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骗你呢……”
司鹤南断断续续地说道,仰着头痴痴地盯着她,嗓音艰涩沙哑。
赵时宁这些威胁的话说够了,又露出温柔的笑意,抬头掐了掐他的脸颊,“好呀,那我就相信你。”
她玩够了他,也觉得累了,便想寻个地方打坐休息。
“那我就先走了,你养好身体。”
赵时宁说完这话后,便头也不回走了。
司鹤南再也支撑不住身子,重重地摔在桌案上,捂着胸膛开始剧烈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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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城的初雪下得没完没了,到第二天一大早还在下着,这不停歇的雪好像要将大半个神都城都淹没。
赵时宁夜里随意寻了个没人住的宫殿,半夜打坐听着窗外轰隆隆的声响,隐约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终年飘雪的无羁阁。
她推开了门,抬头看着天色阴沉,还在飘着雪,只是地面堆叠着一望无尽的积雪。
昨夜她在黑暗中打坐一宿,消耗的灵力又恢复了一些。
赵时宁只身站在积雪之中,又开始动起了对佛子的心思。
扶云也很好,但终究比不上季雪燃。
用系统的话来说,季雪燃是男主,历经十世轮回,修为高深,迟早是能修成正果,立地成佛的。
她若是能与季雪燃双修,修为肯定能提升一大截,更何况赵时宁留在人间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季雪燃。
赵时宁想到什么便要去做什么,就算连季雪燃所在的寺庙都不知道,还是兴冲冲地瞬身到昨日领粥的巷子里,又寻人仔细问了路。
季雪燃常常在附近布施行善,附近的人基本都认识他,赵时宁随便一问就问出来他在附近的澄明寺。
巷子里的小孩得了几块糖果,十分乐意领着赵时宁去澄明寺。
“忘禅师父大概来了才两三年,不过他人特别好,不仅会施粥给我们,还会教我们附近的小孩读书写字。”
澄明寺与赵时宁在灵山见到占据连绵几座山的寺庙截然不同,这座寺庙更像是坐落在山野之间的寒酸小庙,但坐落在山中的竹林之中,好似隔离在这人世之间。
巷子后面的后山并不是很高,也只坐落着澄明寺这座寺庙。
小孩应是常常跑去后山玩,一提到澄明寺便有一堆说不完的话。
“这庙里原本只有一个老和尚,以及几个小和尚,原本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忘禅师父来了后才变得没那么破,而且忘禅师父一来,每逢初一十五都多出许多人来这庙中上香。”
赵时宁跟着小孩一阶阶台阶往山上爬,天上还时不时飘着雪花,石阶上的雪却已经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忘禅是很有钱吗?所以他到了这里花了很多钱修缮,这庙就不破了。”
小孩转过身,很不赞成她这句话,“才不是,忘禅师父出家前肯定是干木匠的,他把澄明寺的门和窗户都修好了。”
“木匠?”
赵时宁有些想不出来季雪燃当木匠的样子,他那样看着就像是超脱世俗的圣人,她也根本无法将他与俗世的琐碎联系在一起。
这并不是很漫长的石阶爬完了,小孩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让她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便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在苍翠的竹林陷在雪地中,赵时宁隐约可见有白色的烟雾从竹林中升腾而起,以及远远眺望着屋檐的一角,像是振翅欲飞的鸟儿,屋檐角下还悬挂着金色的铃铛。
赵时宁顺着踩出来的雪路,走在这静谧的山野之间,连心情都跟着轻快不少。
她上次对季雪燃说了一些轻浮的话语,想来上次说的那些话肯定会把他吓到。
赵时宁怕他看见她就逃得远远的,今日特意没有穿常穿的青色衣衫,而是也学着穿了一身素雅的白。
让自己瞧着不起眼,可以一眼被淹没在这茫茫雪色中。
她也并没有走多远,很快就到了寺庙门前。
她踩着两截木头做成的小木桥,木桥的溪水已经完全结成了冰,薄薄一层冰面下隐约可见有游鱼飞快从冰面下掠过。
小溪两岸的草木早已枯败,只有环绕在这寺庙间的竹林尚且保留一些绿意。
方才那小孩说的一点也没错,这澄明寺就是破破烂烂的一个小寺庙,不气派,不体面,就连庙前斑驳的墙体都诉说着破败的痕迹,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佛子的落脚之处。
澄明寺也根本没有守门的僧人,四周十分安静,连见鸟兽的声音都听不见,只余下山中阵阵风声卷着雪声。
赵时宁站在门前看着门上随风摇晃的灯笼,好像她的到来会破坏这份宁静祥和的安定。
她也不知该如何作想,这些日子见惯了奢华庄严的宫殿,如今走到这村野间破败古朴的寺庙,竟然心生平静之感。
赵时宁抬手不过轻轻一推,“吱呀”一声门就打开了。
这里到处都是破破败败但却收拾妥当整齐,破败但不见凌乱,她站在门口不过几步地就是佛堂。
这座澄明寺真的是小的可怜。
赵时宁沿着青石板路往佛堂里走,不过佛堂里也是空空荡荡,没有见到季雪燃在那。
她对着供奉的金佛行了个礼,行完礼后又觉得不够,跪在蒲团上又磕了几个头,甚至还上了三根香。
“佛祖保佑,让我早日飞升成仙。”
赵时宁绕着佛堂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季雪燃,旁边几个房间里有人说话但都不是季雪燃的声音。
她又往寺庙的后院走去,柴房后面就是一大块菜地,不过这个时节*也没有什么菜可以生长。
赵时宁视线缓缓落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僧人。
漫天飘着急促的雪。
季雪燃膝上放着一只灰色的野兔子,那兔子大概是受了伤。
他低着头正仔细地为那兔子包扎伤口,月白的僧袍上沾染了那兔子身上的泥泞,他好似无知无觉,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兔子的脑袋,手腕上还扣着紫檀木的佛珠。
赵时宁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一时间有些看得呆愣住了,等季雪燃注意到她时,她已经完全躲避不及。
“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
赵时宁想也不想为自己辩解道,说完又意识到这话又更显得她欲盖弥彰,有些窘迫地站在原地没有向前。
她还不忘为自己找补几句,“我真不是什么小贼,我是来拜佛求姻缘的……”
第110章 情劫
风雪吹拂,悬在檐下的金铎随着风摇晃,清泠泠的响声空灵又悠长。
“原来是你。”
季雪燃仍旧在看她,澄明的眸里是满目众生,有她又好像没有她。
“你还记得我。”
赵时宁忍不住道,心中有些高兴,但转念想到上回她将他吓跑的事情,又有些高兴不起来。
她上次都说些什么来着。
“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是不是想喝我的血。
是不是想和我睡觉。”
赵时宁想起她说的这些话,又想到同心蛊根本没有作用。
现在她恨不得立刻远远地逃了,脸颊也不由自主变得有些烫,想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季雪燃抱着受伤的兔子站起身,雪色的僧衣随风而动。
明明身在此间,却又不像是俗世中人。
赵时宁难得有些手足无措,素日里对着别人张口就来的瞎话,今日在季雪燃面前通通都忘了个干净。
无非他太过干净,以至于让赵时宁觉得无论她做些什么,都是在亵渎。
更何况在她很小的时候。
他还救过她。
赵时宁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人,就算现在的他不知是第几个转世,她待他也总归是没什么恶意的。
赵时宁瞥向他怀中那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以及兔子脚上缠着的几圈白布。
“这个兔子好可爱,我可以摸摸吗?”
季雪燃闻言犹豫了片刻。
赵时宁连忙道:“我不是什么坏人,上次只是一场误会,是我将师父你错认为一位故人,这才说了那些胡言乱语的话。”
“我今日来也是特意来寻你的,为我昨日说的那些话道歉。”她言语真挚,好像真的在为昨日的轻薄举动懊悔。
季雪燃没有接她的话,对她那日说的那些话语有所介怀,但却还是将怀中的兔子递给了她。
赵时宁连忙接过兔子,欢欢喜喜地摸了好几下兔子耳朵。
小兔子很乖也没有在她怀中挣扎。
季雪燃应是很忙,将兔子交给她后,便又开始坐到一旁,拿着木凿刻刀一点点雕塑着手中的木头。
赵时宁抱着怀中的兔子凑得近一些,这才发现他手中的木头隐约已经有了佛头的模样。
她不由得想到方才带路的小孩说他未出家前肯定是个木匠,现在来看倒真的像是一个木匠。
“季雪燃,外面还在下雪呢,你怎么不进屋呢,外面好冷。”赵时宁忍不住道。
季雪燃手中的动作停了一瞬,眉目平静疏朗,单薄的僧袍上也堆叠了积雪,他抬起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像是完全感知不到冷。
“再过一会儿,雪就会停,施主若是觉得冷,可以带着兔子进佛堂。”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赵时宁小声嘀咕一句,到处张望着澄明寺四周,开垦好的土地上铺满了稻草,不知地里面种了什么。
“忘禅师父,这里地也是你种的吗?”
季雪燃手中的刻刀还没有停下,低着头轻声道:“嗯。”
赵时宁更无法将季雪燃与种地联系在一块,在她心里佛子是不染世俗的,终日坐在莲花台上讲经接受香火供奉,而非像季雪燃现在这样洗衣做饭种地样样都来。
“你为何要留在这么偏远寒酸的小庙,神都城的那个皇觉寺就很好,皇觉寺里面的僧人也是体面又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