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从中控台黑进去修改程序,中控台会表现得一切正常,他们检查不出来什么。”
“这个计划我准备了两年,”奇良关闭电脑,收回手指的接线,“所有可能的漏洞我都想过了。相信我,这个计划完全可行。”
“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水晶吊灯照亮了他苍白的脸,他单薄的身躯在这一刻被光打得膨胀了起来。
“我能够掌控整个城市的动向,执法警发现的时间,赶来的时间,我可以操控整个城市的交通系统,开闸关闸。行动很安全——只需要控制住那两个改造警察,逃出来之后,绝对没有人能够追上我们。”
章驰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室内开着空调,恒温的,头有点热,章驰摘下了羊绒帽,她安静地扫着客厅这几十面显示屏,最后目光落在了被他握在手里的咖啡罐上。
富乐公司生产的。
她的目光又从咖啡罐身挪到了奇良的手指上:“你说的这些都是你对我的看法。你想跟我合作,但你没有问我,我是不是看得上你。”
“我没有见识过你的能力。”章驰后背慢慢倚在沙发上,“你只是说而已。你说自己能够控制交通系统,能够黑进中控台,能够破解终端。但我什么都没有见到。我只知道,你连我在改造营的资料都查不清楚。”
奇良:“……”
章驰:“不过,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奇良:“什么机会?”
章驰从口袋掏出那个100岛币的简易终端:“当着我的面,关闭定位系统。”
奇良照做了。
他的技术很好,从拿过终端到关闭定位系统,只花了不到5分钟时间。为了验证自己没有撒谎,他还打开了个人电脑,接入岛府政务系统——操作界面显示,她的终端确确实实在上面消失了。
章驰收回终端。
她走到入户的圆形花色地毯中央,开始穿鞋。
奇良一颗心悬在了喉咙,他的声线都被堵住:“你不想跟我合作?”
章驰正在系鞋带。
奇良从后面追了上来:“你信不过我的能力?”
鞋带穿好了。
章驰站起身:“不是。我信不过你的智商。”
奇良:“……”
电梯合拢。
人走了。
奇良在原地站了大概半分钟,转身回到客厅,灯光依旧璀璨,他一拳锤在了沙发上,沙发被他砸了一个大坑,沙发质量很好,回弹速度很快,只是短短一秒,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奇良的脸色更烦躁了。
他一把抓过桌上的咖啡,一边往落地窗前走一边回想刚才被他邀请进家门的客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对着城市的玻璃幕墙猛灌了一口咖啡后,他转过身,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到了个人电脑的显示器。
政务系统。
上面星罗棋布的个人终端,或密或疏的挤在一张地图之上。地图左上角的搜索栏里还留着“魏易”这两个字。
她的状态为失联。
没有任何人能够通过定位找到她。
他再也不可能根据定位找到她。
奇良一巴掌拍上脑门。
第050章 垃圾岛20
晚上11点30分。
A区的高楼灯火通明,奇良住着的地方寸土寸金,社会总是乏善可陈地在混乱之后因循守旧,金字塔的社会阶层随着时间的推移往下沉淀——顶尖的人总是很少,底下的人总是庞大。
下了大厦,周围只有豪华的跑车川流不息,路上几乎没有几个人影,更没有什么公交站——大概住在这里的人,从来不需要考虑搭乘公交的问题。
章驰凭着刚才记忆的路线在往回走。
大概再走二十分钟,能够找到一间商场外围的公交车站。
11点50分。
抵达公交车站台。
晚风很冷。她坐在公交车站台等待。
等待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章驰开始数过路的车辆。
一辆,两辆,三辆,四辆,五辆……
A区的夜似乎没有B区躁动。
人和车辆都明显少很多。
结论很快被推翻。
无论再怎样体面,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罪犯。
也许体内就是有一种无法抑制的犯罪冲动,而黑夜和暗月就是点亮这个冲动的引线。
隔着一条主要车道,对面的公交车站台有人在打架。
准确一点,单方面的殴打。
他们并不是从公交车站开始动手的,人从公交车站背后的等人高的绿化带里面被拖出来,在被拖出来之前,他已经满脸是血,头顶之上,一辆悬浮执法车开着大灯从公交车站的玻璃棚之上穿过,没有减速,没有加速,匀速行驶。
执法车不管犯罪。
他们只管枪支弹药。
他们能够看清楚底下发生的一切。
红外电子眼。
灯从那个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身上不紧不慢地扫过,他好像被临时叫来舞台凑数的话剧演员,脸上涂抹着跟配角迥然不同的华丽油彩,梳着造型特异的头发,灯光只打在他这个主演身上,但他只是一个凑场子的,他不懂表演,也不懂舞台,他在舞台上用尽全力,只让观众发出了大笑。
那一刻,他陡然明白,他之所被选为主演,正是因为他不会表演。
他要表演真实的滑稽。
大灯观尽他的丑态,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任何留恋,略感乏味地离开。
悬浮车从绿化带掠过。
表演结束了,黑色的帷幔落下,他便在黑夜之中缩小。
看不清楚了。
另外两个配角逃离了公交车站。
他躺在地上,身体像是在动,又不像是在动。
好像一条长虫。
被月光照得原形毕露。
也许他想要蜕皮。
可是今天不是时候。
公交车还没有来。
章驰侧过脑袋,仰头看了一眼闪着幽光的公交车站牌。
还有5分钟。
问题不大。
不,问题有点大。
……
她坐反方向了。
她应该去对面。
章驰站起身。
12点来的是末班车,幸好,她提前发现。
过了斑马线,她从公交车站台左侧的柱子往站台中间走。
右边躺着那条“长虫”。
他还在挪动身体。
他竟然没死。
章驰忽然想给他打个急救电话——她掏出终端。
“啪嗒”。
他的手垂在了地上。
一股能量从脚底升入了背脊,再到后脑,最后重新汇入胃部。
她吃饱了。
终端的号码输入了一半。
章驰站起身,盯着显示屏,半晌,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删除。
风吹了过来,一片叶子从绿化带不辞辛劳地迁越过来,大大咧咧地翻上他乱糟糟的头发,毫无芥蒂地插入其中,灰尘也来了,又来了一片叶子,三片,四片。
它们好像有某种内部的联系方式,只要来了第一片,就会开始一连串的有计划的迁徙,但它们来得太匆忙,匆忙得无序。有的叶子贴在他的眼皮上,有的叶子贴在他的手腕上,有的叶子贴在他的腰际——
章驰突然发现他的腰上还插着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