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听着已经怒极,他从前怎么不知司鹤南如此恬不知耻。
可他惯常不是喜欢动手的人,若不是方才司鹤南辱骂他阿姐,他也不会气急掌掴了他。
“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为了个女人甚至要杀我。”
他已经极为疲惫,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疼痛,连斥责司鹤南的力气都没有。
他也不想在跟他继续胡搅蛮缠下去。
“滚,滚出去,我不想见你,赶紧滚。”
扶云背过身,不想再看他。
司鹤南知道赵时宁不在这,他心中更乱,艰难地起身,慢慢走出去,走到桌子旁边,茶碗里的水面倒映着他完全扭曲的面容,他看着像是只怨鬼。
司鹤南顿时将桌面掀翻。
——噼里啪啦的声响。
赵时宁点燃了炮竹,捂着耳朵躲到了季雪燃旁边,弯着眼睛看着身旁的男人。
季雪燃也在看她,清冷的眼眸里,温柔几乎快溢出来。
两人的成婚仪式再简单不过,赵时宁来时就记得买了炮竹和酒。
她放个炮竹,喝个交杯酒,连红色的喜袍都没穿,这婚事就算是完成了。
季雪燃说的房子果真在深山里,一处废弃的小木屋,是他出家前短暂住过的地方,小木屋坐落在山间的泉水边缘,四周都是丰茂的草地,若是夏天定然极为好看。
只可惜这是冬天,四周光秃秃的,但仍有几只孤独的鸟儿前来为她与他而庆祝。
小木屋现在被他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很有家的感觉,锅碗瓢盆什么的一应俱全,很有烟火气。
季雪燃还认真地对她说,以后要一日三餐做饭给她吃。
“我当小乞儿时,最想要的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家了。”
赵时宁那时的理想还很小,天天只敢想能吃饱饭。
也就是后来头一遭遇见季雪燃这样好看的人,这才偷偷起了色心,想娶一个同样温柔好看的丈夫。
但也没敢想娶季雪燃,他一看就很有钱,她兜里只有几个铜板实在娶不起。
她挽着他的胳膊,有些许感慨,没想到她小时候偷偷想的居然现在实现了。
现在只有最后一件事还没有实现——
她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眼眸弯起,“忘禅师父,我们该洞房了。”
第142章 雷劫
蜡烛时不时发出“噗呲”的爆鸣声,烛火摇曳,时明时暗的烛火倒映在季雪燃过分漂亮清雅的眉眼,他有些湿润的琉璃眸中尽是她的倒影。
床笫之间,帘影重重。
赵时宁在一身正气地打坐。
季雪燃整个人还在发晕,赵时宁感受到隐隐有突破的迹象,就果断推开了他,连忙打坐运功。
两人这还是正儿八经的新婚夜,赵时宁此刻却如老僧入定,反倒像是清心寡欲起来,对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曾。
季雪燃什么也没有说,默默把自己和她清理干净。
他拿了件外袍为她披上,安静地陪在她身侧。
赵时宁这次没有入定上几个月,不过半个时辰就睁开了眼。
季雪燃居然还守在她身畔,手中捧着的书不知翻了多少页。
忽明忽暗的烛火照得不大的房间暖烘烘的,赵时宁望着身上穿好的衣服,听着外面的风声,心里却异常的平静。
她索性直接躺了下来,将头枕在了他的膝盖上。
“真的累死我了。”
季雪燃立即*将书放下,视线扫过她的略有些单薄的身躯,眼眸里含着心疼,“待会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吃。”
赵时宁揉了揉眼,见他琉璃似的眼眸,像是融化的月亮。
她忍不住拿他打趣,嗓音如蜜糖,“当然想吃你了。”
赵时宁心心念念他许久,方才不过潦草一次,她可真是不甘心。
季雪燃果真愣了片刻,耳尖飘起了淡淡的薄红。
“我是……说……”
“骗你的,我可不能再来了,再来一次我就要挨雷劈了,我可不想死在床上,怪狼狈的。”
她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说出来,像是不经意说出口的玩笑。
季雪燃沉默了片刻,“不必害怕,有我陪你。”
赵时宁直挺挺躺着,眼眸涣散,对她已经元婴大圆满,对即将突破化神期这事还在恍惚。
佛子不愧是佛子,与他睡一次,她居然就要渡雷劫了。
修士突破化神期,就要渡一次雷劫,挺过雷劫后才能修炼至大乘期修士,大乘期之后只要熬过雷劫就能飞升成功。
这意味着赵时宁离飞升成功只差两步之遥,但两步之遥却犹如天堑。
要知道普通修士都很难渡过雷劫,更别说不受天道青眼的合欢宗修士,不然合欢宗的宗主也不至于死在雷劫之中。
赵时宁这一路走来太过轻松顺利,以至于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眼前的一切像是一碰就破的梦境,后面还有着什么样的惊涛骇浪在等待着她。
季雪燃自身后将她抱入怀中,他温暖的体温熨帖着她有些不安的心,无言地告诉她有他在她的身后。
“算了算了,不烦这些了,桥到船头自然直。”
赵时宁根本就没想过让谁来保护她,要是季雪燃这一夜后有了身孕,她再怎么混也是个有担当的女人,根本不可能让他怀着孕还为她以身犯险。
她自己的劫难自然要自己渡。
大不了就是一死。
就算她没挺过去真被雷劈死了,总归睡了那么多权势滔天的美男,去了那么多地方,她也不亏。
就可恨没把那该死的神帝给打一顿。
赵时宁半趴在他怀中,像是没骨头似的,闻着他衣服上淡淡的莲香,手指戳了戳他的胸。
“等过几天我们回修真界吧,在人间渡劫若是伤到无辜就不好了。”
“好,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季雪燃说这话时,颇有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感觉。
赵时宁听着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眼眸亮晶晶的,伸手轻轻抚摸着他平坦的小腹。
“也是,你不跟着我又能去哪,说不定这里已经有我们的孩子了。”
“哪有这么快。”季雪燃耳尖又涨起了红。
“我天赋异禀。”
赵时宁在他的怀中拱了拱,最喜欢闻他身上的淡香,像是只黏人的猫。
“我困了,睡觉吧。”
她打了个哈气,很是疲惫的样子。
季雪燃将被褥替她盖好,却发现她枕着他腹部一动不动,居然已经睡着了。
他就这样凝视了她许久许久,心脏像是在春天里长出了嫩绿的芽,一点点破土,抽条。
季雪燃走到今日这一步,每一步都是他自己做的抉择,他的每一个抉择都在走向她,像是早已命定的安排。
他是个信命的人。
所以早早放弃了挣扎,只凭着本能去靠近她。
他终是不忍再吵醒她,保持着不动的姿势,直到身体变得僵硬,像是没有呼吸的雕像。
赵时宁一夜无梦睡得很好,醒来时闻到米粥的香气。
她修行了辟谷术本不该饿的,但闻到这香味还是勾起了腹中的馋虫,竟然觉得饥肠辘辘起来,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的饿死鬼。
赵时宁跟随着香味走到了桌前,看到煮好的粥,还有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小菜,顿时困意全无。
季雪燃还在厨房忙碌着,甚至没发觉她醒了。
赵时宁也没有喊他,而是走到敞开了门前,看着被木栅栏包围的小院子,木栅栏上爬着花草,她呼吸着山野间的空气,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小院子里的晾衣绳飘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衣物,随着风晃来晃去,像是随时准备振翅欲飞的鸟雀。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很好。
不用到处奔波,不用时刻胆战心惊,在人间想过多久就可以过多久。
赵时宁有些遗憾地想着,只可惜她得罪了很多人,不变强就只能等死。
“怎么没有穿鞋就出来了。”
季雪燃说这话时,已经拿着鞋子,半跪在她身前,仔细细细帮她把鞋给穿好。
赵时宁垂着眸,看着他低眉温和的玉容,有些许恍惚。
他总是一身素净的颜色,比这冬日覆雪的山野还要寡淡,但在赵时宁这里却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以往她都是一个人往前走,现在她身边有了陪伴的人。
赵时宁忍不住问道,“季雪燃,你说我是应该留下来呢,还是继续往前走,留下来我可能不会死,还能留在人间逍遥自在,要是继续往前走我可能会死,魂飞魄散那种。”
季雪燃毫不犹豫,“自然继续往前走,你走了那么久,为何要停下?”
“我怕死,我怕魂飞魄散。”
赵时宁毫不掩饰道。
怕死是一种美德,她对此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