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毕业多年再次见面,她才意识到这位前男友有些过分瘦了。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的腰,单薄的衬衫被海水打湿贴在身上那一抹杨柳似的腰,她几乎可以一只手就能握住。
看来分开这么多年,他不爱吃饭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她打开车门,将冻得瑟瑟发抖的男人丢到后座,这才坐上驾驶座向着家的位置开去。
半小时后,她拽着冻得颤抖的男人进了家门。
咔。
灯开了。
陶恩清呆愣愣地站在玄关,茫然地注视着眼前这陌生的环境。
上方的暖光灯打在他身上,有些刺眼。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这才找回一丝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弥艾换上拖鞋,在家里找了一圈,才找出一双已经使用过的男士拖鞋。
她已经不记得这双拖鞋之前是谁的了,不过又不是她穿,也不用在意这个。
她把拖鞋丢过去,“把鞋子换了,别把身上的水带到屋子里。”
海城这里没有请固定的阿姨,都是每周末故人来打扫。
阿姨昨天才来过一次,下次来就是一周后了。
弥艾懒得自己打扫,也不想让不熟悉的阿姨进她家,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陶恩清在玄关就把身上这身水淋淋的衣服换下来。
“你在那里等一会儿先别动,我去给你找换的衣服。”
她转身钻进卧室,陶恩清则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发愣。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弥艾的声音再次出现,她把手里的两件衣服丢给他。
“把你身上拿套换了再进来,别弄脏客厅。”
“你……”
他喉咙发干,忽然问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是为了我回来的吗?”
弥艾刚换下身上的衣服,正准备洗个热水澡,就听见突如其来得这么一句话。
她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又重复了一遍,“为你回来?”
男生期待着看着她。
弥艾给出了一个十分残忍的回答,“不是,我本来就在这边——我要去洗澡了,客户里也有浴室,里面放着的浴袍你可以穿。”
抛下这一句话,她转身离开客厅。
她回答得十分果断,丝毫没有在意他的心情。
陶恩清心口一痛,果然……
不对……
他突然反应过来,弥艾都已经是大老板了,怎么可能有时间回海城?
他沉寂的眼睛缓缓亮起。
弥艾总是口是心非,还说不是因为他,明明就是为了他!
这一定是命运,让他在想要结束生命的那一刻遇见弥艾。
陶恩清心情好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身上的不适感。
他心里忽然一个咯噔,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脸上没什么脏东西。
只是……
他摸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和满头的沙子,几乎要崩溃的再次哭出来。
弥艾冲完热水澡再次回到客厅时,原本以为陶恩青会继续情绪失落,可没想到这人顶着一头干净柔软的黑发,猫咪似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她。
她有些莫名,但看出这人没有想要再结束生命的冲动了,干脆也不再问,只是把手里的衣服递过去。
“这件衣服可能不太合适,你先将就着穿。”
陶恩清正要道谢,目光却被手里的衣服吸引,他目露震惊,“这些衣服是……谁的?”
“我朋友的。”
以为他不想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弥艾只好解释道:“家里没有多余的衣服了,以前将就一下吧,你的衣服就算烘干了也已经不能穿了。”
“你竟然给我穿你其他男朋友的衣服?”
陶恩清不可思议的望向她,嘴唇开始颤抖,“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弥艾有点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好试探性地回复,“高中同学?”
陶恩清眼眶刹那间一红,“弥艾,你没有心!”
“你疯了吧,我都把你带到我家里了,你还说我没心?”
陶恩清不听她解释,满脑子都是这段日子里自己遭受的各种事。
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诉过苦,哪怕刚到陌生城市工作时总是手忙脚乱,还遇到嫌弃他的室友和同事,但这些困难他都强迫自己克服了下来。
可如今,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高中同学……高中同学,原来我在你心里只是高中同学。”
弥艾擦头的动作缓缓停下,眉头再次皱紧,“不然……前男友?”
她觉得还不如高中同学好听呢。
陶恩清抓紧浴袍的领口,脸色惨白,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一瞬间失去了光芒。
“原来我只是你前男友其中的一个,我以为我是最特别的那个,原来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连前男友这几个字都不能提及的存在。”
他摇头,“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就连你也一样,为什么……为什么?果然,我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没有我家人,我什么都不是。”
“你冷静点,”弥艾道,“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好吗?”
“解决不了的,”他喃喃自语,“我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他们都不在了,我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世上?”
他猛地抬头看向弥艾,目露希冀,“宝艾,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弥艾纳闷,“咱们无冤无仇,也不是特别熟,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不是特别熟……
陶恩清心里的那意思期待刹那间消失,悲伤再次卷土重来,他惨笑出声,“你也觉得我是个废物对吧?”
“我什么事都做不好,不会做饭洗衣也不会处理人际关系,我就是个弱智。”
“……你别这么说,弱智人群也是有自理能力的。”
陶恩清崩溃,“所以你还是嫌弃我,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救我?看着我死了不是更好?你就是可怜我!”
弥艾神色莫名,正常人看见一个掉到海里的陌生人应该也会施以援手吧?
陶恩清扑到沙发上,将头埋在手臂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最讨厌听哭声了,吵得她脑袋疼。
但念在他家里出事的份上,弥艾还是忍了下去。
只是这哭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无止境地蔓延下去,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带他回家了。
隔壁虽然被她买下了,但隔着电梯的对门还有两家住户,她不想在半夜被投诉扰民,只能从源头解决。
她叹了一口气在止不住的呜咽声中上前,略带烦躁的一把将趴在沙发上的男生扯起来,“我说,能不能别……”
陶恩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双往日含着傲气的杏眼在此刻满是泪水,红彤彤的眼眶像是晕开的水墨画。
她顿住,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松开抓着他的手。
随着她的动作,陶清心里的绝望越来越深,她已经厌烦他了吧,不然也不会……
下一刻脸颊忽然一凉,他惊愕地睁开眼,弥艾眼神轻柔地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珠。
那温柔的神态简直和他梦中一模一样。
他心口一颤,满腹的委屈立刻烟消云散。
弥艾看着他眼神的变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痒。
没有了哭声的房间里,突然变得格外安静,窸窸窣窣的布料落下,掩盖了角落里响起的手机铃声。
窗帘被风吹动,皎白的月光透过云层照到地板上。
男生半干的黑色的再次被汗水打湿,额边的几缕粘在素白的脸颊上,呈现出极致的黑白的对比。
窗外的海风吹动波浪,在黏稠的水泽声中男生压抑着的泣音也随之响起。
“你根本不爱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
弥艾给出他最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
哪怕气喘个不停,陶恩清都要再问一遍,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他才红着眼眶露出一抹笑。
忽然,他用手遮住脸,“宝艾,别这么看我。”
“为什么不能?”
明明很漂亮。
在此之前弥艾一直觉得自己是喜欢男人饱满的胸肌和腹肌的,只是没人告诉她,瘦弱的男性也有着足以令人沉迷的魅力。
粉白的面颊、泛红的眼皮自下而上看过来时透着一股突出可怜的味道,可偏偏又叫人想要看他更可怜的样子。
除此之外,男人的皮肤白得接近于透明,胸口有几颗红色的小痣,被周围的肌肤衬得更加娇艳。
她用手比量了一下他不断颤抖的腰身,一只手握不住,但努努力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宝艾……”遮住自己脸颊的年轻男人闷声道,“不要再看我了。”
他快要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