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没容许她开灯,也没容许她拉开窗帘,所以她完全无法得知更多更近一步的形状或细节——结婚这么多年了作为妻子还对它不清不楚,这真是荒诞又无奈。
但安各知道,有一次退让,就肯定会有第二次的。
就像去他的工作间,昨夜只是踏入那里几分钟他便异常的紧张与不自在,而总有一天她会变成常驻那里的空气。
有太多重要的问题积压在心底,但她绝对有一步步解决的耐心。
所以……这个人……
【你是说,杀他的凶手?】
还不够。
她必须、必须付出更多才行。
赎罪也好、补偿也罢,不管奉献出什么……
【你疼不疼。】
【很难受吗?】
想问出来。
不止于暧昧的、昏沉的、理智被冲昏时的亲热,她想在更严肃更正式的时刻这样问出来。
而不是变成个没用的哑巴,关键时刻只想埋到他怀抱里蹭蹭亲亲,乱啃乱挠到处留印……好不容易控制住脾气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牙和指甲,她到底为什么……
“唉。”
不知道几点,不知道几分,她又从昏睡中醒来。
他开门走过来,轻声提醒她快到中午了,可以准备准备,起床吃饭。
门缝终于让盛夏的光线溜进了房间,客厅里放动画片的电视机也消除了之前耳鬓厮磨的暧昧。
安各揉着眼坐起。
清晰看着对方走进洗漱间给她挤牙膏,系着日常用的围裙,她忍不住叹了第二口气。
“唉……”
他的背影顿住了。
“……豹豹,今早,是不是很难受?对不起。”
又是问她难不难受的,又是主动的对不起。
安各皱眉,见到他回头时那晦涩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他是为什么而道歉。
她立刻有点难受。
更有点生气——第一次能近距离碰碰它可是大进步啊,她明明很开心想要继续努力,但这家伙是什么表情啊,就好像我不是跟自家对象耳鬓厮磨而是到外面碰了脏垃圾——
但这理应是个美好的早……中午,她想起他清晨时还挂在眉梢眼角的愉快笑意。
安各便长长叹了第三口气。
“是啊,特别难受,只让摸不让口,哪有男人这样的哦,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小气。”
“……”
对象满脸的愧疚与不安登时消散,他把挤好的牙刷往漱口杯里重重一扔,然后抱起早晨时拆下放进筐里的床上四件套,转身就走。
“喂——只有黄花大闺女才会像你这样一被调戏就生气走开——脸皮这么薄将来遇到流氓该怎么办哦——”
怎么办,洛安抱着脏衣篓恨恨地想,和一个新世纪大流氓结婚扯证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办。
“闭嘴刷你的牙,不难受就赶紧刷完牙赶紧出来吃饭!!”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频繁地问啊,“难不难受”“难不难受”,她只是做了几次成年人该做的事情,又不是得了一碰就碎的重病……明明更应该由我来问你……
然而,很快。
——不到一个小时,安各就领悟到了对象那堪称过分频繁的关心,与他之后处处的妥协与心软——因为严格意义上他并没有“吃饱喝足”,所以这不出自于某种微妙的餮足情绪,也真不是他又妄自菲薄地自我贬低——
丈夫频繁又犹豫的询问“难受吗”,是根据事实,发自内心的。
一整个上午,哪怕是迷糊亲热时她都揣着心事,所以完全没注意到,直到被女儿胡搅蛮缠一通,迫不得已答应带她一起出门——
走进车库,拉开车门,安各握住方向盘。
后座的安洛洛小朋友尖叫一声。
“妈咪你干嘛!”她惊恐地瞪着主驾驶座:“就算你心里并不想带着我一起去,也没必要用车祸威胁我吧?别别别——妈咪你握紧方向盘啊,别抖了啊啊啊啊!”
安各:“……”
安各低头一看。
清晰看见自己抖成帕金森的手,手里那抖成帕金森的方向盘,与被带动的在车库停车点里就蛇形扭动的整辆车。
左压线,右压线,还刮了她右侧跑车三道杠,把左侧横杆狠狠撞歪,这要是在考科目二,铁定扣几百分原地结束考试。
安各:“……”
靠。
安洛洛小朋友死死抓着自己的安全带,虽然妈咪还没开出车库上路,但这位拥有极强安全意识的小朋友已经设想到接下来一二三四五场车祸了。
她不禁再次大喊:“妈咪你干嘛了啊!你一个老司机之前拿这只手干了什么才会把方向盘抖成这样!!”
安各……安各当然无颜向女儿解释“妈咪之前拿这只手干了什么”……安各只能踩刹车,拉手刹,拔了钥匙急停后深吸好几口气,再带着骤然滚烫的脸一并低到低低的黑暗里。
靠。
……他豹豹的!豹豹的!有必要这么夸张吗?而且原来我有这么弱的吗??
——那是当然的。
众所周知,第一次,尤其是零经验零基础的两个人的第一次——
除非奇迹发生,否则绝不可能舒服愉快,只会是一场大型灾难事故。
虽然蜜月时在温泉酒店的那一夜也是零经验的两个人的“第一次”,但那是由洛安主导的,他仔仔细细做过的调查翻过的资料绝不算“零基础”,再加上纯阴之体天生冷淡、阴阳眼擅读人心、观察力与五感乃至自制力早就被训练得出神入化——
控制好自己给对象一个美好的体验,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而今天早晨,那个大家众所周知具体是什么的“第一次”,是全部由安各主导的。
然而,在这方面,两个人全部经验为零,基础为零。
洛安不可能也没兴趣去接触那些愉悦男性用的资料,安各就更别说了,她再怎么口嗨再怎么流氓也不可能仔细调查练习这种事,毕竟她只是想摸摸老婆的每一部分,但她对普世男性的愉悦点没有丝毫兴趣……
于是从零开始跌跌撞撞地摸索,没有指导也没有实时反馈,一个好奇又茫然地到处摸,一个狼狈又不安地扭着头……
结果就是白纸般的豹豹在昏暗里瞎摸索了半天,连看都看不了,她只能一头雾水地想着“是不是速度越快感觉就越好啊”,然后就跟飙车似的死磕速度,手腕上下翻飞上下翻飞……
然而,冷知识,男性的身体不是钢做的,天师再能抗也有极限。
纯阳之体安猛豹的手劲能把寻常男人直接握趴在地,一紧张那更是无法控制,而且她压根就找不对位置也没有半点技巧……
洛安完全·绝对·没有一丁点感到愉快。
一声不吭地忍住痛嘶和冷汗,时不时稳住颤抖的声线,在对方犹疑提问“你感觉怎么样”时表示“是的很舒服”就是他对豹豹最宽容的爱。
……只是,同样众所周知的,没办法感到愉快是不可能顺利结束的。
于是洛安默默忍了很久。
茫然无知但努力的豹豹也默默提速了很久,不管多酸多累也坚持继续不喊停。
最终结果是忍无可忍的洛安偷偷对准妻子施展了催眠法术,然后在她醒来后表示“嗯结束了清理过了豹豹很厉害感觉超好的”。
能把最守规矩的天师逼到在卧室里当面对妻子放催眠术,某种意义而言豹豹的确超厉害……
但代价就是现在,她发现自己整只手都仿佛化作一辆燃尽了所有使用能力的二十年手动挡老破车,手腕抖得没办法握紧方向盘……
于是没办法开车带女儿出门,也没办法自己开车去办事了。
安各今天要去找的那个女奴号称“是你的前世”,要去的地点又是脱衣舞俱乐部,出于种种理由,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任何外人来接送自己和女儿的出行……
那给童童秘书打电话?
但童童秘书和老婆处得太好了,如果是她来接送自己那绝对有向老婆泄露行踪的可能性,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婆知道……
安各羞愤无比又焦头烂额,趴在方向盘上想了半晌,最终开口:“洛洛宝贝,下车吧,今天妈咪就带你坐地铁试试……”
“嘭嘭,嘭嘭。”
可她话说得太晚了,而车窗恰好在这时敲响了。
安洛洛小朋友欢天喜地的扑过去,摇下车窗,而安各惊悚地看见了窗外老婆的脸。
后者面带微笑,还提着出门捉鸡时带上的塑料袋。
“我麻绳忘了,就回来一趟,结果发现你们不在家在车库……”
“爸爸爸爸!!”安洛洛小朋友那嘴巴就跟机关|枪,“妈咪因为我发现她要偷偷去脱衣舞俱乐部又威胁她,所以就要用左右摇摆的方向盘大法报复我!!”
安各:“……”
安各真想捂住这臭小鬼的嘴,但她手腕还在抖。
她只好眼巴巴地看向老婆,手腕还在抖。
老婆的身上没有显露出杀气,依旧面带微笑,但安各很怀疑那微笑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似乎下一秒就会拿塑料袋直接套自己脑袋。
安各……安各颤巍巍地举起了自己还在颤抖的手。
“老婆……呜呜……”
“安女士真是身残志坚。这样了还要耍花招支开我,然后去看其他男人跳脱衣舞。”
老婆的微笑愈来愈明媚:“好吧,那为了奖励安各女士的坚定意志,我来载你们去脱衣舞俱乐部。”
安洛洛小朋友欢呼雀跃,只有安各女士颤巍巍摇头。
可她微弱的摇头是无效的,洛安一把将她拎去了后驾驶座,自己坐上了主驾驶,方向盘打死,一脚油门就飙了出去——
安洛洛小朋友的欢呼被跑车极强的推背感呛在了嘴里,而被驱逐到后驾驶座的安各女士用颤抖的手抱紧了自家女儿。
“老、老婆……”
“安各女士,请别和你的司机搭话,影响我开车。”
“可、可是老婆……我手好酸……呜呜……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