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濯对她的近似无情的话毫不意外,他早就知道她决定抛弃他,可还是不认命地赶来青丘,巴巴地等着她,只想让她给他一个答复,给他的孩子们一个交代。
她的答复,是让他不要耽误她与别的男人成婚。
谢临濯也不知该如何控制住扭曲的表情,他只能使自己的声音不要过分颤抖,让他在白琮月面前显得狼狈。
“你说既然我与你是亲人,那你为何要急着赶我离开?”
赵时宁一时没听懂谢临濯的话,谢临濯不打算离开难道还要留下来观礼吗?这也太过荒唐了吧。
她连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可偏偏谢临濯沉默了,无声地回应了她的疑惑。
“不行,这怎么能行呢。”
赵时宁想也不想立即拒绝,这事情太过荒唐,荒唐到她连想想都不敢去想。
“为何不行?小宁,客人愿意前来观礼,我们做主人的怎么可以拒绝。”
白琮月揽着赵时宁的肩膀,无声安抚着她,平静的视线落在谢临濯的面容,又移到谢临濯鼓起的腹部。
“不过就是观礼而已,只要是客人带着祝福而来,青丘自然欢迎。”
白琮月就是想羞辱他,让谢临濯看清楚谁才是赵时宁的夫君。
赵时宁想骂白琮月是不是疯了,但他随即又牵住她的手不松开,温热的指尖在她潮湿的手心轻轻刮蹭了两下。
他侧过头附在她耳畔呢喃道。
“你怕什么,要是丢人也该是我丢人。我不仅是倒插门,明明是头婚却嫁了你这个有儿有女的,又是未婚先孕,青丘那帮老古板骂的也只会是我不检点。”
“别人只怕艳羡你有本事还来不及。”
赵时宁觉得白琮月说的有几分道理,跟着点了点头,她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谢临濯。
反正在外人眼中,也只是她区区一介凡人,不仅能搞大了仙尊的肚子,还能转头娶了青丘帝君,让两界至尊死心塌地为她生孩子,争风吃醋。
别人再怎么着也不至于骂她负心女,反倒该夸她风流有本事。
她心中顿时舒服了不少。
“师尊,你要是想观礼也可以,我不阻拦你,但是你可千万不要再提着寒霜剑了,看着怪吓人的。”
“我与旁人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再提着剑。”
谢临濯将寒霜剑收了回去,视线停留在手指上的戒指。
这戒指里是一方四季如春的小世界,他在里面建了一座宅院,而他的一双儿女就在这宅院卧房的摇篮中。
他说要抱着孩子来见她,就一定会抱着孩子跋山涉水也要来见她一面。
只是不知她是否还认得他们的女儿。
谢临濯有些怨怼她的狠心,可又更恨白琮月夺走了她的心,未来白琮月的孩子还会抢夺分食着她本就不多的爱意。
白琮月牵着赵时宁的手,一步一步踏上铺着凤凰花瓣的石阶,两人站在一起极为般配,真的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仙婢们垂着头,从谢临濯身边经过。
他是个局外人。
谢临濯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一缕神识飘进一方小世界中,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摇篮中的女婴。
第84章 抛弃他
情人桥远远看去像是云彩铺成,甚至能看见流云随着风掠过,淡淡的霞光笼罩着前路,赵时宁甚至能时不时听见鸟雀的清啼。
谢临濯说是要观礼,但却没有跟上来,赵时宁以为他这已经回无羁阁,心中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她还是比较希望就这样彼此安安稳稳的,什么也不发生最好。
他们安安分分地为她生孩子,不要去争风吃醋,争这样夺那样。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坐享其成,不想夹在两个孕夫之间难做人。
“是不是踏上这座桥,只有真正的有情人才会出现祥瑞之象?”
赵时宁侧过脸看向身侧的白琮月,她也没有在盖着盖头,盖头早在方才与谢临濯拉扯时,不知被赵时宁丢到了哪里。
一贯守着礼节的仙婢们觉得如此不妥,但被白琮月轻飘飘一句他是入赘的,说起来要盖盖头的也该是他给堵了回去。
这事情太过荒唐。
荒唐到几个仙婢几乎以为白琮月在开玩笑,又或者是他们听错了。
青丘帝君入赘给一个凡人?
方才仙尊大着肚子来要名分的事情,她们都看在眼中,本以为帝君知晓会勃然大怒,将这凡人帝妃赶出青丘。
可未曾想什么不过是轻轻揭过,也没有发生,帝君连句斥责的话都未说。
甚至现在还说出了要入赘给凡人的话。
仙凡相恋本就是惊世骇俗,凡人一生,不过仙人千万年光阴的一瞬,注定没有结果。
九重天还有禁止仙凡相恋的禁令,也不是没有道理。
仙婢们思来想去,也只能寄希望于赵时宁,不要辜负帝君的一番痴心。
赵时宁没有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她想的只是这桥若是她踩上去没有反应,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这青丘都是些什么破规矩。
她几乎笃定了她与白琮月不可能是什么命中注定,白琮月的命中注定非要说也理当是沈芜蘅。
“我们能不走这桥么?”
赵时宁停在岸边,盯着桥下浩浩荡荡的云雾,越看心中越打鼓。
发髻上的首饰压的她头很重,可脚步又是轻的,拖着长长的裙琚,不用谢临濯来逼着她,赵时宁已经生出了逃跑的冲动。
这婚她就不该结的。
都怪白琮月总是气她,说什么要去找别人,让她的孩子去唤别人娘亲,她气得头昏脑涨居然就着了他的道。
“为何不想走这情人桥?害怕我们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不会被神灵眷顾?”
白琮月一语就道破她的心思。
赵时宁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又怎会知晓我们不是命中注定……”
在白琮月心中,他与赵时宁就是命定的缘分,如若不是他们的命运冥冥之中有牵绊,否则怎么会在他一千年的人生之中,接二连三与她再次相遇。
甚至他还怀了她的孩子。
若这不是有缘分,什么才会是有缘?
赵时宁很想否认他的话,戳破他的美梦,若不是她主动来青丘寻他,白琮月与她也不过是陌路人。
白琮月是生子系统口中的男主角,而她不过是人人喊打的炮灰,用来彰显男主女主之间百折不挠的爱情。
“你什么都不懂。”
赵时宁轻哼一声,对白琮月的话嗤之以鼻。
她与他是哪门子的命中注定,命中注定的敌人才是。
白琮月耐心地安慰她,手指将她略有些凌乱的发丝勾到她耳后。
“是,我是什么都不懂,但是我只知道我是真心的爱你,神明会眷顾我们的。退一步一万步而言,就算神明不认可我们,早在你刚来青丘时,我就为你赐了福。”
“我自己自会守好我们的姻缘。”
他祖辈的赐福在他心中,远远比不上赵时宁这么个人,就算不被祝福,他也做好了要与她厮守一生的准备
赵时宁的心安定了一些,她想再说些什么,比如让白琮月不要抱有太多的希望之类的,她和他踏上这座桥必然不会有什么祥瑞之兆,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经历过这些感情上的风风浪浪,早就明白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白。
反正都是他们主动的,不关她的事情。
白琮月紧紧牵着赵时宁的手,率先一步踏上了情人桥。
赵时宁也踩上了桥面,如她所设想的那样,情人桥果然是由云彩搭建而成,她踩在上面软绵绵的,一脚像是陷入了棉花里。
她站在桥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按理来说她是第一次成婚,面对这样的人生大事,按照人间的习俗习俗总该掉上几滴眼泪。
从一个小乞丐到青丘帝妃本就是天壤之别,她这是不是也算攀上了高枝麻雀变成了凤凰。
但赵时宁却觉得这远远不够。
在她幼时听过的各种故事中,贫穷落魄的女主角终于嫁给了身份高贵的男主角,女主角做了皇后,为皇帝生一对儿女,故事就可以落下了帷幕,女主角就已经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个。
现在赵时宁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为了故事中的女主角,她与身份高贵的男主角结了婚,甚至也有了孩子。
是不是只要她安分一些,就去做这个青丘帝妃,其余的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成为同样幸福的女主角?
赵时宁敛眸去盯着华丽的婚服,她从前做乞丐时总是艳羡别人有漂亮干净的裙子穿,有亮晶晶的首饰戴,甚至想过等她长大一些也去花楼做姑娘,每天就能吃饱饭,还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可她现在已经完全获得了她从前梦寐以求的一切,不用饿肚子,有漂亮的衣裳首饰,温柔贤惠的丈夫,甚至有了子嗣后代。
她以往所能奢望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但赵时宁只觉得索然无味。
她去过酆都城又去过九重天,无论是神帝还是齐不眠,赵时宁尝过了被绝对压制的无助,就不会安于将自己困在青丘。
她也渐渐明白就算他们穿的破破烂烂,没有这些高贵的身份,但他们只要力量足够强大,还是足以让旁人俯首称臣
赵时宁依稀可见对岸观礼的宾客,还有不远处的天边挂着的一道彩虹。
人生第一次。
她体会到真正意义上俯视的姿态,但赵时宁却知道,她仰仗的也不过是白琮月。
赵时宁有些厌烦这样的感觉。
纵使无论在谁的眼中,这都该是她最幸福的时刻,是她是积攒了几辈子的功德才能成为青丘的帝妃。
赵时宁过去常常会去怨恨,怨天怨地,怨老天爷不公平,没有给她高贵的出身,没有给她天赋异禀的能力。
就连此时此刻她同样是心中带着怨气的,白琮月给她的爱情并不能抚平她灵魂上的疤痕,这些华丽的珠宝首饰同样不能,青丘帝妃的位置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