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杌敷衍着应了一句,待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她的声音,“那你叫什么?”
“等我死后,你自会知晓。”
“那我在地府等你!”
“好啊。”
可惜,他是个妖怪。
此生要么长生不老,要么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之间的约定,注定无法实现。
与那个女子分别之后的几年,姜杌越活越无趣。
有一回,他去苍梧城找即墨侯,提起酆魂殿,“妖界的法宝,我都夺了个遍。这酆魂殿,若有机会,真想去地府一探究竟。”
即墨侯一听他想去地府,热心为他出主意,“你想进地府吗?我有法子。”
“越快越好。”
“行。”
半月后,即墨侯带着他去了玉城,指着一个男子道:“这男子叫温僖,本该死在三日后。不过,他爹娘已花重金买通拘魂的牛头马面,所以,他又不会死。但拘魂令已下,必须有游魂入地府。三日后,你顶替他,成为温僖,进入地府。”
“好。”
姜杌按照即墨侯所言,故意找到牛头马面,成功顶替温僖入地府。
那日的地府,实在奇怪。
自进了鬼门关,他竟未见到一个神仙。拘走他的牛头马面更是奇怪,一个转身便不见人影。
姜杌一路从鬼门关走到奈何桥,只碰见不少游荡的游魂。
“地府这一招瓮中捉鳖之计,真够狠啊。”他自嘲似地笑了笑,既笑自己识人不清,竟会相信即墨侯的谎话。又笑自己纵横妖界千年,葬身之地却是不见天日的地府,“就算吞下内丹,也打不过阎王。唉,他们不知会在何处埋伏我。”
离投胎只差一步之时,预想中的埋伏没有出现。
而他,终于在奈何桥遇到一个神仙。
真是够巧,这个神仙他见过,是当日酒楼中的那个好色孟婆。
眼下,这孟婆正趴在桌上睡觉说梦话。
姜杌凑到她耳边喊了好几声,她才拍桌而起,“是哪个不长眼的小鬼敢喊我的名字?!”
一见是他,她羞涩地笑了笑,“公子,原来是你啊。”
姜杌以为她已经认出自己,上前拱手问道:“上仙,不知……”
他的话还未说完,她扭扭捏捏走到他面前,用手勾着令牌,笑盈盈地眨着眼睛,“公子,你可真俊。”
姜杌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多年未见,她好色的本性未改。但这官位,好似高了点,令牌已从木牌换成了金牌。
百年前,他听即墨侯无意间提过:这地府官员,官位越高,令牌越闪。
她腰间的令牌,一度晃得他睁不开眼,姜杌猜测她如今已加官进禄,“她当年立誓成为三品官,我当她是酒后胡言,还嘲笑她,真是不该。”
思及此,他开口打探道:“上仙,奈何桥归你管吗?”
“是啊!”
辖管奈何桥?竟然是二品官!
姜杌微微向前一步,“不知上仙在哪个衙门?”
“轮回司呀!”
轮回司的二品官,应是中书令。
姜杌又向前一步,“上仙,不知……”
他的话,再一次被她打断,“做我跟班吗?孟姐罩着你!”
二品中书令的跟班,最差也是六品文书。
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入地府为官?
姜杌没有丝毫犹豫,立马点头答应,“多谢上仙赏识,在下自是愿意。”
见他答应,她赶忙丢下汤勺,“走走走,我们回房慢慢说。”
他们一路走,一路说些生前之事。
“我叫孟厌,你叫什么?”
“温僖。”
“你生前成过亲吗?”
“我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孟厌的房间可谓家徒四壁,姜杌坐在那张小小的架子床,违心夸赞,“孟厌,你真是清官啊。”
“那是自然。”孟厌坐到他身边,晃着腿自吹自擂,“全地府上下,数我最上进最清廉。”
他们没话找话聊了许久,房中来了一个男子。
见到他,那男子露出满意的笑意,给孟厌使了个眼色后,招呼她去房外细说。
姜杌侧耳听着,才知这男子是孟厌的好友,此刻正教她如何留下他。
“孟厌,你听我的。今日先渡一口仙气给他,保管明日无人与你抢。”
“怎么渡仙气?”
“你掰开他的嘴,往里吹一口气,这事便成了。”
“那我试试?”
孟厌再回房时,挪步到他身前站定,小声商量,“温僖,你把嘴张开,我分点仙气给你。”
她那点修为那点仙气,姜杌实在瞧不上。
不过,为了能留在地府,他还是老实张开嘴,“你分吧。”
孟厌来回呼了几口气,不见一点仙气。
姜杌张着嘴等了半晌,心觉难受。低头见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样子,索性起身揽过她的腰,凑到她的唇边,用力吸了一口又一口。
她的唇,极软。
他深陷于仙气带来的满足,再也不愿放开。
唇边的吻,渐渐转为唇齿间的交缠,直到孟厌气喘吁吁推开他,“温僖,你真是一个贪心鬼!我这点仙气,全被你吸没了。”
姜杌想反驳,是她仙气少,却怪他吸的多。
可如今寄人篱下,他还需要搭上她留在地府。大业未成,他只能低头认错,“孟厌,我错了。”
“我这个主子大度,便原谅你了吧。”
黄昏时分,孟厌的房外又来了一个男子。
不同于第一个男子,第二个男子走后,孟厌蹲在门后角落哭了许久。
姜杌躺在床上,被她的哭声吵得睡不着,只好硬着头皮安慰她,“他是你的旧相好吗?除了相貌,瞧着一无是处。你看他,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自己马上要飞升去天庭享福,才高高在上与你提成亲一事。”
孟厌抹着眼泪,抽抽噎噎,“我就是喜欢过他一阵,他不是我的旧相好。还有,他人挺好的,生前还是个状元,你别胡乱吃醋诋毁他。”
“……”
姜杌闭嘴了,捏着拳锤墙,在心中暗暗发誓,“我再多管闲事安慰她,我就是姜有梅堆的哈巴狗!”
入夜后,姜杌合衣睡到地上。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有人在说话。后知后觉细听,才知是孟厌在叫他。
“温僖,你冷吗?”
“尚好。”
“要不你上来睡吧。地上凉,你才死,别又死了。你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的!”
姜杌想解释几句,转念还是乖顺地躺到床上。
孟厌的床上有一个竹夫人,不偏不倚,正好横在他们之间。
他嫌碍眼,偷偷伸脚将竹夫人踢到了床尾。
三千年来头一遭与一个女子同盖一床锦衾,姜杌说不出的拘谨。双手放于胸前,不敢有一点动作。
好在,孟厌如她所说,睡觉极为老实。
除了喜欢摸他。
那只手自他上床后不久,便悄悄伸过来,从胸口处一路摸到身下。
身子开始发烫,姜杌咬着牙挣脱那只手,缩到角落。
好不容易平复心绪,身子渐凉,那只手又得寸进尺地摸了过来。
偶尔兴起,还要戳一戳。
姜杌认识的女子,只巫九息与馀容二人。可她们俩,一个惦记他的修为,一个惦记他的阳气。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孟厌这般看不透的女子,“她半夜摸我,到底想做什么?世人总有所图,她到底图我什么?”
姜杌自觉自己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当下略一思索,便喊醒孟厌。
结果孟厌迷迷糊糊醒来,拉过锦衾裹住身子的同时,还不忘指责他,“温僖,我好心让你上床,你却扯开衣衫想勾搭我!”
“……”
姜杌恼了,低头看着被她扯开的中衣,气不打一处来,“孟厌,是你一直摸我。”
孟厌也恼了,指责他信口开河,“你别乱说,我……何时摸你了,我摸的明明是竹夫人!”
他与她,各说各有理,谁也不肯先服软认错。
孟厌气呼呼躺下,“算我眼瞎,收了一个好色跟班。”
姜杌气冲冲躺下,“算我倒霉,遇到一个好色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