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到头,正事没干一件,闲事倒干得多。
可惜,这些闲事全是败法乱纪之事。地府一旦查实,她哪还有官做。
只苦了他,有时还要帮她那群没脑子的狐朋狗友遮掩错事。
譬如,城隍贪的几百两烂账。
第91章 地府乱(七)
在床上等了一个时辰,仍不见一个人影。
孟厌饿得头晕眼花,只好靠在姜杌身上勾勾他的手,道一声,“真不错。”
姜杌闭眼假寐,任她动作。
日头西斜,外间起了大风。房中轩窗被风吹开,开开合合,吵得人心烦意乱。
风吹进床中时,姜杌缓缓睁开眼。右手破风而行,直往那股邪风中间去,“你俩连巫九息都不如,还想暗算我?”
话音刚落,房中半空中落下两个人。
一男一女,双眸猩红。
男子持剑又要袭来,被女子拦住,“他身上有伤,我们也打不过。姜杌,你又来做什么?”
为何说又,实因姜杌这千年间来过太多次。
每回来,要么索要族中法宝,要么拿走息阁的金子。
姜杌好整以暇坐在床上,“巫悻,你们当年求我出手时,可是巴不得我年年来一回。”
闻言,被他唤作巫悻的女子面色铁青,“你拿走了我族多少法宝与金子,竟还不满足?九息姐姐不在,你请回吧。”
姜杌:“不巧,我就是来找巫九息的。”
身边的男子眼神如刀,眼底溢满愤恨,“当年九息姐姐主动提出与你成亲,你明明已经答应,却在成亲当日逃之夭夭,害她失了颜面。如今她得道升仙,你竟还不肯放过她?!”
孟厌侧耳在听,一听姜杌曾与巫九息有情,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个坏妖。做我跟班还不知足,竟还想享齐人之福!”
姜杌耐心与她解释,“你别信他们两个。巫九息当年与我成亲,实则打算与另外几个大妖合谋,在成亲当日杀死我。我聪明,一眼看穿他们的诡计,提前跑了。”
巫悻大骂他撒谎,“九息姐姐对你痴心一片,怎会想杀你?”
“即墨侯说的。”姜杌勾唇一笑,“他还说,巫九息养了不少男宠,你身边的巫怀仁便是最得宠的那个。”
巫悻侧身阴恻恻地看了一眼巫怀仁,“他说的是真的?”
巫怀仁当即破口大骂,“巫悻,你别信他。我不过是与九息姐姐走得近罢了。”
“他腰上的令牌,是巫九息的。”
扑通——
巫怀仁跪在地上,抱着巫悻的腿痛哭流涕,“我是伺候过她几年,但我对你是真心的。”
“滚。”
一声令下,巫怀仁跳下窗,跑了个没影。
巫悻坐在榻上,“你找九息姐姐有何事?”
姜杌负手走到她面前,“你只需告诉我,她在何处?”
“成仙了。”
“不可能。我曾去过天庭,升仙简牍中没有她。”
见瞒不过他,巫悻终于坦白,“我们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巫九息消失在十年前,消失前,她已是半仙之身。
她努力千年,只差最后一道天劫,便可飞升成仙。十年前,她算出天劫将至,未留下一句话,便离开招摇山。
自此,消失无踪。
起初,所有同族以为她已经得道成仙,为她高兴。
几年后,他们渐渐发觉不对。
巫九息最是重情重义,怎会不肯回来见他们一面?
再者说,巫九息离开前几日,曾对族中长老说:“不管我能否成仙,下一任族长的继位,我会亲自回来,将族长的信物交与她。”
可惜,整整十年,巫妖族长之位空悬。
山尖之上的王座,再未等到那个明艳如火的女子。
姜杌:“她手上是不是有一面过去镜?”
巫悻:“是又如何?那是历代巫妖族长之物,她怎敢让给你?”
“过去镜在何处?”
“她离开前,带走了。”
兜兜转转,还是得先找到巫九息。
姜杌沉吟片刻,“我帮你们找巫九息,如何?”
巫悻扫他一眼,“你会如此好心?”
“我自然有条件。”姜杌在房中转了一圈,“酬金一万两……金子,如何?”
巫悻略一思索,点头答应。
临走前,姜杌眉眼含笑,喊住巫悻,“对了,你们族中的那个巫即呢?上次他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想好好感谢他。”
巫悻不疑有他,透露巫即目前在招摇山的佛座须闭关修炼。
“多谢。”
巫悻一走,姜杌喊上孟厌,下楼用膳。
一楼临窗僻静处,已摆了一桌珍馐。孟厌迫不及待坐过去,“姜杌,那个巫怀仁是怎么回事?”
姜杌为她倒了一杯茶水,“巫怀仁修为差,便想走些以色侍人的偏门路子。你别看他人模狗样,温文尔雅,背地里干了不少仗势欺人的坏事。今日我看巫怀仁和巫悻手腕皆系着红绳,便知巫九息走后,巫怀仁果然攀附上了巫悻。”
孟厌不解,“巫怀仁既是男宠,再找一个应无事吧?巫悻为何生气?”
姜杌招手让她靠近些,“巫九息与巫悻自小不对付……我来时听其他妖怪说,巫悻不日将与巫怀仁成亲。”
宿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宠,转眼成了她正儿八经的夫君。
巫悻今日得知此事,怕是要生生呕出一口血。
不对付,又出钱让姜杌找人?
孟厌更弄不懂了,“可她方才,不是巴不得你找到巫九息吗?”
姜杌靠在窗前,“因为巫悻,是下一任族长。”
巫九息一日不归,巫悻的族长之位便要多等一日。
她当然希望巫九息快些回来,将历代族长的法宝全部交给她。
“巫即又是谁啊?”
“一个不怕死的妖怪。”
满桌佳肴全进了孟厌的肚子,至黄昏时分,她揉着肚子随姜杌出门,说是去佛座须报恩。
一路上,孟厌看姜杌拿着剑,面上怒色起伏,疑惑道:“你不是去报恩吗?”
她横竖看了又看,他此番像是去报仇,实在不像报恩。
姜杌带着她一路疾行,“哈哈哈,我报恩的法子,一向比较特别。”
孟厌挠挠头,“是吗?”
佛座须洞外,姜杌随手指了一块空地,“你去那边,我报完恩便来找你。”
“我不能陪你进去报恩吗?”
“巫即长得像夜叉,我怕你今夜做噩梦。”
“那行,我去空地等你。”
孟厌开心跑去崖边摘花,姜杌见她走远,慢慢走进洞中。
山洞深处,有男子的呼吸声。
姜杌一路拖着剑,骨剑不时发出几声哀嚎之声。
在洞中修炼的巫即听见声响,疑心是同族捉弄他,大声问道:“谁啊?”
“姜杌。”
话音落,人影现。
姜杌持剑,一剑刺向巫即的手臂,“她,你也敢动?”
再一剑是腿,“惹了我,还敢跑?”
巫即凄声求饶,“姜杌,我错了。那日,我没有得手。”
又一剑划过,鲜血四溅,姜杌的脸沾了不少血。
洞中灯火通明,他背光站着,形似恶鬼。
正欲刺下最后一剑,身后有女子哭着在说:“姜杌,你杀人……”
巫即见到来人,慌忙爬过去道歉,“我错了,上回是我鬼迷心窍,才胆大包天想欺辱你。”
孟厌原本在崖边摘花,摘了一束,苦于找不到人送。记起姜杌说要去报恩,她便想着把花送给他的恩人。
谁知,一进洞中,便看见姜杌拿着剑滥杀无辜。
再之后,一个凄惨的男子跪到她脚边,不停给她道歉。
三言两语间,孟厌听明白了。这男子瞧着可怜,从前竟想欺负她!
“什么?你欺负过我?!”孟厌丢了花,快步上前抢了姜杌的剑,“好啊好啊。怪不得我看你不顺眼,一脸轻浮样,果真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