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琮月难得没有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他心却沉浸在一腔的爱恋中,这汹涌的潮水将他完全淹没,满心都是未来与赵时宁幸福的生活。
他终于成了她真正意义上的夫君,为她诞下许多许多的孩子。
从此他们会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白琮月早已畅想着他们的未来,他在青丘外还有一方小世界,那里四季分明,不似青丘只有春天,赵时宁肯定会更喜欢那里。
他的宅子还是太小,从前他从未想过成婚生子的事情,只想着孤身一人也挺好,更未想过要带哪个女子回到他的私宅。
可现在他心心念念想着的,是等他诞下这几只小狐狸,还需要将宅子扩建,不然他要是生二胎怕是不够住的。
情人桥他们携手走了一半,传闻中的祥瑞之兆还是没有出现。
她的确不是白琮月命定的姻缘。
白琮月命定的姻缘另有其人。
赵时宁甚至能感受到宾客们的眼神都变了,他们窃窃私语不知在谈论着什么,但却都在打量着她这个凡人女子。
这些仙人站在一起,赵时宁谁也不认识,她有些厌烦被这样看见,又想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赵时宁,不许闭上眼睛。”
白琮月难得出声,他如同他承诺那般,就算没有出现祥瑞之兆,没有祖先的赐福,他也会好好守着他们的姻缘。
他不许她逃避。
“我没有闭眼。”
赵时宁还不忘刺他一句,“看来你命中注定的人另有其人,趁着现在我们还没有走完这情人桥,你还可以去找真的有情人结婚,到时候可别说我耽误了你另寻真爱。”
白琮月被她的话刺的眼眸一黯,强行牵着她的手按在他的腹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歪主意,你是不是还惦记着谢临濯还有你的一对儿女,只是你想也不要想,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这一生你都别想再甩开我。”
赵时宁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你现在这是彻底赖上我了,怎么现在不提要另找旁人,要去堕胎了,敢情都是哄骗着我玩的。”
白琮月露出些许笑意,没有反驳,而是默认了她的话。
“我这一生只有你,也只会有你。”
“……以后再提让我去寻别人,我就要带着孩子离家出走。”
赵时宁宛若被扼住了命运的脖颈,再也说不出别的翻脸无情的话。
在她设想中她与白琮月的孩子应是好几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到时候她可以一手一只,脖子上再趴一只,做梦都可以笑醒的程度。
“我不说就是了,你也就会用孩子威胁我。”
赵时宁还真怕他离家出走。
情人桥有没有出现祥瑞之兆,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赵时宁被白琮月这么一说,反倒开始畅想起遥远的以后,她被一群毛茸茸小狐狸环绕着的以后。
“你还要多久才能生啊?就不能早一点吗?我真的好想看见小狐狸们。”
赵时宁说这话绝对是真心的,甚至对男孩女孩的纠结都荡然无存,想到的只有那一窝的毛茸茸小狐狸们。
她见过白琮月未化形前的样子,小狐狸漂亮的像是只雪团子,以至于她过了这么些年都念念不忘。
白琮月生的小狐狸肯定能继承他的美貌。
“我也不知,我们时日还长,何必如此着急。”
白琮月也是第一次怀孕,九尾狐族仅剩他一人,他也无从得知九尾狐族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产下子嗣。
“你就不能问一问别人吗?帝君府中总该有几万岁的仙人吧,要是有人见过你娘亲,说不定就知道呢。”
赵时宁忍不住道。
她想着剁尾的事情要早点去办,可又想离开青丘前能见到她的小狐狸们。
白琮月抚了抚腹部,“我还未与外人说怀孕的事,九尾狐族本就子嗣艰难,此事还是不宜声张为好。”
要不是齐不眠多嘴,可能赵时宁现在还不知白琮月怀了身孕。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情人桥已经快走完,祥瑞之兆却迟迟没有出现。
宾客们早已轰然退到一边,脸上带着笑容看着站在桥面上的新人,就算心中有所计较,却也不敢当面露出些什么异样的情绪,有些话是断然不敢当着白琮月的面说的。
毕竟这是青丘帝君亲自为自己选的姻缘,就算九尾狐族的老祖宗不认可,但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小仙置喙帝君。
小狐仙携着新夫君站在一侧,她还记挂着上回婚礼没被帝君赐福的事情,但却没想到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她最瞧不起的小乞丐就成了青丘的帝妃。
小狐仙气得牙痒痒,总觉得白琮月这么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青丘帝妃怎么着也该是出身高贵的仙女,而不是人间的这个小乞丐。
今日见到情人桥上没有祥瑞之兆,心中堆了好几天的郁气顿时消散。
小狐仙下巴一抬,发髻梳了两个狐狸耳朵尖尖,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傲气,“要我说身份低贱的凡人就该嫁给凡人,住在漏风的房子里再生一堆子女,而不是肖想着一步登天,爬的越高摔的越狠。”
她这话声音不大,只是对着她身侧的丈夫说的。
赵时宁也是个记仇的人,上次小狐仙讥讽她的事她同样记得,以至于远远的一眼就瞥见了小狐仙。
小狐仙对她夫君的话,现在也一字不落全被她听进了耳朵里。
要不是现在是她的婚礼,她肯定要和这小狐仙去打上一架,让她瞧瞧凡人的拳头有多硬。
赵时宁脚步陡然变快,她对这情人桥会不会有反应也不是很在意,本来就没想着要和白琮月长长久久。
她在乎的更多的是别人的目光,因为自小就是被鄙夷轻贱的那个,所以对他人的想法不自觉在意。
可因着小狐仙,她倒也觉得别人的想法不是很重要了。
大不了用实力说话。
小狐仙惯常养尊处优,虽然自小就是神仙,但想必也就比她厉害一点,她琢磨着寻个夜黑风高夜,去把小狐仙揍上一顿,揍到她服气为止。
赵时宁反倒觉得白琮月的祖先对九尾狐族的后辈可真好,现在这是想尽办法提醒白琮月,要离她这个要剁他尾巴的坏女人远一些。
白琮月自然也听到了小狐仙不善的话语,目光微沉,想直接幻化出所谓的祥瑞之兆,不让赵时宁去经受这些本不必经受的流言蜚语。
可在赵时宁即将踏下桥的一瞬,陡然响起阵阵鸟雀清脆的啼鸣,万顷的霞光倾洒下来,不知在何处空灵的钟声回荡在青丘,成群的金色鸟雀口中衔着凤凰花围绕在赵时宁身边。
众宾客无不啧啧赞叹,发出惊呼声,有的年纪小的仙人何曾见过此番盛景,要知道上回九尾狐族成婚那还在几万年前。
赵时宁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鸟雀,看了看白琮月,想问是不是他幻化出来的这一切。
可白琮月摇了摇头。
只怕他的祖辈见他执意不回头,到底心生不忍,才在最后一刻降下赐福。
只盼着她能对他好一些。
他这样想着,心中不由得发笑。
鸟雀口中衔着的凤凰花飘在云雾之中,白琮月手中柔陡然浮现一团柔光,飘散的凤凰花在空中渐渐成了漂亮的花冠。
赵时宁想仰着头去看这渐渐要飞走的鸟雀,可她发髻上的首饰又多又沉,她脖子酸疼动不了一点,脖子上还挂着个更沉更重的璎珞圈。
白琮月将她发髻上的金簪和步摇拿下,他不需要用沉重的首饰装点她的美丽。
于他而言,她也不需要美丽。
他将凤凰花编成的花冠为她戴好,几朵花的重量让赵时宁长舒一口气,终于摆脱了这层美丽的禁制。
在人间新娘子成婚这日,不盛装打扮,不盖红盖头,大概是要被传为街头巷尾的笑话,供他人谈笑。
仙界的规矩有时比凡间还多,但是因着做这事的是青丘的帝君帝妃,无人敢对此有异议,反而夸赞着白琮月编花冠的手艺很好。
仙界的婚礼不同于人间,不需要拜天地,而是在其他仙人的见证下各自取下一滴心头血,让鲜血交融,以后命运共通。
因着赵时宁是凡人,只需取下一滴血即可,不一定非要是心头血。
赵时宁盯着仙侍送来的匕首,心情颇为复杂,她从未体会过与人鲜血交融的感觉,听起来命运共通这几个字太过飘渺。
甚至有些可怕。
虽然很明显白琮月是富贵命,她天生落魄命,怎么着都好像是她在占便宜。
赵时宁更怕的是,她以后跑路会被白琮月找到。
白琮月的心头血早在婚礼前就取出,他手指轻轻一点,凭空出现一滴泛着金色的血。
赵时宁只能握住匕首,想往手指上划个口子,好歹挤出一滴血,完成这场婚礼。
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赵时宁好像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
她陡然怔住,手中还握着匕首,茫然地望向宾客的方向。
在她身后是层层起伏的山峦,山峦一夜之间从葱茏的绿色变成了满山的凤凰花,他的确如他承诺了一般,给她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柔软的花瓣飘在她的肩上,白琮月为她拂去花瓣,轻声问她,“怎么了?是害怕疼吗?”
赵时宁想摇头,手紧握着匕首,准备继续,但耳边又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揪紧。
赵时宁有些慌乱的张望着,想要寻找出谢临濯在哪。
她虽然与她的女儿只有一面之缘,但赵时宁几乎可以肯定,这哭声肯定是她的孩子。
谢临濯到底没有轻易放弃。
她心中陡然窜起了一阵无名的怒火,有些埋怨谢临濯不择手段,连无辜的孩子都要利用。
“来见我,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
谢临濯的声音传来,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赵时宁手中握着的匕首陡然掉落。
大庭广众之下,所有的仙人目光都落在这对被神明赐福的眷侣,其中不乏来自其他几界位高权重者。
而这位人人口中艳羡的凡人帝妃,却主动扔掉了用来合契的匕首。
小狐仙火冒三丈站了起来,要不是她的新丈夫一直劝着她,她早就冲上前质问赵时宁究竟是什么意思,凭什么这样对待青丘的君主。
青丘的仙人们就没几个脸色好的,奉如神明的君王上赶着入赘下嫁也就算了,只要彼此相爱,凡人的身份不是问题,但这凡人却如此不懂珍惜。
简直可恨。
白琮月一直平静温和的表情,因着她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隐隐有皴裂的迹象。
从美梦到噩梦,竟然只有这短短几步路的过程,他再好的伪装也敌不过这巨大的落差感。
他好不容易才求到今日,好不容易就要坐稳她夫君的位置,明明只差这最后一步……
赵时宁却不愿意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