笠冷冷道:“我会告诉你爸爸。”
安洛洛:“……”
安洛洛悻悻放手:“不结拜就不结拜嘛,告家长多没意思,我又不是要勉强你……”
她轻咳一声:“大不了之后我替你拿几次倒一,你也可以拿几次倒二,光荣光荣。”
小斗笠转身就往外走。
安洛洛:“……”
脾气真大,哎,但谁让他是倒一,她是倒二呢。
语文成绩第一次在名次上有了进步,安洛洛自觉没什么能打搅自己澎湃的喜悦,她一边追上去一边嘿嘿笑:“走吧走吧,我们去小卖部吧,我请你吃冰激凌——”
“我讨厌冰激凌。”
“那就请你吃冰棍!”
“我讨厌冰。”
“那就到时候再说,你想吃什么挑什么,我零花钱管够,你放心……”
“哦。”
“……对了对了,大课间我们要先去操场做操,做完操才能去小卖部逛,你第一次经历大课间,还不知道吧?哎呀刚才太高兴了,我在教室里一直坐着都没注意到课间铃响,燕燕他们肯定已经在操场列队了,我们跑快点,小心被老师……”
安洛洛澎湃的、无边的喜悦突然一顿。
——因为说话间她已经跑到了走廊上,越过半人高的护栏,远远的,直接看见了操场。
没有课间铃。
没有列队做操。
没有老师和同学。
没有……任何一个人。
安洛洛环顾四周。
空荡荡的学校长廊,只有她,和前方停住脚步、回头看她的小斗笠。
对方一如既往地裹得很严密,棒球帽,白口罩,她只能见到一双幽幽的眼睛。
而长廊之外……乌云压顶,冷雨倾盆,室外的一切罩在不见五指的浓雾里。
“……这是怎么了?”
她茫然地抬起电子手表:“九点四十分,大课间铃早响了啊,大家为什么……”
她僵住了。
教室的钟慢四分钟,而她的手表是准确的,上面的时间正停在……九点零三十六分。
大课间铃之前,四分钟。
莹绿色的数字凝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株僵硬坏死的植物。
她缓缓放下表盘,对面,那个小孩盯着她的眼神也幽幽的,像条即将窜出灌木的蛇。
第249章 第二百零三十六课 你和我看似南辕北辙但骨子里依旧相同
教室, 走廊,卫生间,教师办公室。
——安洛洛把整栋教学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跑了个遍, 没能发现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影。
“你在做什么?”
……好吧, 是除了她和他以外的任何人。
跑回一楼一年级教室旁的走廊, 小斗笠依旧站在那里,不紧不慢地翻着手里的语文书, 仿佛室外的浓雾、空荡的校园不代表任何异常,与以往的环境没什么不同。
安洛洛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着急, 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消失了,他们俩似乎共同掉入了一个不同于普通校园的异空间,就像恐怖电影里那样——可她刚才跑得实在太快又太久,没力气张嘴质问他, 只能停止奔跑,弯腰掐住膝盖,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作为一个还在上一年级的小家伙, 安洛洛的体能在全校也是数一数二的,她的体育成绩可不是倒数第一, 运动会时一人能报名所有项目、再把所有项目的奖牌捧回来……
所以,她能跑得这么累, 绝不止几分钟。
这栋教学楼共六层, 每层楼平均七个教室, 两个办公室, 中间过道若干, 包括两侧设置的男女卫生间, 楼梯间的清洁工具室……
就和妈妈一样,安洛洛的脑子里也时刻装着一张地图。
自己的学校, 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她刚才全部跑着检查了一遍,爬上又爬下,确认没有出现错漏——可一整栋教学楼到底是空间巨大的,安洛洛感觉自己已经不停歇地狂奔了将近半个小时。
可等到她喘着气抬起手腕一看,数字还停在那里。
绿莹莹的【09:36】。纹丝未动。
这是妈妈给她订制的手表,本不该出问题……安洛洛敲敲表壳,本就失序的心跳愈发急促。
其实,她不怕恐怖电影,不怕古怪的大雾,不怕没有阳光的地方,更不怕孤零零一个人,哪怕待在黑漆漆的看不见尽头的峡谷里也会觉得“天气真棒”,可她怕……
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手边爸爸妈妈给的东西,突然“出问题”。
因为那不仅代表着她失去了可靠的防身武器,也可能代表着对方处境的“不安全”。
安洛洛还记得上一次,陪妈妈去安家老宅参加葬礼时突然遭遇袭击,当时爸爸给的那些东西意外失效,发卡手链小项链都出现了不同寻常的裂缝,她差一点就被鲜红色的小鬼和大鬼堵截抓住……虽然妈妈过来救了她,爸爸又帮她把那些东西重新修补、更换了,但……
安洛洛就是从那以后,频繁地做噩梦,见到了白雾中戴着白斗笠的奇怪男孩。
又是从那以后,她悄悄地观察、注意到……
爸爸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做父母的当然不会把所有的状况计划与孩子讲清,洛安在女儿遇袭之后急速推进的复活计划,与他那段时间频繁投入“死亡重现”借此消除弱点的行为,连妻子也并未告知。
可小孩远比大人想象中敏锐,更何况是安洛洛小朋友呢,在妈妈被丧尸片吓得把路过的她紧紧抱到腿上、举起女儿的小辫子挡眼睛的时候,她能异常沉稳地看完全片,甚至可以数出画面里有几捧脑浆、几根手指、几截被主角砍断的喉管。
她还有那样一双特殊的眼睛,有些连安各也会忽视的小细节,她总能快速发现。
安洛洛能看清新转来的棒球帽同学身上有多怪异,能察觉到噩梦里那个有小白斗笠的无归境与姑姑关系匪浅,也能发现爸爸的身体状态有多糟糕——在安家老宅冒出了可怕的红色影子,她的小手链断开之后。
好多好多天,爸爸的脸色比早餐桌上的瓷碗还白,白惨惨的。
爸爸是透明人时都没那么白,他肯定是身体不舒服了。
可是,爸爸不主动开口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因为以前每次她察觉到爸爸脸色不好,开口询问“爸爸你怎么了”,爸爸都会露出有点难过的表情。
就像是那次运动会结束她穿着湿衣服发了烧,还有她在之前的小学被老师罚站到天黑。
……哪怕安洛洛才七岁,也明白“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那些小小的不愉快的事就像闯关道路上的小石子,她几步嗒嗒跑过去,不到三秒钟就能忘在脑后,只把那模糊的“不愉快”当作自己成为老大、征服校园的绊脚石——可爸爸不是那样的。
爸爸是个很细腻、很敏感的人,织围巾时能织出最精美的花纹,又会把每一道伤口记得牢牢的。
她自己都忘了自己三岁时独自玩蹦蹦床不慎摔倒后在膝盖上磕出的印子,但爸爸却能记到现在,以至于以后每次她玩蹦蹦床他都要在旁边看着。
安洛洛还知道,自己开始做噩梦后,爸爸每天晚上念完故事书都会在她的小床旁再坐上好几分钟,静静的不开口,脸上带着她熟悉的难过。
……安洛洛实在不希望爸爸再露出那种表情,所以她不问,只是静静地观察,再偷偷得出结论。
为什么那段时间他会脸色那么差?
爸爸给的东西是不可能失效的,但那天它被红色的脏东西弄坏了,爸爸本人便也受伤了,伤势很严重——安洛洛这样推测。
万幸的是,这几天,爸爸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应该是伤势痊愈了吧?
可现在她又掉进了奇怪的环境里,这一次手腕上的串珠手链没有明显的褪色,发卡和长命锁也没有异常情况,她刚才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过了——爸爸这次应该没受伤吧?
可妈妈的手表停了,绿莹莹的数字很奇怪……妈妈的手表之前在红色脏东西困住她时也能发出电流、给妈妈报警……
安洛洛忍不住乱戳手表。
【09:34】像焊死在表盘上了,怎么也戳不开通话功能,没有信号能联系到妈妈。
妈妈给的道具坏了,就像上次爸爸的手链断开。
难道妈妈也会被这里的环境影响吗?妈妈会在外面受伤吗?妈妈的脸色万一也因为她变得惨白……她必须立刻出去,给妈妈打电话,可教学楼里找不到任何线索,外面裹满雾气的环境她不敢轻易踏足……
“不用担心。”
一直低头看书的小斗笠突然说:“那个人跟她在一起,你的母亲不会遭遇危险。”
安洛洛:“……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把心思写在脸上了,谁看都能知道。
小斗笠对安洛洛的态度一直是“爱答不理,高高挂起”,但他出现在这里的本职工作就是“保护安洛洛”,虽说现在这个环境也不算很危险吧……
他姑且腾出一只翻书的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别跑了,”他坐在台阶上说,“来看书。”
换了以前安洛洛肯定要跳着脚冲他挑衅,“这都什么情况了你还看书,是不是故意无视我”,但现在安洛洛非常着急,她一屁股就坐下了,脑子转得飞快。
“你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检查周围环境吧,只在这里低头看书,难道能困住我们的东西不在周围,而是在这本书里——”
安洛洛直接抓过那本书,哗哗哗翻看。
普普通通的一年级语文课本,干干净净的,只有最前面几页的课文里标记着一些歪歪扭扭的拼音符号,铅笔痕迹还很新鲜,有一点铅字糊开了。
安洛洛虽然语文成绩差,但功课一直做得很认真,这本课本她从头到尾抄了好几十遍了,或许比好学生还清楚教材的具体结构、每页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