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一个人的家,洗澡,睡觉,没有逼问,没有噪音,没有打扰。
真是……
【数十分钟后,家中,玄关】
“真好。”
洛安拉开了门,门后一片空荡荡的黑暗,他的心情却是这些天来难得的放松。
出差回来没人知道,深夜到家却没人在家,真好,太好了。
破烂欢欣鼓舞地往里走,开心得就像是个出差结束后见到亲朋好友齐齐迎接的正常人。
……奇怪的比喻,但合适就好。
脱了外套换了鞋,第一时间直奔浴室,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就直奔卧房——
虽然一路上没踩到女儿的玩具也没发现妻子乱扔的鞋子包包令他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那两个人这段时间一直住酒店,家里干干净净的也很正常。
睡觉,睡觉,八天没合眼一合眼就被搅在女鬼的尖叫里,他这刚复活的身体实在受不了。
睡觉……哈欠……
“近日本市气温屡创新高,今夏最高温将于……”
嗯?
电视机没关吗?
洛安原本擦着头发半只脚都进了卧室,可听到客厅传来的动静,又愣住了。
不会吧,她们俩出门住酒店前忘关电视了吗,难道这几天电视一直开着,但我回来时根本没听见电视机响,究竟是怎么……
迷迷糊糊地,他走过沙发,摸索着深夜亮光的电视机。
“哟。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忽视我呢。”
……嗯?电视机说话了?
洛安顺着这道声音看过去,发现不是电视机,是沙发上的妻子。
她正坐在那儿,穿着家居服,薄毯从膝盖间滑下,头发也微微凌乱,似乎是在沙发上睡着后,刚刚醒来。
但安各的神情很清醒。
她抱着双臂,定定地注视他,遥控器就落在手边。
“从进门起就没注意到我啊。你这几天在外面是累成什么样了?”
安各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回头望向她的丈夫只是愣了片刻,便点点头,平淡道了一句:“哦,是幻觉啊。”
然后他就走近她,拍拍她的头,又揉揉她的脸,像是揉搓一个虚假的棉花娃娃。
安各:“……”
“幻觉,你的本体现在肯定跟洛洛在酒店过夜吧,”这家伙一边和蔼地揉搓她的脸蛋一边道,“真好,你们多在酒店待几天,也能让我一个人多休息几天,清静清静。真好。啊。真好捏。”
安各:“……”
第335章 第三百零十七课 多多的毛病也只能请你多多包容
与脾气性格不同, 妻子的脸很软,头发更软。
虽然她自小就剪成了中短发,又经常容易乱翘、炸毛、梳不通……
但只要仔细找准位置, 从头顶的发旋一路撸下去, 那掌心滑过的触感便不亚于一只大猫光滑蓬松的皮毛——
手感足够硬, 能令人鲜明地感受抚摸时那种在掌心中升起的麻痒;
却又足够软,能令人忍不住继续往下摸, 恨不得把脸也贴过去,埋起来。
就是因为短短的, 毛蓬蓬的,经常与扬起的眉毛咧开的虎牙组合在一起,才会这么好摸……好撸。
好撸得上瘾。
然而,遗憾的是, 脸颊与头发再软再好摸,他能伸手抚摸的机会也不多——安各并非那种被摸脑袋就会脸红害羞的女人,大部分情况下, 她会认为对方这是在蔑视她的身高、性别或尊严,并迅速反手握过那只贼手, 微笑着捏紧,让对方认清什么是“远超成年男人的强大手劲”。
摸安各的脑袋就像摸老虎屁股, 高低会被她凶狠反咬一口。
诚然, 作为一位年轻又靓丽的女富商, 在商场上要是遇到对面的男老总叫着小姑娘摸自己头, 的确不能轻飘飘接受, 而安各早年独自一人闯荡独自创办了这么大的事业, 这方面着实经历了许多,便也格外敏感……
可洛安想, 自己总归是不一样的吧?
不带有贬低的意思,不打算挑衅她的尊严,不是坐在谈判桌上带着打压对手的胜负心,更不是嘲讽她的身高或性别——
作为她的合法对象,他想摸摸她的头发贴贴她的脸颊,和情侣间的拥抱亲吻一样,只是单纯地很喜欢、想要亲近她罢了。
就像她也喜欢摸他的头发,贴他的脸颊,而洛安从不觉得被妻子拽过长发编辫子有什么冒犯尊严的。
如果不是她实在不擅长手工,那次用他长发编出来的效果堪称“惨绝人寰”,拍给做理发师的闺蜜都会令后者惨叫着求她“别糟蹋你老公上好的黑长直”的程度……洛安巴不得天天让妻子给自己编辫子,然后开开心心地出门上班,炫耀给玄门那帮谣传他“被妻子抛弃”的家伙看。
……可惜,与他不同,安各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不喜欢被异性摸头。
当然,妻子也不至于主动凶他“不准摸我头,我讨厌你这个动作”,但洛安实在是太敏感又太细腻了,刚结婚时他试探着伸了伸手,便从对方欢快的笑脸下感受到了那点抵触……
便飞快缩了回去,装作什么也不打算摸的样子,矜持又守礼地将手放回膝盖。
哪怕只是她一点点的眼神游移,皱起一点点的鼻子,一点点不适地缩了一小步。
那“一点点”,对洛安而言,就是“一大步”。
与对方无关,他就是不能容忍自己忽视那“一大步”的不适感,出手去勉强她……做任何事。
所以,即使很喜欢她头发的触感,数年的婚姻中,洛安也忍住了无数次摸头揉搓的冲动——
直到今夜,凌晨,八天未眠后彻底失了智的现在。
他不仅伸出了一只手,还伸出了第二只手。
上揉揉,下揉揉,左右开弓,同步揉搓。
“我妻子今晚不在家吵我,”他真情实感地感叹,“我还能揉搓幻觉的脸和脑袋,并且拥有这么棒的手感。真好。”
真实的安各:“……”
好你个头,幻觉有个豹豹的棒手感哦。
已经坐得这么近了,到处摸我还反应不过来吗——喂,真不是演的啊,也不是试图浑水摸鱼瞒过去啊?
“好安静的幻觉……”他又坐近了,脸颊也贴上她的脸颊,“幻觉好软……比豹豹手感还好……果然,想象中的就是最……”
豹豹本豹:我呸。
你真成智障了对吧,“老婆孩子不在家吵我我超开心”,能把这种想法阳光灿烂地写在脸上又从嘴里讲出来,你果然真的变成智障了啊?
……这段时间干嘛把自己累成这个鬼样!
我明明天天都给你打生活费了,可你怎么还是风餐露宿,在外面吃苦吃上了瘾了是吧?究竟是没吃好还是没睡好啊,可恶,修玄学的家伙没黑眼圈太作弊了,根本没办法依靠脸色判断他的睡眠质量……
安各一言不发,但她憋在心里的骂骂咧咧已经快爆表了。
可惜洛安没有开阴阳眼,更没有在此刻看穿她任何心理活动——他太累了,回到最安全的家、在浴室洗去灰尘浸过热水后就变成了“晃悠着去床上一倒就能当场昏迷”的状态,之前不过是坚强又伟大的煮夫之魂,驱使他去客厅查看“或许没关机一直开着浪费电”的电视机……
洛安现在就像刚做了全身麻醉手术,自以为很清醒,其实早已神智不清,而眼前的“幻觉”在他疲惫的视觉里甚至是重影的,更别提让他细致地“察言观色”了。
当然,这一切还有一个前提,洛安进入“全麻”状态前看见了那条八点半的动态,他深深地相信着真实的妻子远在城市另一边的酒店里开派对,八点多带着女儿在派对里玩怎么可能凌晨出现在家里呢——
面前重影的人影便理所当然是“幻觉”,不用再顾虑她的想法或心情,可以随意揉搓,随意贴抱,随意撸。
因为是自己的幻觉啊。
洛安第无数次揉了揉她的头发,心满意足。
“感觉所有的疲劳都在清空。太好了……好好摸……”
感觉自己快被这智障盘包浆的安各:“……”
幸亏她一小时前刚洗了头,否则迟早被他搓出头油。
……你还盘!还盘!就算我刚洗了头也不能怼着这么盘啊,我的脑袋又不是菩提手串,别摸了智障!!
安各此时有千言万语……千骂万吼憋在心里,她特别想开口吼他,把他彻底吼清醒。
但又特别舍不得吼。
都累成这样了。
她最终只能臭着脸任他揉搓,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人总不能和智障计较。
……想摸摸头想摸摸脸,这种开口跟我说一声就能满足的小需求也能让着忍着忍十年,他脑子真的哪里有大病……
再抵触被别人摸头,也是被“别人”啊。
我跟你这些年连床单都滚过无数次了,这样那样的地方你摸得还少吗——这么多年过去,难道我还会介意你平时摸摸脑袋啊?
想被梳头我去学,想吃葡萄我就买,想去旅游我就安排经理人代班,出差回来后不想要迎接想要安静睡觉,那我就带着孩子在外面住一晚……你想要什么就开口告诉我,别总是在开口前就悄悄缩回角落。
我不会玄学更不会读心术,处理感情问题又没那么理智没那么经验丰富,所以你一定要和我说,说清楚,而不是拼命地压抑想法和诉求,你这人究竟是怎么……
【他是个低贱的道具。】
【去死才有更高价值。】
真是……智障。破烂。
笨蛋。
安各伸出胳膊,握过了他还放在自己头顶上的手,把那一点点拉下来。
洛安恍然大悟地“哦”一声:“我还说你怎么到现在都没被惹毛呢,幻觉。现在你要对我使出豹豹示威时特意加大的手劲了?把我的手腕掰断表示惩罚吗?”
示威你个头。
安各拉过他的手,捧到唇边,忿忿张嘴,“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最终却还是没舍得用力,只是拿虎牙轻轻磨了磨。
牙尖蹭过那只手上不起眼的旧疤,似乎也蹭过了许多许多年前属于某顶白斗笠的冻疮。
自诞生起就是一抹扭曲生长的幼苗,带着许许多多的毛病成长至今,早就遗忘了正常笔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