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吵架时心里的白眼快翻到天上了也说不出一句重话,被道歉时“没关系,你很可爱”倒是顺嘴就冒出来了。
……没救了。
——洛安怎么想怎么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完全没救的恋爱脑蠢货。
对面那个即便以为自己做梦也要表示前夫滚蛋标榜单身自由的家伙还在拍着水面冲他大吵,洛安已经完全屏蔽了她吵闹的内容。
“你是不是又开始不听人话——我问你——”
“是。我没听你说话,作为前任为什么要听前任的气话。我在思考更重要的事。”
“——你再说一遍前任试试——”
洛安没听。
他已经够生气了,何必再听傻豹豹的气话。
肯定一点也不动听,肯定更会令人上火生气,肯定会让他更想——
拿毛巾直接堵住她的嘴,然后把她从浴缸里拎出来,拎进卧室摔到床上——
“继续做你的梦吧。”
洛安深吸一口气,直接转身,摔门离去。
平生第一次被摔门的安各还在浴室里炸裂吵闹,但不到五分钟,她就会彻底在符咒作用下陷入沉眠。
而平生第一次听见妈妈在浴室里对着爸爸制造大吼大叫的安洛洛正在小餐桌上呆滞地坐着,呆滞的手里握着没掰开的果汁吸吸冰。
洛安走过去,颇为冷静地帮女儿掰开了那根冷冻好的果汁吸吸冰,然后递给她一半,自己把另一半直接咬进嘴里。
安洛洛:“……你还好吗,爸爸?”
我不好。一点都不。
——但对着女儿不可能说这话,洛安只是面无表情地咬碎了嘴里的吸吸冰。
“没事。只是你妈妈又在挑战我的自制力。”
“……哦。”
那就好像没事了,妈妈随时随地都在挑战爸爸的自制力。
安洛洛不太明白,因为她没看见爸爸身边怨气起伏,不太像是平常的“挑战自制力”情况——但她又明白了一点,因为爸爸的脸色很不愉快,而且他咔吱几下就咬完了那半根葡萄味碎碎冰,表情和那次听见妈妈追剧大喊老公时在厨房里杀鸡的表情一样。
于是安洛洛拍拍爸爸的肩膀,递给他另一半吸吸冰,表示对他的鼓励。
然后她诚恳建议道:“爸爸,你去杀鸡试试吧,会好一点的。”
洛安:“……”
洛安:“谢谢你。”
第047章 第四十七课 一根葡萄味碎碎冰与一双袜子彻底拉开的序幕
安各不是个优雅的人, 但好歹是大族出身,她从不说脏话。
真气得要死产生爆粗口的冲动时,她一般会说, “去你豹豹的”。
这是她自己发明的文明脏话, 意思是“希望有头豹子跑来把你咬死、然后拖着你的尸体带你一路狂奔飞出大气层”。
……其中涵意相当不客气, 但“豹豹的”听上去也实在无害,一般她骂出口, 没人会觉得她在开骂。
所以安各很频繁地使用这句文明脏话,自叛逆期至今。
面对家族里叽叽歪歪挑剔离谱的垃圾东西, 她常常会说,去你豹豹的吧。
今天早晨醒过来时想到昨晚的梦,会抓着头发,挠了半圈, 然后咬牙切齿道——
“去他豹豹的夫妻吵架。”
事实证明,夫妻吵架这种东西,绝对不该变成人类家庭的常规化。
……她就是双标!她就是暴躁!她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单方面骂骂咧咧时被温柔美丽的老婆怼回来——温柔美丽的老婆怎么会——
安各长吁一口气, 掀开被子下床。
头好疼,胸好闷, 气喘不上来,全世界阴阳怪气重点偏移的家伙怎么还不赶快排队被豹子咬死送去大气层火化。
……不, 不行, 小学的中二病都要和高中的叛逆期一起被气得卷土重来了, 赶快去洗把冷水脸吧。
明明不是秋天也没有静电, 仅仅是做了一个离谱的梦, 然后醒来而已。
整个人却从发根炸到发尾, 被染得乱七八糟的短发几乎翘成五花八门的短刺,满心暴躁地走进洗手间正准备冷水糊脸, 却被镜子里顶着一头红绿灯白短刺的家伙吓住了。
……意识到是自己被自己睡醒的暴躁脸吓住后,就更暴躁了。
狗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可以张嘴狂吠,猫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可以出爪拍击……
豹子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包着纱布的拳头还在隐隐作痛,嗓子像是真正大吵大闹过所以有点发哑——
太蠢了。
被自己蠢得不忍直视,有种写数学卷子时点着手指确定好“选项是C哦哦”结果答题卡全部涂错成B的感觉。
……谁会因为“梦里和早死的亡夫大吵一架”所以气到发根发尾全部炸起、又因为见到镜子里头毛乱炸的自己被吓一大跳啊?
安各以前听见朋友抱怨说“他竟然在梦里跟别的人在一起”会嘎嘎大笑嘲讽对方谈个恋爱怎么脑子都没了,梦中出轨这种破事也能闹起脾气;
好嘛,换了自己,一种莫名态度几句阴阳怪气,根本不需要他真做什么,就快要委屈难过掉出眼泪来了。
这是什么离谱的恋爱脑传染病,人都死七年了还没免疫呢。
……话说是真死了吗!
身份存疑,工作存疑,人际关系和死亡证明也存疑,刚准备调查火葬场监控就见到本人的投影出现在停车场,刚准备调查停车场就见到梦里的家伙说什么“没有完全死”——
死还分“完全”与“不完全”吗?
他以为他是跳过瀑布后潜伏多年于空屋案回归的福尔摩斯啊?拿她当成安静等待期盼回归的华生是吗?
呸,热泪盈眶感动欢迎什么的,他想都别想,真活蹦乱跳回归了,她的大吼分贝绝对在豹吼以上,吵架长度绝对要在三天以上。
……但等她的嗓子好全了再说,豹豹的,嗓子真疼,做梦吵架时真的在现实里真情实感吼出声了吗。
草率洗漱后,安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吐气,呼气,吐气。
三个深呼吸后,稍稍平静下来,便试着压平翘起的头发。
……三次尝试未果后重新暴躁起来,瞪着镜子里的爆炸头,继续开始迁怒亡夫——
当然要怪他!全是他的错!
死的莫名其妙,在梦里态度也莫名其妙,当初还坚决不愿意让她在卧室床对面放镜子,问就是“风水不合适”——
但如果起床就能看见镜子,她绝对能第一时刻挽救自己翘成这样的头发!!
……啊对,就是这么个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
头发炸成这样都是因为他,梦里吵架了也是因为他,周末早晨却这么不愉快也是因为他——
反正对象就是用来转移责任承担埋怨的,不管这个对象是活着还是死了。
当然安各没有把以上这些吼出来,她多少还是要些成年人的脸面的,知道这是小学生才会有的赌气。
一边在心里碎碎念地埋怨对象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卧室,心情不好想吃甜的,火气太旺想吃冰的——
于是一脚踏进厨房,拉开冰箱,寻找保姆阿姨前几天新买的碎碎冰。
厨房的地面,铺着略显冰冷的地砖,区别于客厅区域柔软的地毯,很干净的浅梧桐色,踩上去也很坚硬。
脚掌踏进去,脚趾接触到。
就在那一瞬间。
安各低头,意识到不对劲。
——她穿了袜子。
初春的室内,没开空调,脚上的家居袜似乎并不违和。
袜子上的花豹是卡通图案,黑黢黢的眼睛用两颗水晶珠镶着,鼻头粉红,表现为袜圈正中间的一颗毛线球。
是她自己的家居袜没错,自己挑的图案自己买回来的,丈夫当时还在世,亲口夸奖她眼光好——
但她晚上睡觉时,从不会穿这双厚厚的家居袜。
只是图款式好看买回来,但不怎么爱穿,谁让她爱出汗又火气旺,平时最爱的是光脚在家里乱跑,拖鞋都懒得穿。
昨晚泡澡……迷迷糊糊做梦……梦醒后迷迷糊糊出来找洛洛……看到洛洛宝贝已经睡了,就迷迷糊糊倒回卧室睡着……
她绝对不会去翻找一双家居袜,套在自己脚上。
但她正穿着这么一双。
“地砖和地板很凉”,“初春也没完全暖回来”“在家穿好拖鞋,要么穿袜子,不是有一双你很喜欢的家居袜吗,不要光着脚乱跑”——
只有一个家伙会介意这种事,也只有一个家伙总会把这双袜子默默拿过来,在她看电视、吃零食或午睡的时候,帮她套到脚上。
安各不由得长久地瞪着这双毛茸茸的家居袜。
家居袜上傲视群雄的卡通花豹头,也长久地瞪着她。
“早上好……哈欠,妈咪你今天没睡懒觉啊。”
安洛洛蹬着小拖鞋,吧嗒吧嗒来到厨房。
她的头发同样很乱,但又黑又顺没经过烫染的糟蹋——毛茸茸一小团靠过来,推了推妈妈,让她帮自己拿出蒸锅里温得正好的肉包。
“阿姨清晨时回来一趟,准备了早餐和午餐又走了……妈咪,不要挡道。”
安各“哦”了一声,帮女儿把早饭端到桌上,然后转身拉开冰箱。
野菜鸡丝粥,一颗大葱猪肉包,拌好的黄瓜与西红柿——
安洛洛“啊呜”一口咬下去,两只小手满当当地捧着包子,小心翼翼地吸掉逐渐溢出的透明肉汁。
再平常且满足不过的一个周日早晨。
然后她听见弯腰被冰箱门挡住的妈妈突然说:“安洛洛。”
空前正经,尤为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