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杀了他。
他一死,梦里的所有事都不会再发生,她也不必担惊受怕,杀了他,一切都能从源头上解决。
这是最省事又最有效的办法。
毕竟她最怕麻烦了不是吗?
她的杀意毫不遮掩地流露出来,燕迟回过神,没有走。
今夜是他最好的机会,他要问清楚她究竟为什么这么恨他。
片刻后,他唤出了一把匕首塞到她的手里。
他摸到了她微凉又濡湿的掌心,将她的挣扎尽收眼底。
“我不会走,也不会躲。”
他握紧她的手,抬起,让冰冷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心口,随后缓缓向前,抵住刀尖。
虞幼泱呼吸急促,恨声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她的长睫被泪水打湿,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分明是这样惹人怜惜的表情,然而手下却用力,刀尖没入半寸,血腥味漫开。
燕迟果真如他说的那样,一点也没躲,甚至还笑出了声。
“你给的一切我都会接受,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到底恨我什么?”他主动又往前凑了一下,“就算是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
“你……”
再继续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虞幼泱内心挣扎着,而他还在继续向前,不给她一点思考的时间。
“……”
“当啷”一声清响,沾着血的匕首被甩落在地上。
燕迟目光中满是缱绻,声音听着还有一丝愉悦。
“你果真舍不得我死。”
虞幼泱瞧见他这模样就觉得生气,“闭嘴!”
可她生气的模样在燕迟看来只觉得可爱极了,尤其是在知道她舍不得杀他之后,看她就觉得更可爱了。
他右臂一伸,不顾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将她揽进怀里抱着,轻声细语道:“告诉我,可以吗?”
虞幼泱不知该怎么开口,他身上的暖意像是将她心里的冷也一并驱散开了一样,她放松下来,忍不住抬手回抱住他。
燕迟没再逼她,耐心地等着。
过了不知多久,他听见怀里的虞幼泱声音闷闷地问他:“你以后会背叛我吗?”
原来她一直担心的是这个?
在她还藏着她大小姐身份的时候,她就已经问了他很多遍,每一遍他都很明确地告诉她不会背叛大小姐,为什么她总是不信呢?
“没有人能让我背叛你,连我自己也不可以。”
她没出声,不过燕迟却感受到自己肩膀的位置有些温热。
她又哭了。
他有些费力地将因失血过多而快失去知觉的左手抬起来,虚虚地拢住她,感受到了她正在发抖的身子。
燕迟道:“别哭了。”
虞幼泱嗓子都有些发痛,她哽咽着问:“凭什么不让我哭?”
很奇怪,他的拥抱将她梦中所有害怕的情绪都勾了出来。
她是很害怕,怕自己不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未来,她怕爹爹会死,也怕自己会死。
所以她哭一哭又怎么了?
燕迟不知该怎么哄她,只能实话实说道:“你哭得我心有些疼。”
“……”
虞幼泱莫名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脸热,随后想到了什么,又急忙从他怀里出来。
可不是心疼么?
毕竟才刚被她扎了刀子!
一时无语,她竟然被他气得笑出了声。
燕迟唇色已经有些发白,可看着她笑起来的模样,觉得自己哪怕再挨上一刀也是值的。
方才的那个拥抱,他才是真切地将她拥进了怀里。
虞幼泱使了个法诀,暂时将他的血止住,她不知道纱布在哪里,便索性直接在自己的下摆上撕了一块下来。
“抬手。”
她不懂什么包扎,胡乱缠了几圈,然后瞪他一眼,“你看什么?”
她方才哭了半天,眼睛肯定是又红又肿,还不知看起来有多滑稽呢。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别扭起来,侧过脸去,又偷偷看了几眼他的神色。
无论什么模样,她都定然是好看的,他要是敢嫌弃她,她就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燕迟笑了一下,重新将她揽进怀里。
“再让我抱一会罢。”
第72章 缥缈间3
晨间下了点迷蒙的细雨, 燕迟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准备炼器。
他于炼器一道上天赋一般,也并不热衷于此术,不过明夷散人的成ῳ*就令世人望尘莫及, 有这样好的资源在, 他也就向明夷散人借了几本书跟着学了学。
好在他对灵力的把控极为精准, 炼起器来事倍功半。
刚到下午, 江湛渊便找了过来。
“怎么没继续守在你那位大小姐身边?”
燕迟看也没看他,继续专心炼器。
江湛渊轻笑一声,“怎么, 有了新主,就不认自己旧奴的身份了?”
“……”
他明显不想善罢甘休, 燕迟收了灵力,淡淡问道:“你想说什么?”
江湛渊随意坐在椅子上, 才开口道:“也没什么, 只是有些好奇, 既然能让你心甘情愿做她的炉鼎……想必明夷散人一定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吧?”
燕迟冷冷看着他,“你这么说, 是想领教一下吗?”
“看来你这三年真是学到了不少,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他话还没说完, 手掌一拍一推, 桌子直接向燕迟飞去。
桌面飞来,遮挡住其后的视线,燕迟深知此人脾性,没有正面接下,而是旋身避开。
果然, 桌子撞到他身后的门上应声裂开,三枚夺命钉紧随其后, 嵌进门框里。
倘若他劈开桌子,定会被藏在后面的夺命钉所伤。
江湛渊知道他身上肯定有保命的法宝,虽然没想用这一招取他性命,可见他躲开,心中更加不爽快。
不过是一个被卖到他家的家奴而已,换了身衣裳就以为能摆脱掉过去的事实了?
扇子一展,化成了灵剑,抬手便向燕迟刺去。
房间内施展不开,燕迟急速退到院内,手掌撑地,长腿一踢,将他这剑挡住,又拧过腰身。冥光被他握在手中,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从下往上斜刺了过去。
冥光本就是明夷散人根据燕迟特意铸出的神器,锋锐异常,寒光闪闪,此时被注满灵力之后更是自带杀意,这一下又奇又狠,江湛渊心中一惊,身子后仰,连翻了两个跟斗才停下。
再看空中,他的一缕头发正飘然落下,而低头看去,胸前已然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江湛渊面色一沉,一张俊脸立时显得阴郁异常。
他本不至于躲得如此狼狈,实在是被燕迟手中的那把神器晃去了片刻心神。
燕迟侧身而立,面上露出哂笑之态,“如何?明夷散人送我的这把兵器,很是趁手。”
江湛渊仔细看了几眼他手中的兵器。
一把经过特殊制作的三棱锥,银色的锥身细长,尖端雪亮,手握的地方用红绸绑了几圈,一看便知比他的灵剑品阶要高。
当年燕迟才被卖到他家中的时候,瘦骨伶仃,全身上下更是没一块好地方,还经常被欺辱,是他有一次路过,念及他与他年纪相仿,才将他换到了他的院里。
不过是个低贱的家奴,他救了他,难道他不该对他感恩戴德吗?
但当时燕迟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连句道谢的话也没有。
江湛渊心中虽有些不快,但若只是如此,倒也不至于让他记了这么久。
过了一段时间,寅时一刻,他正在院中练所学的剑法,无意中看见了燕迟正在一处角落扫雪。
江府家规森严,即便是家奴也被划为了三六九等,无疑,燕迟是最下等。
最下等的家奴,就算是被换到了他的院里,也是没有机会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深冬腊月,燕迟穿的却很单薄,手上还生出了冻疮。
毫无疑问,燕迟又受了欺负,甚至还被高等的家奴使唤,才会在这样的时候来到此处扫雪。
若非是他需要早起练剑,还真未必会看见他。
不知为何,江湛渊蓦然想起救下燕迟那日,他那很是平淡的眼神。
相仿的年纪,燕迟的卑贱让他生出一股优越感,江湛渊快速挽了个剑花,激起一片落雪,让燕迟的打扫变得前功尽弃。
“我这一招,使得漂亮么?”
燕迟的目光从他的剑上掠过,江湛渊在他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崇拜羡艳的表情。
“你的剑偏了一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