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第二百零五十六课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能说得就是这种状况
于是。
继骂老婆、凶老婆、吼老婆、冲老婆投掷家具(抱枕)、冲老婆大声咆哮并跺脚、冲老婆摔筷子摔杯子……等行为后, 安各终于完成了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突破。
打老婆。
她真的打了老婆。
……结结实实的一拳,远超成年男人的力道,直击嘴角。
这一拳锤得洛安当即就破了皮, 嘴角那块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肿起、变青……
但挨上这一拳的他依旧坐得很直, 像口稳重又平和的钟, 被打完后只是略微偏了偏头,手里握着的操纵杆都没晃一下。
“豹豹, ”他轻瞥她一眼,“现在消气了?”
……这种“打吧打吧反正你开心就好”的态度更令人窝火, 仿佛她刚才锤过去不是拳头而是一包棉花糖——安各脑内迅速嗖嗖嗖模拟出更多的挥拳、踹腿、实在不行就扑过去拿牙啃还不信他尝不到教训——
可洛安本身的皮肤,着实敏感得吓人。
她才击了一拳,这一拳击在他脸上的效果就像是被反复锤了好几拳、抽了几十个巴掌——破皮的口子旁甚至印上了她半边拳峰和指印——
而这一切的变化全发生在挨上一拳后的一分钟内。
他半张脸都凄惨得像是被拳打脚踢、剧烈家暴了一小时。
安各……安各不得不收回拳头,恼火地冲他喊:“你的皮肤是玻璃做的吗?竟然只打一下就要碎了啊?”
——其实恰恰相反, 安各刚才出拳锤他时并没有掺上真正对付敌人的杀气,所以那是不含罡气的正常拳头,而这样噗通的攻击……打他这个等级的鬼躯是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的, 他周身自带的煞气甚至会反过来吞噬攻击者的生命。
妻子这样锤他,反而会给她自己带来危险, 这就好比不戴任何防护措施去掰一条毒蛇的牙。
而且,客观意义而言, 洛安此时也感觉不到疼痛。
他刚刚在家里暴露出死亡重现的状态游走了一个多小时。妻子砸来的拳头和那些致命伤比起来真就仿佛一包棉花糖。
——所以洛安刻意收敛了周围蓄势待发的煞气, 又刻意把躯壳调整成“打一下就能显得很惨”的脆弱度, 以此呈现出能使妻子满意的……
什么?“刻意显得很惨这样就能方便卖可怜”?
洛安今晚还真没打这种歪主意, 他只是单纯想让豹豹消消气、散散火、满意他受到的“教训”, 这才能看他更顺眼一点。
他的效仿对象是她当年玩离家出走时在地下拳馆里打烂的沙袋, 后者总在安各喝多了与朋友回忆峥嵘不良时期时频繁提起,她提起那沙袋的语气是相当骄傲、得意的。
妻子认为他该受到教训, 洛安赞同她的想法,只是他目前的身体状态没法真正“被锤爆”,那么,为了让妻子省点力也为了避免她拳头受伤,“抢先一步就调整自己的天然防御使自己凄惨负伤”当然是最优选。
而且,他不信“自己本人半张脸挂大彩”比不过一颗被打烂的杂牌破旧沙袋。他肯定更能让豹豹得意骄傲。
……嗯,破烂的脑回路毕竟日积月累,在百慕大三角般的奇异区域转久了,指望这混蛋一下子就彻底顿悟、转回正常人的电波频道是不可能的。
况且,的确,如果安各真的锤了他半天却发现这货一点皮没破、自己的手指头却疼得要死、自己的一切攻击都破不了他的防、给出去的教训宛如被烤焦的棉花糖……那后果会更严重。
“你怎么——我——你——可恶!”
安各烦躁地看了一眼他颊边的指印,眉皱得比出拳前更厉害:“真正娇生惯养用牛奶蜂蜜喂大的小仙女也没你这脸皮嫩吧?我才刚刚锤了一拳而已啊?!你——啧——我明明——”
怎么让她打了,却比没打时心情更差了。
洛安想了想,认真澄清:“没关系,豹豹,我明白的。你一开始瞄准的部位是我的鼻梁骨,第二次又想冲着我的颧骨来,但最终还是改变了方向,避开所有要害与可能伤及骨头的地方,只在嘴角锤了一次……我明白,你并不想真正弄伤我,还是手下留情了。”
安各:“……”
她当然是豹豹的手下留情了,冲着自家对象这张脸挥拳已经是她气到爆表才能干出来的事啊,你叭叭叭分析的这些过程也的确没错,我是刻意避开了不少……
但你顶着这半张脸的红肿指印,偏偏还这么温驯体贴地帮我说话!
你并没有对我内心的感受起到任何帮助!现在狂躁的怒火与厚厚的负罪感噼里啪啦炒在一起了!
实在看不下去,她一言难尽地撇开视线。
“所以,谢谢。谢谢你刚才手下留情。也谢谢你没真正让我们坠机。豹豹,刚才打得还开心吗?”
安各:“……”
“真的。没关系。谢谢你。你开心就好。”
安各:“……”
安各再次扭过头想说话,可对上他的眼睛后……又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回他的脸上。
侧脸嘴角旁破开的口子淌出了一点血。而她拳峰留下的那几处凹陷,已经在他的皮肤上泛紫了。
正如“巴掌印”是远比“刀子捅”看上去更可怜更鲜明的伤痕。
如果这伤口出现在一个绝世大美人苍白却无暇的脸上,就更……
“要不再来一拳?”
说话间直升机已经飞入无归境的云雾,遮天蔽日的黑影一时覆盖了前挡风玻璃的所有视野,洛安照镜子般仔细看了看。
“是有点难看了,”他客观评价,“对称一点会更好看吧,你也会更解气?”
安各:“……”
安各不禁大吼:“你有病啊?”
洛安点头:“我带药了。”
安各:“……”
行吧。
安各头疼,嗓子疼,太阳穴和心口也被气得一跳跳疼……好吧,心口不是气的。
自己家的美丽老婆,从来是想把他疼着哄着保护在最安全的地方的,现在这样一张脸却被打成这样。
谁看了不心疼。
她刚才这样生气、这样狂躁,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太心疼。
安各伸手用力抹了把脸,深呼吸,默数十秒。
行吧。
暂且到此为止。
“你说带药了,那药放哪了,”她再开口时有点哑,但已经恢复了八分的冷静,“别告诉我你带的是治精神病的药。玄学界有那种祛疤消肿快速疗伤的药丸吧,你这种社恐独行侠也不会在工作时带着后勤员……伤药在哪。”
洛安欲言又止。
“……什么,别告诉我你真的随身携带治精神病的药啊?”
呃。
因为他毕竟还是阴煞啊,自他成鬼后师兄就会固定给他配清心定神的镇静药……每个月师兄强迫他领一盒吃……虽然不能完全算是“治精神病的”,但据说那张药方被来交流学习的监管局天师拿去,配完之后给病院的重症狂躁症吃都吃好了……
可他吃了七年多,师兄说还不能停药。并且在前几个月加大了剂量。
呃。
洛安刚想好了,不愿再在这种问题上“偷偷隐瞒”妻子,所以他无话可说,只是保持沉默,眼神平视前方。
安各:“……”
这沉默带来的信息量是庞大的,安各的太阳穴再次突突突跳起来。
但她是一头顽强勇猛的豹豹,她伸手摁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接受了“老婆真的需要吃药”“老婆真的脑子有病”等破事。
“好,好,这个事我记下了,明后天一定会找你细谈,或者你跟我去医院做个检查,总之有病就要治,不能讳疾忌医……但现在,我问的是伤药。拿点伤药出来,按照你工作时那不要命的风格,疗伤药你肯定随身带着吧?”
她眯起眼睛:“别跟我说你还有什么自愈的超能力?”
呃。
有的。
——但万幸,洛安这次不需要用完全的沉默回答,虽然他能够自愈,但伤药也是常备品。
“有的,一个画着薄荷图案的纸盒,我在床头抽屉备了一盒,刚才出门时就拿在口袋里……豹豹,我在驾驶不方便,帮我掏一下后座放的背包,外口袋拉链拉开就是了。”
安各一愣,迅速想起自己之前独自待着时,为了保持清醒仓皇翻到的东西。
“画着薄荷图案?巴掌大的小纸盒,有点像是上世纪的火柴盒?里面是什么药?”
“就是一些基本的疗伤药丸,师兄配给我的,材料很简单我自己也能照着方子配,会起到止疼解热提神醒脑的作用,但多吃几颗就能消去淤痕与……”
安各拽过他的背包,把空空的盒子倒在腿上。
“吃完了,”她说,“刚才我以为是解除睡意的薄荷糖。”
洛安:“……”
洛安:“没关系,那种药和普通的止疼药也差不多,而且师兄亲手配出来的没有副作用,问题不大,当作糖丸也没事……”
安各没什么表情,她平淡地“哦”了一声,把他的背包拽紧了,调整带子长度,背在自己身上。
“我们还有几分钟着陆?”
“不,按照计划,我们最好先去第七十六峰暂停,检查崖底的……”
“行,听你安排。”
直升机的机舱内终于回归沉默,只有桨叶呼呼呼的噪音到处在吵。
直到洛安操纵着直升机停在一颗平坦宽大的岩石上,桨叶也缓缓停摆,舱内再无杂音。
安各再次开口。
她的声音冷冷的。
“所以为什么你要在床头抽屉里备一盒止疼片?所以有多少次你半夜回来时重伤?所以你伤口疼得睡不着觉时拿止疼片当睡前糖丸嚼?”
洛安:“……”
洛安:“豹豹,我们先下机……”
安各一脚踹上舱门。
“说实话,”她的眼神幽幽的,“否则我们俩谁也别想走。你的大计划见鬼去吧。今晚我们就同归于尽。”
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