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山尾叹口气:“他们时常塞钱给我,还让我随意花。”
与葛山尾结交的妖怪,多是仗义之辈。
他们承了葛山尾的恩,便想着报恩。有的喜欢给他送奇珍异果,有的喜欢给他送银子。
葛山尾衣食不愁,自然对银子拒之千里。
原是如此,孟厌笑道:“他们是真心敬佩你,才会将珍重之物送给你。”
几人带着葛山尾给的地址,找到其中一个野兔精。
一听几人的来意,野兔精连连摆手,“我确实有些银子,但只够温饱。葛公子一年前在山中救过我,我无以为报,便想着凑点银子送给他。”
野兔精看了一眼纸上的字,指出其中一个花妖家财万贯,“葛公子也救过她。半月前,她抬了一箱金银珠宝去葛家,葛公子没收。对了,她喜欢凑热闹,可她好似很久没出现了……”
月浮玉暗道不好,直接吩咐几人捏诀离开。
城外山中的宅子门前,几人看着一片废墟,脊背发凉,“这个凶手,真是胆大包天。”
花妖前脚露富,后脚便被抓走。
孟厌:“凶手难道守在葛家门外,从中挑选送银子的妖怪?”
月浮玉:“极有可能。走,我们再去葛家问问。”
回城路上,顾一歧想与孟厌说说成亲文书一事。
花魄一见他靠过来,立马如临大敌,拽着孟厌快步离开。
顾一歧不知花魄的目的,提步追过去。
眼见顾一歧越追越近,花魄带着孟厌也越走越快。山路崎岖,她踩到石子,直直往旁边倒,“救我……”
一旁便是悬崖,幸好孟厌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惊魂未定,花魄被吓出一身冷汗,摘了面纱不停喘气道谢,“多谢孟姑娘救我。”
孟厌与她面对面站着,看她的嘴巴开开合合,不自觉想起昨夜那个人影的嘴。
片刻,她大叫道:“我昨夜梦中的女子,说的是‘救救我’!”
第96章 百花魁(五)
“可是,那不是梦吗?”
崔子玉率先发问,“我们昨夜听你半梦半醒间,一直在喃喃自语。”
孟厌怀疑不是梦,“我往日做梦,从来不会梦到女子。”
这话顾一歧赞同,“她只会梦到俊俏男子和金银珠宝,要不然就是做错事被赶出地府。”
“顾一歧,你烦死了。”孟厌白了他一眼继续说:“我如今缺魂,没准真能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她住进客栈的第一日,便发觉角落像是有人。
姜杌说她胡思乱想,可她昨夜确实看到一个人影,甚至能清楚辨出男女。
月浮玉站在崖边思忖良久,而后吩咐道:“我与崔大人去葛家,顾大人随你们回去,看能否找出人影。”
“行。”
花魄一瘸一拐走在最后,她此番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来二去,倒成全了顾一歧,“希望妖主回来,不要骂我蠢。”
孟厌三人回到客栈,顾一歧用法术在房中各处找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人影的存在。
天色尚明,孟厌提议再等等,“她晚上才出来呢,我们再等等。”
三人坐在房中等另外两人,顾一歧在花魄不停的打断中,总算寻到机会开口,“你的成亲文书,我已交给钟馗大人。他朱批同意后,你便得带着姜杌搬去人间。”
孟厌直到此时,才知晓与妖怪成亲,需搬出地府一说。当即呆愣在椅子上,“我才升官啊……”
顾一歧:“无妨,去人间亦可做官。”
“那我会是几品官?”
“凡去人间为官,需从九品开始。”
“我亏了。”孟厌看着窗外,唉声叹气,“顾一歧,要不你回地府,让钟馗大人等等,我再想想。”
顾一歧负手站在窗边,语气平淡至极,“孟厌,你失忆前一再催促我,让我快些交给钟馗大人。我想,你一定很想和姜杌成亲。”
那日笑靥如花的女子,将一本写得满满当当的文书交给他。
她的语气中,是难得的认真与笃定,“顾一歧,我想好了。我要与姜杌成亲,日子定在冬月的最后一日。”
因为那一日,是结束亦是开始。
孟厌趴在桌子上,看着顾一歧的背影,“顾一歧,我后来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冬日有风,楼下的凡人拢紧衣袍,与身边人相偕离开。
顾一歧迎风站着,风轻云淡一句轻语,“因为我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不甘心……不甘心留在地府,也不甘心娶你。”
孟厌大概想明白了,侧头看着角落,眼角有泪滑过,“顾一歧,我不怪你。”
“嗯,我知道。”
花魄尴尬地坐在两人中间,左顾右盼,坐立难安。
在难言的沉默中等待多时,她总算熬到月浮玉与崔子玉进房。
月浮玉一坐下便道:“问过了。那些妖怪送银子上门时,来来往往不少人,没法细查。”
葛家两位公子,皆是齐郡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那些妖怪抬着一箱金银登门,自然会引来百姓围观。
围观者众,他们接连问了几人,了无线索,只能放弃。
崔子玉坐到孟厌身边,“你们找的怎么样?”
孟厌指指角落,“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我猜她此刻站在角落。”
月浮玉的修为在几人之人,闻言立马用法术寻找。
不远处的更声传来,他们等候许久,无人的角落终于渐渐现出一个残缺的人影。
粉衣,流苏髻。
头上左步摇右金簪,极为富贵。
孟厌:“你是谁?”
人影无声启唇,众人猜了半晌,纷纷摇头。
孟厌:“我该如何救你?”
一听这话,人影伸出四个手指。众人不解其意,还欲再问,她已消失不见。
崔子玉摸着下巴,“她应该是残魂。”
何谓残魂?
人已远去,唯有一丝执念执着地想留在一处。随着岁月更迭,执念慢慢消散,残魂便会消失。
孟厌猜测女子从前应在这间客栈住过,“我们明日问问掌柜,看能否找出女子的来历。”
其余几人应好,月浮玉与顾一歧出门前,孟厌快步挪到两人身边,“两位大人,去人间有什么官做啊?”
月浮玉不明所以,“挺多的。”
孟厌搓搓手,满怀期待,“我能选吗?”
顾一歧:“本来能选。但是大人觉得姜杌是个人才,已帮你们二人定好官职。”
“大人真没眼光,我难道不是人才吗?”
“你觉得呢?”
月浮玉一开口,孟厌没了底气。送走两人后,她赶忙关门。
花魄在床上招手,孟厌顺势躺到两人中间,“这月浮玉,真讨厌。崔大人,你讨厌他吗?”
崔子玉侧身,甜蜜开口,“讨厌。”
最讨厌他欲擒故纵。
一想到往日床榻间的缠绵,崔子玉羞涩地蒙上被子。
孟厌与花魄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崔大人,怎么一提起他,你便怪怪的?”
崔子玉蒙在被中,含糊开口,“没,快睡吧。”
“她怎么一脸少女怀春样?”
“许是春日快来了吧。”
次日一早,几人找到掌柜,打听曾住进客栈的女子,“着粉衣,头上插了不少步摇与金簪,瞧着特别富贵!”
掌柜一听“富贵”二字,忙说想起来了,“是去年来此拜祭百花魁的一位姑娘。住了几日便走了,连包袱都没要。几位客官,难道是捕役?”
月浮玉点头,“本官便是大理寺少卿。”
掌柜细细打量,见他气宇轩昂,确实是大官之象,“她的包袱,小人还留着。大人,请随小人去后院。”
女子叫花戚里。
月浮玉记得这个名字,曾出现在葛山尾所写的那张纸上。
花戚里是个玉簪花精,一年前路过齐郡,在城中待了半月后消失。
她也是唯一一个,葛山尾明确写明其是有钱妖怪,“花戚里喜着粉衣,爱熏鹅梨帐中香。她做玉石营生,出手阔绰。我与她提过几次财不外露的道理,她倒毫不在意,说自己修为高,城中没几只妖怪能打过她。”
花戚里的包袱中,没有财物,仅有几件衣裙。
掌柜对天发誓,“大人,小人开门迎客,断不会做私吞贵客财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