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那张脸,但气质神态完全不同,被那锐利的眼神轻轻扫一眼,虞绵绵便感觉自己魂都要飘出来了。
战战兢兢地打着颤,仿佛骨子里真的变成了一只长着犄角的小魔物,本能地感到害怕。
“回禀神女,此魔物擅闯神宫!被我等发现,便抓了回来!”
“没错,魔族频频异动,怕是有什么阴谋,特来请神女决断。”
“决断?如此小事,你们自去审问便是。”
冷冷的话音刚落,殿中瑟瑟发抖的魔族少女忽然抬眸,楚楚可怜道:“神、神女姐姐!我并非是魔族刺客,我是冤枉的!”
“闭嘴!神女岂是你能随意攀扯的!”
“我、我没有……”
她瑟瑟地抖,玲珑的水杏眸满是委屈的泪水,娇嫩的脸蛋也很是惹人怜。
洛音眼神淡淡扫过来,目光幽沉,宛若实质:“你们魔族,果然擅长蛊惑人心。”说完,冷冷拂袖,“给我带下去。”
“是!”
“呜……不要!仙君救我!”少女扑在地上,死死抓住男子的袍角,哽咽无助的声音足以让人牵动心肠。
沈逐的眉头微微一动,终是忍不住开口:“兴许她并没有撒谎,只是误闯罢了,你又何必如此?”
本来神情淡漠的神女闻言,竟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怎么,沈仙君不忍心了?你怕是忘了,魔族狡诈阴险,若非让他们吃尽苦头不敢来犯,人界怕是早已沦为炼狱。”
男子声音沉着道:“那也不该滥杀无辜,你是神女,不该只论杀伐。”
“哦,沈盟主是觉得我不配做这个神女?”
“阿音,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冷薄的眼皮掀起,火焰般的眸色横生出愠怒,“沈盟主既然看我不满,何必来我殿里?”
夫妻间话说到这儿,已然是生分,沈逐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面有难色,最终只无奈道:“你现在不想听,我晚些再同你说,只是这魔族女子,你且……”
“我知道了,我不杀她,沈仙君若是没有其他事,便请便吧。”
听到前一句,沈逐好似松了一口气,只是后半句却又让他欲言又止。
他盯着那副触不可及背影时,眸中流露出怅然的深凝,可最终也只轻轻拱手:“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退了。”
等等,他、他就这么走了?
化身魔族少女的虞绵绵顶着满是泪痕的面容,很是不敢置信。
下一刻,头顶传来不满的声音:“神女真要放了她?她可是魔族!”
洛音缓缓转身:“我只说不杀她,没说不审她,去,把她提到地牢,让洛风亲自审问。”
“啪叽”一下,绵绵的小心脏摔在了地上。
什么……地牢?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事实证明,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在经历了身份转变,无辜躺枪被抓,最后沦为阶下囚之后, 虞绵绵已经彻底心如死灰,只能憋屈地在心里把垃圾系统怒骂了八百遍。
等她完成任务,定要把它投诉到冒烟!
漆黑阴森的地牢, 从头到尾散发着潮湿与冰冷, 恶心的霉气混杂着难闻的血腥味儿, 一股脑儿地往人鼻孔里钻。
更可恶的是,她手腕上还绑着专门镇压魔力的玄铁链, 长长的链子拖在地上, 浑身都使不上力气,没走几步手腕就勒出了红痕, 好痛的呀。
可现在不是委屈的时候, 想着方才神女说的话, 绵绵不禁忐忑问:“敢问两位大哥,不知洛风公子是谁啊?是他要审问我吗?听这名字好像还怪熟悉的。”
刻意的讨巧卖乖, 换来的却是一声冷笑:“哼,我们圣使大人乃是神女最信任的人, 也确实最是‘亲切’,尤其是对你们这些魔族之人,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一字一句狰狞说完, 吓得绵绵当即惨白了脸。
圣使大人?完了完了, 这一听就不是个善茬儿,真落在他手里, 怕是最后连骨头渣都不剩。
任务还没完成,小命先搭在这儿了!
不行, 一定要想办法。
绵绵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待会儿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性,自救功能只有三次,她真的能从这守卫森严的地方逃出去吗?
就在她内心惶惶满是不安的时候,眼前阴森的大门拖着沉重的调子缓缓打开。
只见入目漆黑的色调,压抑中透着森寒,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腥味和令人作呕的腐臭,脚底黏稠,不知是血还是什么,每走一步心就猛颤一下。
四面墙壁更是挂满刑具,冰冷的铁栏反射着冷光。一墙之隔,传来痛苦到扭曲的哀嚎,叫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如此阴森的地方,光是踏进来就能把人吓破胆。
虞绵绵拍着自己胸脯,没事没事,不怕,她还有外挂呢,大不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努力安抚没多久,几人便停住。
视线里,一抹华贵的衣角出现在不远处的案台边上,靴尖上翘,绣着金色暗纹,纤尘不染的衣袍下,青色的翅羽慵懒伸展,长发覆在后背,露出半张模糊冷然的侧脸,宛若天上神祇,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光看他周身笼罩的气息,就知道这是个厉害角色。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两个鸟人便齐齐顿首:“圣使大人,我们奉神女之命将这魔族刺客押过来,神女交代,要您亲自审问。”
被当场点名的虞绵绵垂下脑袋,有种引颈待戮的窒息感。
只是,接着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哦,魔族的刺客?”
那人缓缓转身,冰冷的面靥犹如覆盖霜寒,眼尾却流淌出逼人的艳色,再一看那熟悉的讥讽弧度和唇角的红色小痣,不是谢妄那厮又是谁?
虞绵绵彻底呆住,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一幕。
他一个大反派,怎么会穿到这鸟人儿身上?还明显比她厉害?!
只是震惊了没一会儿,她便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是不是也跟男女主一样,被幻境吞噬记忆了呢?
顶着惶恐的小心肝,绵绵颤颤地仰起脸来,问道:“圣、圣使大人,你可认得我?”
她玲珑的眼眸流露期待,谁知话刚落便被斥责:“你这魔女,又在胡乱攀扯!我们圣使大人向来憎恨魔族,且冷酷无情,你赶紧歇了你那点歪心思!”
说完,又恭敬扭头:“圣使大人,这魔女不仅狡猾,还格外会装模作样,之前在殿上,就是装乖扮弱才惹得沈盟主为她求情,您可千万不要叫她蒙蔽了!”
“哦,连沈盟主都叫她给蛊惑了,看来此女确实狡诈。”沉沉的身影自头顶压下,连声音都带着寒气。
下一刻,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不似人族的尖利指甲压了几分力道刮着那寸皮肉,直把她白嫩的皮肤都给掐出了红痕。
“说吧,你想怎么死?”
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虞绵绵顿时瑟瑟地不敢动,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我吧?我是无辜的……”
少女睫毛颤抖,眼眶隐隐发红,那明显一晃而过的失落却被人尽收眼底。
看着向来冷酷的男人眼里闪过迟疑,一旁两人立马上前:“圣使大人,此魔女蛊惑人心擅使心机,不如先剜了她的眼睛,看她还敢不敢耍花样!”
什么?她做什么了就要剜她眼睛?
饶是虞绵绵对这种情形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不可抑制地浑身发抖。
又也许是因为失落,因为眼前人看她的眼神太过冰冷,让她觉得委屈了。
不由自主地,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滚烫的泪珠砸在骨节突出的手上,明显让人顿了顿,接着,那双漆黑压抑的瞳仁便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像怔愣,像心软,又带着一丝压抑和隐忍。
最后,他故作平静地收回手:“我想起来了,我确实见过她,她没有撒谎。”
“圣使大人?”一旁的两个神宫弟子显然目瞪口呆,虞绵绵同样不明所以,但很快她就明白了什么。
蔫蔫儿的水杏眸重新睁大,不敢置信又紧张地盯过去,想去看他的表情。
可眼前被泪水冲得模糊,只看到那张冷薄的唇抿了抿,继续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三年前攻打魔窟时,我身受重伤,是她救了我,所以,她不是魔君的爪牙。”
不冷不淡说完,两个鸟人立刻涨红面色:“可她毕竟是魔族人!不可轻信哪!”
“没错,说不定魔君利用这层关系,想要谋害您!谁知道她当年救您的事是不是也是个阴谋呢!”
性情耿直的玄鸟一族,个个都是暴脾气,但谢妄却冷冷一笑,二话不说将瘫坐在地上的少女拉进怀里,不容置疑道:“既然说让我来审,那我想怎么审就怎么审,轮不到你们来多舌。”
说完,华美炫目的翅羽哗啦一声猝然张开,瞬间,周围狂风骤起,灵流激荡,强大的威压直逼人面靥,迷得人睁不开眼。
连四周的铁链都哗哗作响。
原本要据理力争的两人纷纷弯下了膝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而处在旋风中心的虞绵绵则一不小心吃了满嘴毛,正要扭头吐一口,就被不容抗拒的力量牢牢按住。
谢妄绷紧下颌,声音冷然:“抱稳,别松手。”
说完,“哗啦”一声腾空而起,巨大的冲击力,直把漆黑的地牢顶部轰然撞开——
尘土飞扬,碎石跌落,整个地牢顷刻间一片狼藉。
呆呆站在原地的两个神宫弟子目露惊异,一时不敢相信。
“圣使大人,这是疯了吗?”
同样不敢置信的还有虞绵绵,她被腾空抱起,凛冽的风声刮过耳畔,额发瞬间倒仰,眼眶里的泪水都给吹回去了,可看着映在眼前的那张艳丽冷峻的侧颜,心里实在感动得不行。
心想,这一次,又是他救了她哪。
她眼神变得柔软,潋滟的眸光满是欢喜和酸涩,如果不是被夹在半空,她怕是早就激动得扑上去哭鼻子了。
只是……他好像还在生她的气。
“谢妄?”她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喊他的名字,可不知是被呼啸的风声淹没还是怎么,眼前人依旧偏着冷白的下巴,不去看她。
想着自己之前毫不留情地将他踹下床榻,又当着他的面义无反顾地跳进幻境,任谁看了都只会以为她爱惨了的人只能是沈君遥吧?
他还肯来救自己就已经是仁至义尽,怎么还能奢求他对自己笑脸相迎呢?
唉,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是个始乱终弃的坏女人了。
心怀愧疚的虞绵绵一路上闷着不吭声,乖乖地缩在少年怀里默默当鹌鹑。
直到耳畔的风声停歇,沉重的殿门吱呀一声缓缓敞开,她才悄悄探出了半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