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有梅被他连番逼问,慢慢爬下桌子,捂着脸跑出门。
一路跑一路哀嚎,路过雪人身边,他一脚踢飞堆好的白色小狗。
姜无雪抱着一堆银子回来,正好撞见姜有梅哭着离开,“这个蠢妖,又怎么了?”进房不见南宫扶竹,他怅然道:“我好不容易收个弟子,他怎还跑了?难道嫌我剑术不精?”
与孟厌约定去永安镇的日子过了三日,姜杌依然不见孟厌来找他。
在搅乱荒焦急不安地等待了七日后,他前去幽都山打听。
人间已是初冬,一路行过,叶红霜白。
他走在路上,耳边时时能听见几句窃窃私语之言。
这些声音,来自与他擦肩而过的鬼差,那些凡人看不见的鬼差。
他们在说上月,地府出的一件大乱子,“即公山那群人,可真够狠的。这百年间,在山中吃了近百个妖怪,修为大涨。若非他们胆子太大,吃了牛头马面,天庭和地府还不知道这事呢。”
“上月,全地府出动,着实忙碌。”
另一个鬼差神秘一笑,“听说月大人还在天庭,下月才归。即公山中,只剩下几人未被判官司抓住。咱们这些小喽啰,大可放心歇息几日。”
地府这些人,果然十年如一日的懒惰。
姜杌笑着摇摇头,快步离开。
方走了两步,又撞见两个黑白无常,面上带笑,“快些走,今日孟厌与顾大人成亲。去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他们脚下生风,路过呆立在原地的姜杌,还调侃道:“这人间男子,长得倒不错,比地府几位大人还俊。”
姜杌伸手,一把揪住其中一个无常的衣领,眸中猩红,全身闪着暴怒的寒光,“孟厌今日与谁成亲?”
“顾一歧,顾大人啊……”
还未等黑白无常反应过来,姜杌已先一步化形飞走。
黑白无常挠挠头,看着半空中的那道黑雾,“诶,他怎么会看见我们?”
幽都山下的城隍,今日摆摊赚了不少。
他捏着一袋铜钱,哼着小曲儿,慢悠悠走在回幽都山的小道上。
不巧,今日无人的小道,突然多了一个眼熟的男子。
路窄,男子偏偏站在中间,动也不动。他装作不认识此人,信步走上前,“公子,可否让老夫过去?”
好话说尽,男子却纹丝不动。他恼了,捏诀念咒打算避开男子离开。
谁知,男子在他捏诀的一瞬,身形一闪,掐住他的脖子威胁道:“带我进地府!我知道你有法子。”
地府进去难出来容易。
妖怪进地府的法子,他确实有,可他不敢。
毕竟这事一旦事发,轻则贬官,重则被罢官,“姜杌,你今日就算杀了老夫,我也不会带你进地府!”
“你接连二十年与功曹司合谋,贪了地府五百两。”
“行,我带你进去。”
第88章 地府乱(四)
孟厌在一个午后醒来,全身酸痛,四肢乏力。
“这房间,好似不是我的啊?”她揉揉手腕,穿鞋下床。四下环顾,却发现不对劲,“神仙还能犯离魂症吗?我这是进了谁的房子……”
房中陈设比之轮回司,好上不少。
桌上的蜡烛,竟奢靡地点了三支。孟厌心疼自己买蜡烛的银子,赶忙跑过去灭蜡烛。
中间的一根灭了,奇怪的是,左右的两根横竖吹不灭。
“难道是无尽火做的无尽烛?”孟厌仔细盯着蜡烛瞧。无尽烛十两一支,她嫌贵,一直未买,“这房间的主人定是个五品官,连无尽烛都买得起!”
一通分析后,她慌忙记起已过上衙的时辰,急匆匆往轮回司赶。
有意路过功曹司,她笑盈盈向房中之人打听,“顾一歧呢?他今日不在吗?”
房中坐着五人,一听她所言,全部惊恐回头,“你怎么醒了?”
孟厌不解道:“我睡了很久吗?”
有人恶狠狠起身,好似想说些什么。孟厌担心被泰媪发现,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她怎么了?”
“估计办砸了差事,想装傻躲过一劫呗。”
……
孟厌还未到轮回司,又被阿旁阿防拉住,“你怎么醒了?”
“我不过多睡了半日,你们怎一个个都说我?”孟厌委屈巴巴,看着面前的阿旁阿防,“我昨夜大概犯离魂症,走错了房间,多睡了一会儿罢了。”
阿旁与阿防面面相觑,试探着问她,“孟厌,你……在搅乱荒过的怎么样?”
孟厌面露疑惑,迷茫反问,“搅乱荒?搅乱荒是什么地方吗?”
阿旁小心翼翼:“你还记得姜杌吗?”
孟厌更觉奇怪:“姜杌又是谁?”
阿防心道不好,赶紧将阿旁拉到角落,“我瞧孟厌是失忆了。”
阿旁大喜,“这是好事。孟厌被姜杌欺骗,没准在搅乱荒又受了委屈,这才忘了前尘往事。”
思及此,两人笑容满面回到孟厌身边,“孟厌,我问问你。你入地府多少年了?”
孟厌:“二十五年。”
阿旁凑到阿防耳边,“看来丢了五年的记性。她既忘了姜杌,我们便别提了。你去通知其他同僚,让他们小声点骂孟厌,别让她听见起疑。”
“行!”
阿防借口有事离开,阿旁拉着孟厌去奈何桥。
一路上,阿旁左右环顾,生怕有同僚跳出来骂人,又惹孟厌想起伤心事。
孟厌未曾在意他的举动,反倒含羞带笑打听起顾一歧,“阿旁,顾一歧呢?他昨日说让我陪他去三生石,可我方才去功曹司找他,他却不在。”
阿旁尴尬一笑,“啊,他去天庭了。”
孟厌心思一转,“听说地府众仙成亲,需得玉帝大人首肯。他此番去天庭,难道是为了与我成亲?”
阿旁为了稳住她,只好扯谎附和道:“对对对,你这几日别去人间听话本,在地府安心等着他便是。”
“好好好。”
奈何桥上,赤水与几位孟婆正在闲谈即公山的乱子。
阿旁带着孟厌赶来,眼神示意赤水去了桥下,“她在搅乱荒被那个坏妖所伤,忘了从前的事。你让她们注意些,别在她面前提姜杌和温僖,多说说顾大人。”
赤水侧身望了一眼桥上的孟厌,一口答应,“她定是受了情伤,才不得已逼自己忘掉。”
两人说好,再回桥上。
孟厌拿着汤勺发愣,“泰媪大人今日怎舍得让我们熬汤?”
赤水笑着迎上去,“泰媪大人近来在房中研究补身汤,哪顾得上熬孟婆汤。”
“真是难得有活做。”
孟厌在地府等了五日,顾一歧依旧不见人影。
她忧心忡忡跑去金鸡乡,找阿旁阿防与黑一白二,“去天庭,要不了五日吧?他难道不准备与我成亲,而是打算抛下我?”
阿防亮出手上的喜服,“没有。他临走前,还托我们四个帮你准备喜服呢。日子都定好了,就在五日后。”
“这么急?”
孟厌一时有些心烦意乱,“其实,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他……”
白二挨着她坐下,“五日后是定亲。你莫怕,等你日后想清楚,再成亲也不迟。”
孟厌迟疑地点点头,自她醒来,同僚们对她多有厉色。
她只是多睡了半日,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他们怎一个个都不待见我啊?”
黑一安慰她,“各司文书都想嫁给顾一歧,却被你捷足先登。她们,是嫉妒你!”
其余三人频频点头,孟厌又道:“那些男子,他们也会嫉妒我吗?”
“顾一歧一表人才,惦记他的同僚,自是有男有女。”
“咱们地府,真是包容万象!”
孟厌开心抱走喜服,白二倒担忧起五日后的定亲宴,“若顾一歧真回了地府,这戏可就演不下去了。”
阿防:“我已找南天门的守卫打听过,顾一歧和月大人还在流坡山,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阿旁:“孟厌当年闹着要嫁给顾一歧。这回,她受了情伤,我们四个自诩是她的朋友,自然得帮她了结这桩夙愿。”
“定亲宴当日,她问起顾一歧怎么办?”
“没事,届时我们骗她,就说顾一歧去流坡山找大人了。”
“我们先斩后奏。万一顾一歧回来后,不愿意娶孟厌怎么办?”
“我瞧着,顾一歧还喜欢孟厌。”
正说着,孟厌去而复返,“对了,你们知道我为何搬去查案司吗?”
她打听了几日,才知如今住的房间归查案司管。
而且,她醒来的那间房,就是她的房间。
黑一面不改色撒谎,“前段日子,轮回司多了不少孟婆。你知道的,泰媪大人素来喜新厌旧,便把你赶去查案司了。”
原是如此,孟厌抚掌大笑,“不错,我这算因祸得福。查案司的房间比轮回司,可好上太多了。”
“哈哈哈,你运气特别好。”
“还有,定亲宴可以收礼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