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浮玉从隔壁房间走出,指着两人大声质问,“你们在此做什么?”
崔子玉从他背后走过,“做人做神仙不都一样,除了吃便是睡。睡醒,不得找吃的吗?”
“走走走,一起去吃面,这次没带泰媪大人来。”
崔子玉眼中放光。
听说来前,泰媪自荐来掌厨,被酆都大帝婉拒。
这回掌厨的是阴司鬼王手下的一个鬼卒。生前是大厨,进过御膳房,开过酒楼,尤擅面食。
一碗打卤面做的是汤鲜面香,爽滑筋道。
三人吃饱喝足,回房时又路过那间房。
此刻房门大开,丰卿侯正坐在里面,四周立着不少看管他的鬼差。
孟厌一脸得意,“我猜的没错吧。”
温僖违心回了句,“你可真聪明。”
从昨夜之后,孟厌再未见过顾一歧。温僖语带嘲讽,“顾大人身子金贵,哪受得了这些苦。”
“你这是醋劲上头,诋毁上司。”
“谁让你没事在我面前提他。”
新一日的夜,吞噬了一日的热闹。
朱窗半开,夜风又起,树影随风动,凌空几声惊雷。
亥时末,孟厌被惊雷吓醒,原想喊身旁的温僖起来守夜。
不曾想,推喊了良久,这人竟纹丝不动,“睡死你!等会坏妖来了,我就跑,把你留给坏妖,正好换个新跟班。”
虫鸣隐退,从九天吹来的风,带着星月的凉意,房中的蜡烛左右晃着。
孟厌关上窗,托腮坐在桌前。面前的烛影成双,她睡意渐起。
巨大的人影自她身后出现,烛光忽明忽暗,明灭不定。
白墙之上,忽地多了一团模糊的黑影。
孟厌再睁眼时,对面墙上被烛光映出一团黑影,有一双手正伸向她。
她缓缓扭头,“大……妖!”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惊骇,温僖被她吵醒,“孟厌,你怎么了?”
黑影见床上有人,直奔温僖而去。
孟厌想起顾一歧交代之事,忙趁大妖袭击温僖时,用传音术告诉所有人。
外间传来声响,孟厌抱着温僖被黑影逼到床上角落,瑟瑟发抖。
黑影袭来的一瞬,温僖又晕了过去。
眼见黑影越来越近,孟厌大声求饶,“求你别……杀我们。”
门被推开的一瞬,黑影消散。
临走前,他贴在孟厌耳边,咬牙切齿说了三个字,“笨死了。”
崔子玉第一个赶来,看着躲在角落的孟厌,与身旁的月浮玉感慨起来,“孟厌难道得罪过那个大妖,怎回回都是她撞到?”
一日未见的顾一歧匆忙赶来,“出了何事?”
月浮玉一见是他,惊讶道:“你走了,丰卿侯呢?”
顾一歧:“陆大人守着。”
话音刚落,宅子处的某一间房中,升起腾腾妖气。
顾一歧出门看了一眼,大叫不好。
众人赶到时,陆之道不在,丰卿侯倒在地上,魂魄全无。
正说着,陆之道提剑从外面进来。顾一歧盯着他,“陆大人,你方才去了何处?”
陆之道面露疑惑,“你不是让我去外面追妖吗?”
他方才守在房中,顾一歧去而复返,说大妖已逃走,让他快去追。
月浮玉四顾左右,“调虎离山。袭击孟厌引我们过去,又扮做顾大人引开陆大人。”
顾一歧:“可他如何能确定,这间房才是真正的丰卿侯所在的房间?”
地府倾巢而动,结局惨淡。
酆都大帝拍着桌子骂他们愚不可及,竟被一个妖怪耍得团团转。
温僖醒来后,抱着孟厌大哭,“吓死我了。”
顾一歧带着月浮玉来找两人问话,“你们看到的妖是何样子?”
温僖胆子小,“就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孟厌点头附和,“对对对,很高的黑影。”
两人所言,全是胡言乱语。
月浮玉越听越不耐烦,拉着顾一歧走了。
等他们一走,孟厌忙不迭与温僖抱怨,“这坏妖,心可真坏。上回骂我是傻子,这回竟骂我笨。”
温僖:“你让他骂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他回回吓我还骂我,你还帮他说话,你难道便是他的帮手?”孟厌气恼温僖不帮她,坐在床上连带着大妖一起骂他。顺道将两人之间的旧账翻出来,全说了一通。
“别以为我不知道。两年前,你背着我去找宋帝王的中书令逐水,说想做她的跟班。”
“一年前,你和都市王的手下勾肩搭背,还想塞钱去阎罗殿谋前程。”
……
起初,温僖据理力争,“逐水要我做她的跟班,我拒绝了。还有都市王那次,不是你跟我吵架,嫌我赚得少靠你养吗?”
后来,他闭嘴了,下床去填成亲文书。
第三十一题:“若对方正在生气,你会怎么做?”
他划掉原本写的“安慰她”,重新大笔一挥,写上“我闭嘴”。
因顾一歧擅离职守,导致捉拿大妖失败,俸禄直接罚没了半年。
他倒毫不在意,整日拉着月浮玉在查案司商议此事。
月浮玉不解,“顾大人,我们明明事先已经说好,不管发生任何事,你和陆大人都要寸步不离守着丰卿侯。”
顾一歧未应这一句,转而说起大妖,“那件事是本官的错,我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宅子外设了结界,当夜大妖来或走,结界却未有破坏的痕迹。
月浮玉执着,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先不管他是怎么进来的,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要丢下丰卿侯去找孟厌?”
崔子玉本来躲在角落偷听,见月浮玉那张嘴开开合合一直问个不停,在顾一歧受不了之前,她先受不了了。
“你出来!”
崔子玉去拉月浮玉。
月浮玉看着崔子玉,莫名想起温僖那日说的话,起身老实跟着她出去。
门外的一处隐蔽角落,崔子玉滔滔不绝,“你是不是傻?你难道不知道他俩有旧情?”
月浮玉摇头,他死后直接去了天庭,年初才来地府。
今日反正无事,崔子玉便跟他聊起从黑白无常处听到的事。正讲到上次祝融案,顾一歧当着温僖的面说喜欢孟厌时,月浮玉一把捂住她的嘴,“顾大人,她跟我讲话本。”
月浮玉一出声,崔子玉才知后面有人。
一回头,顾一歧沉默地站在他们身后,不知听了多久。
崔子玉尴尬地笑了笑,“对对对,我们在讲话本。”
顾一歧没生气,“你们尽快讲完,本官还有事要问。”
“难道大妖当时就在宅子里藏着?”
结界未破,那便说明大妖从头到尾都在宅子中,“当日的宅子中,全是地府同僚。大妖屡屡得手,怕是地府真出了细作,或者大妖早已藏在地府中。”
“可他又是怎么隐藏妖气呢?”
崔子玉复又问道。既是妖,便会有妖气,当日地府那么多神仙在,再厉害的妖也无法做到完全隐藏妖气。
房中三人不是妖,自然想不明白这件事。
崔子玉盯着顾一歧,“这大妖着实聪明,不仅猜到顾大人守着真正的丰卿侯,还懂得用孟厌引开顾大人。”
月浮玉略一思索,“这妖应是知道顾大人和孟厌的往事。”
崔子玉:“月大人。除了你,地府同僚都知道这事。”
月浮玉:“……”
“不对,他不仅知道我与孟厌之事,还知道我直到现在依然喜欢孟厌。”
顾一歧恍然大悟。他与孟厌之间的事,知道之人确实多。但大妖凭什么就笃定孟厌出事,他一定会来。
除非大妖也知道:顾一歧依旧放不下孟厌。
每回记载恶魂的结案卷宗虽有多人看过,但他自回了地府,从未在外人面前表露心迹。
想通关键处,顾一歧眉头舒展,肯定道:“崔子玉、温僖、孟厌。大妖的帮手或大妖,就在这三人中。”
崔子玉一番费力分析,到头来成了大妖帮手。
眼见左右两人看向她,她急忙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顾一歧:“卢望丘和周饶死时,你在何处?”
崔子玉:“房中作画。”
月浮玉不信作画能画一晚上,崔子玉跑回房间,取来当时所画之画。
画有好几幅,惟妙惟肖,画功精湛,确实得费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