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答快答,限时十秒钟,这可是送分题啊,预告一下,答得好我就不计较你白天无视我的事了哦?答不好你就完蛋了啊?”
“……”
洛安叹息一声,万般无奈。
他伸手够过那本写满了错误结果的本子,看向眼前的正确推论。
“还能有谁……”
可答案太疼痛,光是回忆一点点,喉咙就忍不住窒息、紧缩,眼前再次模糊,又出现那场狭窄的烟花,与烟花下裹在红影里靠近自己的人。
好疼。
洛安无声地微笑了一下,看着妻子明亮的眼睛,再次重复。
“还能有谁啊。”
七年过去,他也说不出那个答案。
伴着血一起流下的泪,伴着烟花一起看清的脸。
……是啊,他这一生,并不是从未哭过的。
临死前看清他的凶手时,他实在忍不住疼,便沙哑地哭了几声。
【你……为什么……】
【为什么?】
第260章 第二百零四十六课 以为没有被发现的其实却以为发现了真实
“……还能有谁啊。”
葡萄造型的小台灯可爱极了, 背后倚靠的桌边摁在手里是圆圆的弧度,小孩子刚刚吃过的巧克力奶与饼干香气似乎还漂浮在这里……
这是间暖色调的客房,被调整为儿童专用。
这地方理应不会令任何人升起警惕心。
它和“谋杀”“凶手”与“怨恨死亡”绝没有任何联系——也绝没有人愿意把它和那些冰冷血腥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再怎么想, 都太突兀了。
即便是安各, 看着老婆被这个暖色调儿童房包裹在一起的模样, 也只觉得他眉眼温顺极了,叹气妥协时美丽又柔和——
她读不出这声叹息下掩埋的东西。
毕竟那是阴煞竭尽全力花费数年隐藏的终极秘密, 哪怕自己的面具全部被拆穿也无所谓,他唯独只想保守这个秘密。
而这世上能与他思维完全同频、无需证据便顺着推论走向真相的, 也只有一个小斗笠。
安各在投射暖光的台灯旁望着他,听着那句无奈至极的答复,只是忍不住偷笑起来。
她最喜欢压制他、挑衅他、迫使他到临界点之后、他不得不无奈露出的这副“拿你没办法”表情。
或许这就是控制狂的奇怪癖好……区别于大多数正常的女孩,比起憧憬“我的恋人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她就是更爱看自家对象“无计可施手足无措”的尴尬样子。
全世界最温柔的安安老婆,想反抗又学不会硬气,想骂又不舍得出口, 只能微微皱紧眉,略显苦恼地注视自己。
这样的他看起来真可爱。
况且, 因自己的戏弄而波动情绪、扰乱行为,恰恰证明了他有多在乎她, 不是吗?
原本还有点因为白天的事情生气, 可那点气愤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这家伙似乎不再那么在乎我了”, 现在他这无奈的样子再次满足了安各——
好吧, 仔细想想, “试图和对象炫耀自己新掌握的直升机驾驶能力”是挺幼稚的, 和一年级小朋友抓着自己新买的汽车玩具高喊“爸爸看我我会开车哦”似乎没什么区别……但以往每次,对象都会响应她幼稚的炫耀, 给予夸奖或鼓励……久而久之,习惯了一百次的优秀反馈,自然会对缺失的第一百零一次反馈产生强烈不满……
安各彻底冷静下来后,甚至有点不好意思。
老婆是内敛又保守的人,在外面的餐厅吃饭时就当着孩子的面威胁他“在卧室里等着”,似乎真的有点闹过头了。
所以安各嘴上说着“来看看小老婆”,其实也是想把今晚暂住在自家的小小孩早点哄睡,确保他能和生物钟规律又乖觉的女儿一起陷入梦乡,然后……
方便自己放下在孩子们面前那“一家之主”的架子,调整出自己能做到的最弱势态度跟他道歉。
穿好合适的睡衣,再挑好合适的时机,一黏住对象就抓紧时间为今天一整天的胡闹撒泼做解释,“老婆对不起我就是一时脑抽怀疑你不在乎我,我今天在动物园的离谱行为全是为了求关注,绝对没有故意轻视你惹怒你让你伤心的意思”……
没办法,她老婆的心思是很敏感又很复杂的,她总要好好呵护嘛。
他要是依旧不想搭理她,那就试着再用小老婆刺激他一下……咳。
“好好反省好好认错有机会再耍赖”,安各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可谁知道小老婆不在房间里,大老婆似乎还在女儿卧室里,她揣着一肚子小心思出来,又没找到人搭理自己。
……总不能直接冲到女儿房间,在洛洛宝贝犯困要睡着时大喊“老婆你又不理我”云云吧。
安各在走廊上晃了晃,最终决定进到小斗笠的客房,收拾一下小孩弄乱的东西方便后续跟老婆表功——捡起铅笔,放好台灯,就瞥见了散落的本子。
安各没看出本子里的秘密。
要成年人去参透小孩的鬼画符需要太多前提,而安各一点也不了解那个小老婆——不管她多努力地试图亲近他,小孩总是哆哆嗦嗦地躲在老婆背后,仿佛她会变身丛林猛豹吃了他似的。
但除了写在纸上的字迹,安各发现了更重要的东西。
于是她也对他说了一个小谎,没被洛安看清。
我翻开一个小孩的练字本子细看,并非是控制狂发作、或出于好奇,只是因为我瞥见了……本子最后几页,糊脏了铅笔字的滴滴湿迹。
……刚刚是谁哭了?
这问题不需要答案,安各绕回楼下,看见了厨房水槽里喝空的玻璃杯,杯里还残留着不少巧克力奶。
他不爱吃甜,所以喝不惯甜滋滋的巧克力,不可能像洛洛那样喝完后还特意舔干净。
某个小孩哭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但肯定是某种她无法想象的,极其难过的事情吧。
因为她从没见过某个大人哭呢,他往往是哄别人不哭的那个。
……今晚也一样,老婆哄孩子永远有一手,为什么我就没办法像他那样亲近小斗笠呢……
为什么我没办法知晓更多他的童年,他的阴影。
安各靠着桌子,一页页翻过本子,直到写满“姐姐”的纸页映入眼帘。
歪扭重复的称呼,还有零星的湿迹滴在上面。
……糟糕。
她真的有点要嫉妒别人了,不是刻意演出来的小把戏。
又要逼问吗……一整天都在抓他的弱点逼他,他再怎么绞尽脑汁编借口也应付得疲惫至极了吧,她也有点舍不得了……
况且,“为什么小时候的你哭了”“你的童年发生过什么难过的事吗”——
即使是安各,也不想用质问语气对他说出这话。
用逼迫的手段勒令恋人“把你的过去你的难过你的伤痕全部分享给我然后和我靠得更近,否则我就要大发脾气”……
这也太差劲了。
尤其是他刚刚才哭过呢。
……小时候的自己,长大的自己,虽然只有其中一个笨拙到流出眼泪了,但另外一个也肯定感受到了同等的难过吧?
毕竟是同一个人啊。
流眼泪的同一双眼睛,能受到触动的是同一件事情。
……唔,以老婆的个性,说不定根本不会安慰对方,见到小孩哭了,反而会居高临下地俯视,产生“唔哭起来像个废物垃圾”之类的感想……虽然他行为上应该还是有老老实实哄小孩……但……
他真的很不擅长安慰他自己。
——所以当老婆开门回来,看见她站在桌边时,安各放弃了之前想好的所有策略。
撒娇装乖也好,偷奸耍滑也罢,发怒威逼就更不……
她瞥一眼他悄悄背在身后掐紧的手。
她扬起笑脸。
“老婆——你说你小时候字怎么写成这样?”
可恶,还是舍不得。
不就是担心被我发现“某个人哭过吗”。
被发现了究竟又如何呢?我可比你更会安慰你自己。
老婆一直很想把她手里的本子抢回来,“流泪的证据”似乎在他眼里比“杀人的证据”还可怕。
安各不肯还,嬉笑着拉扯:“哎,老婆,急什么,我又没逼你。”
“好了,豹豹……本子还我……”
“不还,不还,难得能见到安安老婆小时候这么丑的字迹,我要带走塑封再打印,把这个原版和好多好多备份一起藏进自家银行最深的金库里。”
“豹豹……”
安各抓着本子,踮起脚,使劲往后仰,几乎仰倒在桌面上——就是不肯让他抓到。
洛安犹豫了一下,看出她是故意要跟自己打闹的意思,而且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其实他很想立刻翻脸抢过来再烧掉,沉下脸表示“我不是和你在玩你别抢我东西”……但此时暴露自己的急切有害无利,不能让她意识到里面含着关键信息。
他终归还是暂时压住心里的情绪,也装成放松又局促的样子,伸手再次捞了一下。
——这刻意放水的一捞,便让安各得逞了。
她把本子塞回他手心,与此同时,也把嘴唇“吧唧”印在了他脸颊上。
洛·玄学界反应速度第一人·被妻子强吻偷袭成功·安:“……”
洛安手里的本子没拿稳,直接掉回桌上。
怎……为什……她……
安各可不管他脑内曲折深幽的迷宫在震荡什么,她瞅准人傻住的机会,搂过他的脖子就往下带,嘴唇、鼻尖和眼睛,吻就跟博物馆不要钱的免费纪念章似的挨个往上印。
这边的额头处打卡吧唧一下,那边的喉结处打卡也吧唧一下,还有另一边……睫毛又密又长眨得太可爱了,反复打卡多吧唧几下……
流连忘返,到处乱亲,吻几乎盖满了一整本纪念册——如果有一所只关于“洛安”的博物馆,该馆发放的纪念册名为“他脖子以上任何能亲的地方”的话。
……事实上,没有打卡处,也没有纪念章,有的只是一只怨气呈断崖式递减濒临超度的可怜阴煞,和一无所知搂着他乱亲一通的豹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