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看着的虞幼泱, 对着唐元道:“你先出去吧。”
这便是有话要和虞幼泱说了。
唐元离开后,虞幼泱理了理下摆,“说说吧。”
李悲秋沉默片刻, “大小姐想先听什么?”
虞幼泱想了想,有件事她确实一直都很在意, 问道:“你是怎么被朱红流骗去的?”
“朱红流……”
再度提起此人,李悲秋言语间愤怒不减, 脸色阴晴不定, “此人好胆识, 巧舌如簧,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 我一时不察,竟还真上了她的当。”
他深吸一口气, 缓缓道:“你出生的时候, 寒气随体,小小年纪便是早夭之相,过了没多久,恰好山上发生了……一些事,我为了能讨好师父, 曾用法宝取了你身上的一点血。”
“我的血?”
“是,我想根据你的症状, 想出医治的办法,所以才会取你的血,只可惜你身上的寒气实在诡异,直到被师父赶下山,我也一直都没能想到办法。”说到此处,李悲秋感叹道:“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想办法,所以才会培养出唐元来帮助你,如此说来,倒也不算一无所获。”
“那和朱红流有什么关系?”
一阵沉默过后,李悲秋抬眼看向虞幼泱,神色复杂,“你真的要知道?”
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虞幼泱皱起眉,觉得他真是多此一问。
李悲秋又叹了一声,声音里是浓浓的疲倦。
“朱红流给我看的东西是一截沾了血的衣袖。”
这未免太莫名其妙,虞幼泱疑惑道:“你不会以为那是我的东西吧?”
李悲秋沉默地看着她。
虞幼泱从他长久ῳ*的沉默中莫名读懂了他的意思,她难以置信道:“莫非那上面的血和你留着的血,相溶了?”
但这怎么可能?
可是,除了这一说法,李悲秋又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地被朱红流骗走?
她迟疑道:“想必是朱红流在给你的那截衣袖上做了手脚。”
“没有。”李悲秋道:“那的的确确是新鲜的、没有被做过任何手脚的人血。我便是再糊涂,也绝无可能会弄错。”
而且这么重要的事,他必定是慎之又慎,然而当时情况就如虞幼泱说的那般,他将法宝里存着的血取了一滴出来,又将那截衣袖上的血提取出来一点,屏息凝神地将两滴血滴在一起。
直到那两滴血相溶。
“……”虞幼泱喃喃道:“荒谬,这怎么可能?也许是什么你没看出来的法器?或者是什么障眼法?”
她慢慢站起身,因为想不明白而又问了一遍,“这怎么可能?”
可凭李悲秋的本事,如果真的有问题,他会看不出来吗?
李悲秋只是看着,没有说话,等她自己去想。
好半晌,虞幼泱脸色微变。
倘若血没有问题,一切都没有问题,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朱红流给他的血,是她父母的血。
可是爹爹一直都在沧夷山闭关,即便是出关了她也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是……我娘?”
爹一直说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小的时候不懂,后来长大了,再怎么问爹爹也还是这个回答,且每每提到的时候,心情都很不好。
虽然很好奇娘的存在,可爹爹对她来说更重要,她也就不再问,心里一直猜娘是不是在自己出生之后就死了。
他们父女两个在沧夷山上相依为命,有没有娘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这么久了……原来她真的还有一个娘在。
李悲秋低叹一声,“不错,我也是确认了你的身份之后才猜到的。”
这么久了,他以为那女人早就已经死了!
“那……”虞幼泱脑子里乱成一团,“我娘是不是一直都在朱红流手里?我得去救她……”
“大小姐。”李悲秋喊住她,满脸纠结,“你娘的事,师父一点都没和你说过吗?”
虞幼泱呆呆地摇了摇头,“没有。”
李悲秋低声道:“她的事,师父既然没提,我便也不该多嘴。若我没猜错,那女人现在是在天玄宗,并不是在朱红流手中。”
虞幼泱:“……”
“天玄宗,我记得陈少微说过,你和天玄宗的人一直不对付。”
李悲秋并未隐瞒,直言不讳道:“不错,我有一位师兄,他现在就在天玄宗。”
他的师兄,那不就是爹爹的另一位弟子?
天玄宗又究竟是什么地方,她爹爹的弟子,还有她娘……
这两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虞幼泱不问,李悲秋就不说,室内一时无声。
过了片刻,反倒是隔壁有声音传来,是陈少微的一声怒吼。
“你非要气死我才行是不是?”
另外还有几声计繁劝架的声音。
燕迟醒了。
-
虞幼泱过来的时候陈少微还在骂,甚至见她过来了也丝毫不收敛,像是有意也说给她听。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那往生崖是你能随便跳的吗?你灵力不济,跳下去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自己会上不来吗?”陈少微一句比一句声大,“还是说你等着我跳下去救你?你师兄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跳下去只能陪你一起玩完!你就非要这么作践自己?”
当时燕迟跳下去之后,他吓了个半死,抓着虞幼泱的肩膀一顿猛摇,虞幼泱也不知是被他摇得烦了,还是良心未泯,一点人性尚存,总之最后祭出万劫鞭,捆住了燕迟的腰身,硬是把他又拉了回来。
不过燕迟在半空中的时候就昏了过去,竟然一直到现在才醒。
计繁用力推着陈少微,“四师兄,别说啦,我们先出去吧!”
虞姑娘一进来,小师兄的目光就黏在了她身上,一看就根本听不进去别人在说什么。
唉,四师兄骂了半天,结果听的人只有他,他都为四师兄尴尬!
陈少微骂了这一会也骂够了,使劲甩了一下袖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顺着计繁的力道,和他一起出了房间。
燕迟身上没什么力气,动作缓慢地坐了起来。
“你是来看我的么?”他扯扯唇角,笑了一下。
“……”
虞幼泱走到他床边坐下,见他面色仍是苍白,不自觉蹙了下眉。
她抬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果然很烫。
将锁心珠扔下往生崖实为冲动之举,她也是一时被气急了,可燕迟就那么跟着跳了下去,真教她始料未及。
莫说陈少微,连她都没来得及拦他。
因着体内寒气的原因,虞幼泱身上总是比常人要凉上一些,燕迟虚握住她的手,额头轻轻蹭了蹭才放开。
虞幼泱手指刮了几下他微热的面颊,轻笑一声,“你就这么喜欢我?”
燕迟看了她一会,强撑着起身下地,跪在她脚边。
只这么几个动作就耗费了他不少力气,他微微喘息着,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把一颗小珠子放在她的掌心。
像是在为她献上自己的心脏那般虔诚。
那颗小珠子正是锁心珠中的母珠。
做完这一切,他疲累得不行,低下头,抵着她的膝盖,声音有些发闷。
“收下它。”
也留下他。
那颗母珠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触手温热,虞幼泱捏了一下,果然换来他捂着胸口的几声呻-吟。
“燕迟,”她声音中含着笑意,是真心实意的笑。
随后哼了一声,神态骄矜道:“我可给过你两次机会啦,是你自己非要留下的。”
燕迟从她膝间抬起头,“是,大小姐,是我非要留在你身边。”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道:“求你,让我留下。”
虞幼泱眉眼弯弯,“行了,回床上吧,好不容易才好了一点,别又病了,耽误我的时间。”
她答应了。
燕迟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他起身,不慎一个踉跄扑倒在她身上。
他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虞幼泱敏感的脖颈上,她没忍住瑟缩了一下,没有躲,也没有推开他,而是任由他就这么埋在她颈间。
她伸手顺着他的背脊一下下抚摸着,燕迟难得感受到了她失而复得的温柔,放松了身子,又小心地确保自己不会压到她。
他没有起来,贪恋地感受着她的片刻温存,情不自禁地在她脖颈上轻啄了几下。
虞幼泱怕痒,笑着躲了躲,娇声嗔了他一句,“干嘛呀?”
说完屈膝蹭了他一下,轻笑道:“先别说我同不同意你,便是同意了,你起得来么?”
燕迟:“……”
他也低低笑了一声,静静抱了她一会,这才从她身上起来。
大病初愈,内伤尚存,便是能勉强起来,怕也伺候不好她。
伺候不好她,又该拿什么和唐元比?
他半躺在床上,从没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早日痊愈过。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