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苍也已备好早餐。
“外边发生何事?”栖迟记得她们所住的院子有些偏,不应该如此吵闹。
“游街,朝廷为庆祝仁帝生辰,在城里各处游街撒钱。”虹归回答。
“撒钱?”栖迟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听错了。
“嗯,撒钱,铜钱。”
栖迟气到说不出话,她开始觉得,干脆一道符箓把皇帝、皇宫一起炸了算了。
她用力咬了两口肉包子,“走,看看去。”
三人跟上队伍时,已距离宅院有一段距离。
锣鼓喧天,四周人群接踵而至,纷纷伸着手去抢抛出来的铜钱。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一直围在队伍旁去抢那些铜钱,而是抢到之后便退出来,换下一批人上前抢。
“为何抢完就走?”栖迟问出口。
一老翁手捧着铜钱路过,正好听到,“抢这钱只是为了沾沾福气,获得仁帝保佑,有一份便够。再说了,几枚铜钱而已,哪里需要一直抢。”
听到这话,栖迟觉得这个国家真是可笑至极。城内之人不在意的这几枚铜钱,对于城外那些人而言,又能多活多少天呢?
“多谢老伯告知。”渡苍道。
三人没有继续跟着队伍,只因虹归发现有几人变换着装去抢了好几次铜钱。
栖迟觉得与其看着撒钱的队伍,不如看看这几人想做什么。
他们便不远不近跟着,最后发现那几人和另外七八人会合,随后一同进入一座宅院。
“这么巧。”栖迟望着眼前的偏门,赫然是昨晚他们曾经来过的那座院子。
“这座院子的主人到底是谁,又打算做什么?”虹归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渡苍则像是陪同小孩出门的长辈,默默在一旁跟着,一言不发。
栖迟和虹归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也想再进去看看。
所以当他们再次进入院子,渡苍只能确认隐蔽身形的术法是否完好,还额外用了个隔绝声音的术法,防止栖迟不小心弄出声响。
此时书房前的人很多,都穿着朴素的衣服,刻意把脸弄得脏兮兮的。
他们一个接一个将抢到的铜钱放入书房门口的木箱子,听着那声音,里边应该攒了不少铜钱,
这些人放完铜钱,便又从偏门离开。
栖迟听到他们的谈话,应是又要去抢铜钱。
“你说他们要这些钱做什么?”虹归问,“买物资给城外的人?”
“或许吧。”栖迟也说不准。
正想问为何不见昨晚那位具有修炼天赋的男子,拐角处便传来声音。
“盈姑娘那边传来消息,明日皇帝会亲自上登天阁祈愿。”一名灰袍老者跟在男子身后,神情恭敬。
男子换了一身锦袍,更显华贵,“他又敢上去了?”
“底下人逼得紧,不得不去。”老者道。
“那便按最初的计划行事。”
男子来到书房前的木箱旁。“如平时一样,换些吃食扔出去。晚上去的人不宜过多,最近查得紧。”
老者连连应下。
栖迟这次一动不动,生怕再发出任何声响。可那名男子,仍是一副好像有所察觉的样子。
只见他一直望着三人所在的方向,久久未动。
良久,男子忽然开口,“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栖迟有些诧异,没想到对方真的能察觉到,明明今日的隐蔽术法是渡苍布的。
虹归大大方方显出身形,“公子是如何发现的?”
“感觉。”男子道,“我自小感知异于常人。”
虹归走过去,往木箱里看了一眼,果然有很多铜钱,“公子就不担心我们会伤害你?现下这院子里,可是只有你一人。”
男子却是摇摇头,“以诸位的能力,若是想要对我做什么,不必如此偷偷摸摸。”
栖迟也走向男子,认真观察起对方长相。
虹归看到栖迟一直盯着人看,碰了碰她手臂,“别看了。”
栖迟收回视线,“你不觉得他眉眼间有些熟悉吗?”
“在下样貌普通,多有相似之人,姑娘觉得熟悉,并不奇怪。”男子替栖迟解围。
但事实上,眼前这名男子长相十分俊秀,便是在修仙界也不算差。
虹归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在下姓祝,单名一个昱字,诸位唤我祝昱便好。”祝昱缓声道。
见祝昱对他们并不惊讶,也丝毫没有要过问他们姓名的意思,栖迟对他更好奇了,“祝公子见到我们,似乎并不惊讶。”
祝昱一听,便知道想要问什么,“在下知晓世间之外,有仙人存在,想必各位便是从天上来的仙人吧。”
“那祝公子有何心愿,我们可替你实现。”栖迟继续道。
“凡事尽在人为,还是莫要依靠外力。”
“就好比,不要将一切寄托在仁帝身上?”
祝昱先是一惊,随后又反应过来以对方身份,会知晓这些事并不奇怪,“这个国家欠他太多了,只有那群蠢货,还想着吸干他的血。”
“能否详细说说?”虹归道。
祝昱便将他们迎进书房,还一一沏茶。
“十四年前,那群人不仅逼迫仁帝以身祭天,更是剜下他半颗心,供奉在登天阁,才换取了大安之后的强盛。”祝昱道。
栖迟:“心脏?”
“嗯,国师曾言,仁帝为仙人转世,身上气运能护佑大安。”
“后来呢?为何变成如今模样。”
“三年前,仁帝自天上下来,取回了那半颗心脏。自此,大安境内灾乱不断,朝廷上下意欲找到仁帝,重新获得庇佑。”
第55章 美梦
在祝昱的陈述下,栖迟才得知多年前仁帝祭天的真相。
被逼上祭台是真的,被活生生烧死是真的,被剜掉半颗心脏是真的,成仙也是真的。
故事的开始,是不受宠的皇子故意接近世家小姐,取得小姐倾心。小姐便不顾手握兵权的父亲阻拦,闹着要嫁给皇子。
之后,皇子便在小姐娘家的帮助下,登上皇位。
可小姐怀孕后,等来的不是高兴的丈夫,而是不断被打压的娘家。之后月份越来越大,丈夫更是以小姐为筹码,迫使那位父亲认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意欲将一家子流放。小姐被废黜皇后之位,取而代之的是一直跟在皇子身旁的侍女。
这才得知,那侍女原是罪臣之女,更是皇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皇子登上帝位后,为侍女一家翻案,现在更是将皇后之位送到对方手里。
皇子以为从此便能和心爱之人相伴一生,却不曾想过,当他对小姐娘家下手的那一刻起,他的皇位就坐不稳了。
小姐与其余世家联手逼宫,皇子和侍女都死在了小姐手下。
最后,由小姐腹中的胎儿继承皇位。
宫变两个月后,小姐生下一名男婴,这便是仁帝。
仁帝自出生便坐在皇位上,可他却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成为太后的小姐,日日活在世家的掣肘下,性情越发古怪,对仁帝的态度更是糟糕到极点。
仁帝七岁那年,太后带回一个孩子,声称是先帝的孩子,接到宫中抚养。
同年,南方大旱,民间议论纷纷,认为这是仁帝惹怒了上天。于是,朝臣请愿,希望仁帝下达罪己诏并进行祭祀,上天自会决断仁帝罪行,也能给百姓一个交代。
仁帝从来都没有拒绝的权利,哪怕知道自己会死,他也只能登上登天阁。只是他没想到,太后第一次对他笑脸相迎,却是为了给他下药,让他在被剜掉心脏的时候无力抵抗。
登天阁早就被打造成适合火祭的地方,熊熊大火不会蔓延到四周,只有燃烧的黑烟直直飘向天上。
火烧了很久,没人认为仁帝还活着,也没人想让他活着。
火光之中,一白衣飘飘的男子踏空走来,带着毫无生气的仁帝,飞向天上,消失在众人眼里。
之后,先帝的另一个孩子继位,无人再提仁帝有何罪行,纷纷称赞其对百姓的爱护之心。
自祝昱说完以后,屋内几人沉默不语。
栖迟虽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可婉娘给了她很多爱,族人也对她很好。
反观仁帝,他的一生似乎都活在别人的算计利用之中。
“如今的皇帝,真是先帝之子?”虹归率先打破沉默。
祝昱摇摇头,“不是,是皇后与娘家表哥所生。”
“人都死了几年了,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就没人怀疑?”
“那孩子实际年龄就比仁帝小一岁,太后只说流落在外,身子弱。”
“世家让仁帝去祭祀的真正理由是什么?”栖迟问。
“南方大旱,朝臣欲让国师施法降雨,国师在同上天的交流中得知,仁帝为仙人转世,将来必成大器。世家慌了,害怕仁帝长大后报复,准备给仁帝下药,让他痴傻一生。这时,太后便提议杀了仁帝,让另一个孩子继位,并告知世家可剜下仁帝心脏,留下他的气运,保佑大安。所以,便有了那场祭祀。”祝昱回答道。
“太后为何会知晓这般恶毒的方法?”
祝昱:“是国师告诉她的,在宫变之前,太后便与国师相熟,并且得知紫薇星降落娘家,日后必定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区区几句话,便都信了?”虹归嗤道。
“国师今年已有一百零八岁高龄,听闻已修成仙体,只不过留恋凡间,才迟迟没有飞升。”祝昱解释道,众人都说国师已成仙,在他看来,不过是哄骗人罢了。
栖迟见祝昱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似乎没有任何隐瞒,“祝公子为何知晓这么多事?按理来说,这些事应该都是极为机密,不会轻易让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