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盈如传言一般,娇憨动人,貌美如花。
那细腰,盈盈不及一握。
顾及方盈尚是未婚女子,孟厌吩咐温僖留在院中。
她和崔子玉进房,找方盈问话。
“表妹,她们是诸小姐家找来的人,有事想问问你。”
南宫扶竹方一坐下,便急切说道:“表妹,她们俩可是断案高手!”
方盈素手一挥,面露嫌弃,“表哥,你先出去吧。姨丈让我少跟你说话,怕你带坏我。”
等南宫扶竹一走,她才开口,“你们有何事问我?”
孟厌:“你为何想嫁给卢望丘?”
闻言,方盈双颊泛起阵阵红晕,“卢郎有情有义。”
崔子玉:“就因他对诸蔷念念不忘,你便觉得他有情有义?”
方盈抬头,秀眉紧蹙,“世间多是忘恩负义的薄幸郎,难得有一个如《怀蔷记》中的卢郎一般的有情郎。”
一提起《怀蔷记》,方盈便滔滔不绝。
从书中卢郎给蔷儿写的第一封情信,说到蔷儿死后,卢郎悲痛欲绝写下的绝命诗,“我有所念人,隔在黄泉道。我有所感事,结在残灯夜。”[1]
方盈所爱之人,哪是小小都尉的儿子,屡试不中的卢望丘。
明明是卢望丘笔下,那个深情款款,为了未婚妻被迫放弃仕途,辗转多地寻凶的卢郎。
孟厌与崔子玉,相顾无言。
临走前,孟厌问起一件事,“方小姐,你可还有姐妹?”
方盈歪着头,眼中满是迷惑,“没有,爹娘只我一女,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两人走出房门,找到与温僖在一起的南宫扶竹。
孟厌问道:“方相国对方小姐好吗?”
“你瞧她说话那嚣张样,能不好吗?一个大家闺秀,整日就知看话本,”南宫扶竹提起这个表妹,便觉生气。每回话里话外嫌弃他不上进,不如他的卢郎,“听我爹说,姨丈上月给卢兄谋了一个差事,光禄寺少卿。”
“方相国这么有权势?”
“姨丈的姑姑是太后。”
三人对视一眼,赶忙离开。
南宫扶竹忙不迭拦住他们,“难道卢兄是凶手?”
而后,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不像啊。他每回提起诸小姐,眼泪都止不住。”
眼神清澈,宛如赤子。
温僖实在忍不了有人比孟厌还傻,等前面两人走远,他回头骂道:“蠢货。他不知借你的名头,干了多少坏事。”
眼神阴鸷,好似妖魔。
不远处的孟厌露出一个脑袋,“温僖,你快点,别耽误我升官发财。”
眸中的阴鸷之色褪去,再转身时,温僖神色温柔,笑着应她,“马上来。”
三人大步流星走出南宫府,“走吧,该我们去帮诸蔷讨回公道了。”
他们到卢府时,处处张灯结彩,挂满红灯笼。
聂都怀抱贺礼,笑盈盈等在门口。
片刻后,有小厮带着他离开,三人一路跟着他来到卢家后门。
卢望丘等在后门,一见聂都,面上十分关切,“你怎来了?蔷儿曾说你不能受寒,今日天凉,快回去吧。”
聂都从旁人处听说他不日成亲,搬去留郡,特赶来为他祝贺,“卢公子,小人的贺礼。”
卢望丘神色忧郁,收下他的贺礼,“多谢。”
然而等聂都一走,卢望丘忽然变了一副模样。
一脸嫌恶,将贺礼毫不在意地丢在后门角落。
孟厌:“还真是他。”
人前深情的谦谦君子,人后人面兽心的无耻小人。
三人走上前喊住卢望丘,“卢公子,我们有事想问问你。”
方才还面露嫌弃之人,转身看向他们时,却和煦笑着,“原是两位,不知有何事要问我?”
孟厌逼近他,“诸蔷是被你逼死的,对不对?”
卢望丘茫然看向他们,唐突地哭了起来:“我与蔷儿虽未有缘结成夫妻,但我对她的心日月可鉴,三位何出此言?可是在下得罪了谁,故意找你们来此污蔑我。”
崔子玉上前拿出春画,“这是你画的!”
卢望丘泪眼摩挲盯着崔子玉展开的那张纸,拼命捂住嘴,竭力想抑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
他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隐约笑意,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抖动,“确实是我画的。”
孟厌指着他怒斥,“诸蔷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侮辱她?”
卢望丘心满意足地咂着嘴,闭着眼似是在回味什么。
等想够了,他才开口,“她活该,我稍一开口,她便与我欢好。卢家,不会让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进门!”
孟厌看他数落起诸蔷来,那一脸正义的样子,忽地想笑。
“五年,用一本话本,钓一个女子。”
“卢望丘,你好歹毒的连环算计。”
第14章 花事了(七)
卢望丘此人,看似淡泊名利,实则争强好胜。
可惜,他自十七岁参加科举。时至今日,连秀才都不是。
五年前,卢望丘与诸蔷成亲在即,他哄骗诸蔷在婚前越礼。真等得手后,又嫌弃诸蔷不坚定。
起初,他费尽心机逼死诸蔷,或许是为了那点所谓的名节有损,不堪为妻。
可是后来,诸蔷自尽,他却从《鸳鸯会》中悟到了一个好法子。
一个助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平步青云的好法子。
孟厌拿出衣袖中的《怀蔷记》,“那些与你说亲的女子,怕都是为这本书来的。你挑挑拣拣四年,总算挑到一个最满意的女子。”
他们今日来时,顺道问了陈郡的几位媒婆。
那些媒婆皆说,与卢望丘说亲的大家闺秀,人手一本《怀蔷记》。
一个个不明真相的女子,隔着一本书,爱上书中的卢郎。
她们求爹娘,寻媒婆登门说亲。
可是她们不知,她们所深爱的卢郎,每日在家中装病,看着一个个送到他手上的结亲帖,东挑西选。挑了五年,他终于等到方相国捧在手心的小女儿方盈。
方家有权有势,方盈金枝玉叶,不是普通人能高攀的门第。
但他,卢望丘,靠着一本话本,成了方相国的乘龙快婿。只等成亲后,踏着方家为他铺好的青云路,一步登天。
纵使不是秀才又如何,方相国区区一句话,他便成了光禄寺少卿。
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于他,却轻而易举。
如《鸳鸯会》的结局,白翟郎君找到公主,从一介白衣成了公主的驸马。
卢望丘耐着性子听她说完,不屑道:“你可真会编故事。诸蔷不守妇道,是她该死,与我何干?”
孟厌头回见到这般无耻之人,“男欢女爱本是常事,诸蔷心悦于你,才会被你所骗。你竟如此无耻,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她。”
诸蔷性子温婉,自小规矩行事。
若非真的深爱卢望丘,怎会做出越礼之事。
卢望丘尖刻地指责,“她成亲前已如此轻浮,保不齐成亲后有旁的男人勾引她,她也会如此。这般不干净的女子,不配做我的新妇。”
他三言两语便把诸蔷骗进密室成了好事,欢好后她还抱着他承诺,说她日后会成为他的好妻子。
这种不坚定的女人,合该去死。
那次之后,他常给诸蔷写信,信中都是一些《女诫》之言。
可诸蔷不明其意,还回信告诉他,她会按照《女诫》所说,做他的好妻子。
婚期将近,他只好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他写了一封信,信中告诉她。他已将她做的丑事绘成春画,他永远不会娶一个失贞的女子,信中还夹了一张她的春画送给她。
“人渣!你将诸蔷说的如此不堪,你呢?你难道是什么正人君子吗?”
“你不过就是一个,连偷香窃玉都不敢说自己名字的小人!”
南宫扶竹今日从他爹的书房,将陈郡这几年间女子受辱的卷宗偷出给他们看。
无一例外,这些女子都是在武陵河边,与一自称南宫扶竹的男子相遇。
之后,那名男子频频写情信邀约她们出游。
直至带着她们去了城外一处宅子欢好,自此男子消失不见。
因那些女子全是刚来陈郡之人,受辱后去报官,告的自然是日日与赤水在一起的南宫扶竹。
无人会想到,陈郡第一痴情人卢望丘才是真正的凶手。
他借口诸蔷病故,伤心欲绝在家休养。实则假借南宫扶竹之名,欺骗其他女子。
卢望丘威风凛凛背着手,站在高处俯视几人,“你们有证据吗?”他与那些女子交往时,不仅易容过,连情信都是仿造他人笔迹。
纵使他们找来人证,认不出他,更抓不住他。
“你!”孟厌冲上去想打他,却被人死死拉住。她以为是温僖,厉声说道:“阿僖,你别拉我。”
一语落定,拉她之人仍不放手,她扭头大骂,“温僖,你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