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扭曲的根无法轻易更改,最顶上成熟繁茂的叶,却可以用阳光尽情包裹住。
或许这个世界上有一千一万个女人能评价洛安这种家伙“骨子里内敛阴沉又麻烦,再怎么做他思想工作也总会往阴沟里拐弯,规矩太多相处起来太沉重,所以能别沾就别沾,想要轻松就离他远点”——
但安各绝不能这样评判。
完美无瑕,贤惠大方的“安安老婆”已经死去了,是她自己选择在七年后将最真实最完整的【洛安】追求到手,许诺他依旧会是自己最亲密的爱人。
所以……
“走吧。”
只轻轻咬了一下,安各便松了嘴,主动牵过他的手。
“快点回房间睡觉。好好休息,明天下午我叫你起床。”
他温顺地被牵着走,没有反抗,没有回复。
安各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这家伙双眼还是失焦的,感觉自己像是牵着一只傻愣傻愣的僵尸。
她不得不多嘴提醒:“要过门槛了,你抬脚,小心别摔跤。”
哦。
洛安抬脚,立刻被门槛绊倒,然后脸朝下立刻摔在她肩膀上。
安各:“……”
碰瓷呢你。
她想推推他倒过来的头,但又收回手,改成揽住,半扶半抱着把人努力拖到床边上——
毕竟不是完全醉死或昏死,他再智障也知道不能把全部体重压给她,安各吭哧吭哧的,最终还是成功把人拖过去了。
就在她要把他推床上时,洛安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是谁?”
那语气,狐疑中带六分警惕,警惕中又带着十分的杀气。
她的肩膀上,长长的黑发里,他阴森森地抬起脸,像从井中爬出的桥姬。
“你是谁……你不是我妻子的幻觉。你为什么假扮她出现在我家?”
安各:“……”
安各:“去睡你豹豹的觉吧。”
第336章 第三百零十八课 你从未见过的小秘密或许有它被掩埋的原因
说来奇怪, 结婚十年多,她竟然没看过枕边人的睡脸。
……明明一直睡在一起,住在一起, 再怎么争吵也舍不得分开去到两个不同的房间……
她却根本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
说这人作息健康吧, 他不工作时的作息表的确称得上“退休养老”, 天一黑就不愿意出门,十点一过必将洗澡上床。可他一工作就颠倒黑白不眠不休, 昼伏夜出不见踪影,安各发誓就连蝙蝠都比工作状态的洛安生活规律, 而这人绝对没半点资格管自己叫“工作狂”——
可说这人作息混乱吧,他十年如一日地在清晨五点起床,赶去整个首都最早的早市买菜,买菜回家再准备早饭, 这一套流程比她公司的员工上班打卡还固定频繁……
安各至今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能次次在清晨五点准时睁眼,他是体内装了多强力的生物钟,才能无视工作日和假日之间来回的切换?
不, 那家伙甚至会在假日起得更早些,为了给她和女儿准备一份足够“假日”的早餐——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加上煎蛋、培根、蘑菇, 看似精致实则煎锅一煎就能搞定的东西——
能让洛安特意早起筹备的食物,是肠粉、馄饨、灌汤包、莲藕糕或酥皮点心……类似这样, 极费功夫的传统白案。
当然, 提前做好相应材料放进冰箱会方便很多, 可谁让这个奇怪的家伙太追求“新鲜感”, 但凡他将那餐饭的标准拉到“中等”以上, 那每一道菜必要从零开始做起——
除非他很生她的气, 那么冷冻柜最底层的速冻水饺便有了用武之地。
……以前的她为什么看不出速冻水饺里的怨气呢,就像以前的她为什么完全没意识到“丈夫的睡脸”是正常人结婚后理应见到的东西……
晨, 六点整。
安各撑着胳膊,支起脸颊,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是为现状而叹气,只是为以前自己的愚蠢而叹气。
现状挺好。
虽然昨晚他种种行为把她气得不轻,以至于勉强合眼后做了一晚上噩梦,第二天一早便被早早气醒——
但现状挺好。很好。非常好。
要问为什么……
“竟然还没醒。”
因为现在她清醒着,他竟然还沉沉睡着。
十年来第一次见到的,属于枕边人的睡相。
安各趴在他旁边的枕头上,撑着脸颊,眼都舍不得眨,死盯着他看的架势就像需要完成暑假科学作业的小朋友观察箱子里的小白兔——
哦,当然,眼前这景象比嘬草吃的小白兔可爱多了。
安各不得不拼命“反刍”昨晚那些糟糕的记忆——被他气得磨牙、睡前翻来覆去胸口闷、睡着后产生种种离谱噩梦又被活活气醒,跑去厨房吨吨吨灌了冰水喝再跑回来——
只有一遍遍提醒自己,眼前这家伙犯了多少错,需要多少教训,有多么多么气人——
安各才能克制住上扬的嘴角,避免自己笑起来的幅度越来越大,最终直接傻笑着“嘿嘿”出声。
从未见过的,睡着的老婆。
奇迹般超出了她十年来所有的夸张想象——终于亲眼见到的这一幕,远比想象中的画面更吸引人。
不,不在于极近距离也看不见毛孔自带柔光滤镜的皮肤,不在于睡觉时在床上铺开、仿佛柔滑得能拿来制缎子的长发,不在于他曾经无比吸引她的超优越颜值……
不,十年了,再好看的脸也会有看腻的一天,可他此刻能让她盯得如此目不转睛的终极魅力——
“嘿嘿……嘿嘿……竟然喜欢……缩着睡。”
她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不过听到那几下傻笑响起时,安各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吵醒他。彻底睡熟的家伙连眉都没动。
……呼。
镇定……安各,镇定,不就是缩起来吗……不就是这种自然呈现却可爱爆表的无防备睡姿……缩起来……嘿嘿嘿老婆睡熟了竟然会缩起来……
可爱。
安各忍不住伸手戳过去一下下,却又在他的手臂外止住了,左右游移,不知该从何戳手。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洛安压根就没有“睡脸”。
他是蒙着脸睡的。安各根本就看不见这人的五官。
区别于常见的“蜷缩”,安各眼中的“缩起来”并不是指他弓腰缩肩蜷曲脊椎,显露出那种传统的缺乏安全感的胎儿式蜷缩——
更准确的词,应当是“盘”。
他把枕头直接盘在了自己脸上,把被子从脖子盘到脚,每个关节每块肌肉都是舒展自然的,但就是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麻花状的压缩感——
不露脸,不露脚,不露脖子不露手,他在一个异常固定的位置完成了“用被褥把自己左右各蒙三圈死死盘紧”的奇异姿势,或许这乍一听有些抽象,但你可以想象一条被压缩在长条罐头里的毛巾——
或者僵尸。
或者木乃伊。
……很明显,这几种东西与“可爱”毫无关联。
可安各就是觉得超级可爱。她已经盯着这具奇异扭曲的木乃伊盯了半小时了,另一只手手里的手机也拍了半个多小时,手腕酸了摄像头也失焦了,可她嘴角的傻笑还没停下来。
真的很可爱啊,谁能想到,老婆这样冷静、理智又生性漠然的人,睡熟后会里三圈外三圈把自己蒙起来,像缩起来冬眠的动物宝宝。
……要不是被子盘得太厚太紧,她早就探头过去,扒开被子枕头亲他几下啦。
“唔。”
层层被子下响起模糊的动静。
醒了?这么快?她还没看够呢,十年一见的老婆的蜷缩睡相!
滤镜深厚的安各屏住呼吸,就像畏惧惊扰兔子吃草。
“……唔。”
没有清醒,原来那只是一点点的动弹。
安各看着他的胳膊——层层被子下应当是胳膊的位置——动了动,又从奇妙的角度掀起一角棉被——
然后把脸那部分盖得更紧了。
层层叠层层后又蒙了一层,宛如把洋葱放进双层加密保鲜袋。
……可洋葱只是植物,但老婆是会呼吸的人类啊。
安各有点醒过神来。
虽然很可爱,她忍不住想,这样睡下去不会窒息吧……哪里有能朝外界呼吸的口子呢?
话说,老婆以前每晚和她一起睡觉,不都是抱着睡的吗,为什么他的自然睡姿是把浑身上下每片皮肤全蒙进被子,这样一来怎么腾出胳膊抱她……
“唔。”
层层被子下传来有些急促的动静。
安各真的开始担心他会窒息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去拆除蒙在脸上的层层被子——鬼知道他是怎么在不抢走她被子的前提下把那一角被子叠出千层的厚重感的——
拆,拆,使上劲拆,稍用力往外拔,攥紧了试着扯一扯,安各咬牙绷紧手腕鼓足手臂肌肉和太阳穴的青筋——
还是没能扯下来,只有她出于后坐力往后一倒,险些从床上跌到床下。
这“险些”是真的很险,因为她上半身已经落在了床外,只有两只腿蹬在床单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清早自己在卧室床沿练下腰。
安各:“……”
搞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破烂现在明明变成了可可爱爱任人宰割的老婆,难道我弱到连睡熟的他都无可奈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