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自己的夫君,还需要特地分清是非对错、不良手段吗?
在不该忍的地方拼命忍,结果就是在不该爆发的地方大吵大闹,蠢得伤心。
“我只是以为你们很熟,或许是我误会了……”
“你当然误会了,”洛安不假思索,“用这样暧昧的方式尝试接近我从根本就是错的,告白也好肢体接触也好,我根本不会相信你真的抱有好感——因为除了我的妻子,没有异性会喜欢我这种人。”
女奴:“……”
女奴:“你知道吗,我也认识一个男人,当年他成年后准备成婚时觉得没有谁会真心嫁给他,事实上他是当时整个上层社会的白月光,玄门魁首家族的大小姐对他朝思暮想,啧啧。”
洛安面露怀疑:“你说的那男人是不是那个无能的瞎子?”
女奴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落了下去,悠闲的眼神再次染上阴狠。
“赝品,你敢再说我夫君一句……”
洛安立刻张口:“废物瞎子。垃圾瞎子。瞎子瞎子瞎子。”
——“嘭”的一声巨响,数根毒针扎了过来,而又一只胳膊被拗折了。
女奴讨厌面前这个提示着她再也见不到夫君的赝品,而洛安清醒地知道这是杀过自己两次的怨鬼的一部分——
放在任何一对眷侣上都会有所软化的【前世恋人】身份,却因为他们过于清醒、绝不承认对方是那个人的态度,转化为相互憎恨。
或许女奴一开始选择接近他的方式也带着对那张脸的偏爱,而洛安下手折人骨头时看见那明艳熟悉的五官也会稍稍犹豫……但正是那点无法控制的移情,令他们更厌恶彼此。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放在这两个身上也是一样的。
再次爆发的打斗激烈但无声,戚妍作为玄门大族的继承人身上有不少利器,一时和洛安打了个来回。
失去了煞气重归理智的魂魄并没有多少战斗力,但强大的天师顾忌着一墙之隔的妻女与影院监控,也没能彻底放开手脚。
最终他们同时选择停手。
“我要回去了,”洛安后退一步,“有人在等我,至于你,改日我可以专程再杀一次。”
嘁。
女奴冷笑着扭正了自己歪去一边的手骨。
“我来找你,是为解脱。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是她最后一块缺损的魂魄……帮我解脱,我便自愿消散,把魂魄完整还给她。你应当清楚一抹残缺游魂得到解脱的方式。”
洛安不假思索:“我拒绝。”
一抹游魂得到解脱的方式只有一个,心愿满足。
想也知道眼前这抹魂魄的心愿是什么——如果让她死去的夫君重回身边,那作为洛安的他只能再次消亡。
几千年前就该彻底消亡的野鬼,没资格谈条件。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了,我现在很清醒,与那个被天道操控的疯女鬼完全不同。”
女奴再次贴近了他,但这一次,装出来的“柔美”“暧昧”完全破功,她的攻击性彻底展露出来,像把尖锐的矛。
“虽然我很想再见到夫君,但让他用你这个肮脏的躯壳现世,是对他的折辱。你既然知晓了前世的种种,也该明白,他是高洁无暇的公子——与你这赝品完全不同吧?”
这句话尖锐地扎进了洛安的心底。
他知晓一切后疯了般也要与血潭深处的剪刀决一死战的理由……他奄奄一息也要向妻子添油加醋告歪状的根本原因……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正当理由做掩饰……
他太知道自己与那人的不同了。
亲眼见到顶着妻子这张脸的女奴说出这句话,这感觉……
“既然你明白自己无法再见他,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电影院走廊的灯光昏暗,戚妍的躯壳下,女奴的眼底划过极复杂的情绪。
千年前的那人并不是洛安。
但不同的人,同一抹魂魄,就站在她眼前。
“你……陪我在这里多逛逛吧。只一天就好。陪我闲逛一天,让我看看千年后的这个人间……”
洛安想都不想,直接举手示意:
“我拒绝。我是已婚男性,单独和女性逛街太不合规矩,不管是陪你还是戚妍,都是不守德的恶劣行为。现在我要去再买一份可乐爆米花了,再见。”
“……”
“我劝你别再来找我。我今晚就会去研究跳过心愿让你强制消散的方法。再见。下次再见就是永别。”
“……”
【数小时后,深夜】
——家门口,安各放下了手里的菜刀,太阳穴和脑神经一齐突突跳动。
“所以你三更半夜跑来找我,”她咬牙切齿,“就是为了让我带你去体验这个世纪的快乐人间。”
女奴耸了耸肩。
在安各眼里,她柔美婉约的美女闺蜜就跟个流氓似的勾了勾手指头。
“我听说这里开放到有脱衣舞俱乐部,而你特别特别有钱,”她暗示性十足地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们俩就不打官腔了,我直接问,你能不能带我亲身去见识见识啊?”
安各:“……”
你豹豹的。
一开始,三更半夜门铃突响,见到她站在家门口是个悬疑故事;
再后来,看见她笑眯眯地表示之前和她对象如何私话聊天,就变成了胃疼情感故事;
等她拿着菜刀开门砍出去,却听到闺蜜用完全不符合她本性的腔调与气质表示“我不是妍妍是附身的鬼哦”,突然转向了恐怖故事;
再再后来,听见她一番这样那样格外简单地概括介绍了“其实我是你前世的一部分而我跟你对象几小时前在电影院的确私话但更多的是私自打斗”,安各开始感觉是玄幻故事;
最终对方声泪俱下地表示“你对象是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冷酷男人他拒绝陪我体验花花世界所以你来陪我”,安各,安各……
根本理不清了。
只是头很疼。
这个可疑的附身鬼真是她的前世?确定不是妍妍喝多了在发酒疯吗?
“哎,你要知道,我们那个时代的女人根本无法快乐欣赏异性的果体……好不容易来千年后的世界闲逛,那当然要吃喝嫖赌一应俱全……”
……好吧,这听上去绝不可能是妍妍说出来的话,太有她的风姿了。
安各揉着太阳穴:“你不是附在妍妍的身体上吗?!妍妍娴静文雅的个性就没有影响你半点吗??”
女奴眨眼:“所以如果你哪天附身在了娴静美女身上,就不会再有去脱衣舞俱乐部看美男的兴趣了?”
“怎么可能,当然还会想去看啊,食色性也,人的本性知不知——”安各话到一半赶紧住嘴,用力呸呸几下,“我才不想看!我有什么兴趣!我是有对象的人了!我对花花世界没有半点兴趣!”
哦。
女奴望了望玄关后的客厅,只比了个手势:“你对象他现在应该在全力研究跟我永别的法术,注意不到这边的动静。”
安各:“……”
安各清清嗓子:“难道我这是特意做给我对象看的吗?才不是,这是我发自本心的态度,我一向诚实做人!”
她自己信不信女奴不知道,反正女奴知道越心虚的人说话越大声。
总之,既然那个讨厌的赝品不肯理睬,她就来引诱他心心念念的妻子……引诱她比引诱那个赝品轻松多了,毕竟,再怎么不愿承认,女奴很了解“自己”的弱点……
“你带我去体验一下花花世界,”她放软语调,“我就告诉你他隐瞒起来的,前世今生的事。”
安各狠狠地心动了。
虽然眼前这个戚妍像是喝多了假酒,“我是你前世残缺的魂魄”这种介绍一般人也很难相信,但老婆会偷偷专心处理、又主动向她隐瞒的……
【没什么,只是遇到了工作上的同事。】
……十有八九,是真事。
安各虽然知道戚妍对老婆那点小九九,但那已经是老黄历了,在情感方面有些软弱的妍妍美女被老婆一句“你没我长得好看”彻底击沉,早就经历过失恋大哭再振作的凄惨全过程……安各如今有意与戚妍疏远,更主要的原因是她隶属于本阳会,起初接近自己就是为了套情报,两个人在正事上是敌对阵营。
当年跟戚妍玩得最好的时候,她也把对方的性格了解得很透彻,一个暗恋男神“丧偶”多年后被朋友屡屡怂恿还不敢去表白的姑娘,做出“在电影院主动堵人聊天又主动上门找对方老婆挑衅”……之类的行为,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理智上安各知道应该怀疑,但情感上她已经信了大半。
“可是,现在实在太晚了,他还在家里待着,我不可能说走就走,大半夜带你去什么俱乐部。”
安各在后背悄悄掐紧掌心,告诉自己稳住表情:“而你说的这些胡话,妍妍美女,谁知道是不是编……”
“好吧,那我还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女奴的笑意未达眼底,恶劣感再次悄悄流露出来——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八年前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不得不‘假死’离开你呢?”
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夫君,连最后的心愿也无比渺茫。
那这个愚蠢又天真的“自己”,凭什么一直活在快乐的象牙塔里。
【为了救你,他支付了一双眼睛。】
负疚感沉在她的魂魄深处。
负疚感理应沉在她们共同的魂魄深处。
说她邪恶也罢,残忍也好,无论如何她也想要面前这个笨蛋知道——
“哦。”
出乎意料的,面对面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并没有露出“出乎意料”的表情。
她极平静地点了一下头,然后递出一张名片。
“我知道了。拿着这个,现在去最近的五星级酒店住一夜,食宿全免。明天下午我会把他支开来找你,然后带着你玩遍花花世界。”
女奴有些错愕。
“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
“你是说,当年杀他的凶手吗?”
安各缓缓道,话音很沉,很静,但每个字都非常有力。
就像背着沉重包袱的骆驼在沙丘中一步步前行。
“我好奇。我知道。我会向你求证。但现在很晚了,请你离开我的家,远离我的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