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的少女眸光闪烁,原本没心没肺的小脸溢出些许感动,而后一把反握住他的手:“嗯!我也会保护你的!等我们一起从幻境出去,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我自己的秘密!”
秘密?
只见少女灿灿温柔的脸庞,花蝴蝶一样天真灵动,仿佛真的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只肯告诉他一个人。
谢妄冰冻三尺的眸子瞬间化作一团柔柔的水,轻声道:“……好。”
两人迷迷糊糊地对望,好似末世电影中危险来临时彼此吐露心声的小情侣。
只是再怎么你侬我侬,绵绵也没忘了此时此刻正在发生什么。
神女生出心魔,仙盟的人脱不了干系,可也不能真让他们就这么死了,对了,还有南宫芷的魂魄……
“她不是一直就在你面前吗?”冷不丁的,脑海中冒出这句话。
想到神女似乎意有所指,绵绵立刻踮起脚张望。
南宫芷的魂魄就在他们面前……可他们面前什么都没有啊!
等等,那是什么?
她仰着被风吹乱的小脸,目光越过人群和杂乱的祭台,像是看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你快看!那边的神像好像不对劲!”
谢妄被她抓了个趔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同样面色一变。
只见不远处,高高屹立的神女雕像被头顶的电光映得明明灭灭,原本慈悲的眉目被昏暗的阴影笼罩,透出不同寻常的气息,好似有某种极为阴邪的力量正欲破笼而出。
待看到神像后逐渐酝酿出的浓稠鬼影时,她骇得立马叫出了声:“鬼呀!有鬼!”
下一秒,“轰”的一声,围绕在神像周围的四方石柱陡然被落下的电光给劈中。
其上雕刻的咒术一瞬间爆出璀璨的火花,而后眨眼间便灼烧成乌黑的痕迹,彻底失效。
随着阵法被破坏,那股禁锢的力量一下子被打破,地面发出震颤的响声,接着,一道压抑已久的,宛若蜂鸣般尖锐的笑声从神像的嘴里发出:“洛音,你害得我好苦啊——”
撕心裂肺的嗡鸣下,牵动阵法的四根石柱轰然倒塌,神像前那团盘踞的阴影也逐渐凝聚出她真实的模样:披头散发,眼神愤恨,熟悉的眉眼轮廓让在场的仙盟子弟无不惊诧。
“这是……南宫师妹?”
洛音混沌的眼眸亦微微抬起,惊讶之中竟溢出了一丝笑意。
而下面,被劈得险些去了半条命的仙盟弟子回过神:“是南宫师妹!南宫师妹的魂魄回来了!”
“芷儿……”
众人惊喜之余,接着重新开始了愤怒和讨伐:“洛音!你枉为神女!居然用这么狠毒的招式对我们仙盟的人!你就不怕被世人唾骂吗?”
“唾骂?”洛音垂眸,面上的神情多了三分凛冽,“拿不回我要的东西,你们谁都别想离开。”
轻飘飘的话音说完,头顶的雷云再次狠狠劈了下来。
意外恢复自由的南宫芷化成恶鬼的模样龇牙咧嘴地扑了上去。
可惜,这里到底是神宫,神女也终究是神女。
只一个挥手,便再次将她钉在那里动弹不得。
南宫芷魂魄飘在那里,几近残破,可怨毒的眼神却有如实质。
“洛音,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哈哈哈,你就算杀了我也不会知道那件羽衣在哪儿!你们玄鸟一族,死后不是要举行魂祭吗,找不到那件羽衣,就算死也得不到安宁,这就是我对你的诅咒!”
羽衣?好啊,果真是她干的!
绵绵立刻义愤填膺地瞪起了眼眼珠子。
十六年前,她才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呢,便有如此歹毒的心肠,如今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肯把羽衣的下落说出来,简直是丧心病狂!不可理喻!
洛音的眼神也冷了,她幽幽道:“我本不想让你魂飞魄散,可你实在冥顽不灵。”
话音落,布满杀气的一掌落下,猎猎的风声瞬间裹挟了人的眼,半空的惊雷仿佛被惹怒的嗔兽,獠牙怒张着瞬间砸下。
只是那些恐怖的攻击还未落到南宫芷的身上,就被疾驰而来的一道身影堪堪地挡下。
白衣翩翩,略显狼狈,明明嘴角已经溢出了血,却还挂着温柔的笑意:“阿音,我来晚了……”
被钉在后面的南宫芷目露激动:“师兄!”
沈逐纹丝未动挺在身前,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反应,反而将怀里那件羽衣小心地奉到动作微顿的女子面前。
华光璀璨,淡淡金芒,似有若无的神力充盈其中,是玄鸟一族的独有的气息不假。
“你从何处得来?”像是被他手中的羽衣吸引,洛音满含杀气的眼眸缓缓流淌出异样的光芒。
玄鸟的翅羽,从出生起便被赋予神力的所在,几乎和她们的神魂同样重要。
一旦失去,便会终日惶惶不得安宁,死后亦不能回归焰明谷,获得最终的圆满。
而这些年,她一直铭记始祖鸟的告诫,努力不被仇恨所蒙蔽,不让自己陷入痛苦与错乱中,端坐高台,成为被世人供奉和敬仰的神女。
如今却是功亏一篑,落得这副局面。
她拿起那件久久不得觅的羽衣,轻轻地嗅了嗅,神魂被灼烧的痛感似乎减轻了许多。
她低头,隐隐闪动魔纹的眼底些许感慨:“你若是早来一些就好了,你若早来一些,事情便不至于此。如今,怕是晚了。”
沈逐仰头看着她:“不晚的,你的事情我都已知道,你放心,那不是你的错,没有谁会怪你!”
急切说完,换来一声低低的呢喃:“可我杀了你的师妹,还将她困于此处……”
“她铸下大错,受些惩处是应得。”
听到这话的南宫芷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方才的激动也瞬间荡然无存。
洛音没有血色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怅然:“可我伤了你的同门,还动用邪术,仙门各派容不得我了。”
她缩回了想要触摸他的手,可接着就被男子更加用力地紧紧抓住:“容不得我们就离开这儿,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日月山川,清风作伴,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温言款语,发自肺腑,世上最坚硬的冰也要被他融化了。
洛音眨眼,那双混沌的眸子竟流露出深深动容的水色,连语气也变得和缓:“你永远都陪着我?”
“天地为证,我与你永不分开。”
温润的男子,许下最炽烈的誓言。
说完,还赧然笑问:“阿音不信我吗?”
“不,我信。”微凉的手摸上他的脸,盘桓在心头终年的积雪终于化开。
这一笑,便是次第花开,春风送暖,头顶的积压的雷云散去,原本恐怖的威压也变成了缕缕微风吹拂过脸畔。
好像即将到来的一场风雨便这么烟消云散了。
等等,这是危机解除了吗?
身在剧情中的虞绵绵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直未现身的沈逐忽然从天而降,不止救下了他的小师妹,还寻到了那件至关重要的羽衣,成功地安抚住了即将入魔的神女。
如今云开雾散,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只是……真的会是这样吗?
虞绵绵心里依旧紧紧捏着一把汗,因为这里是三百年前的幻境,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决不可能会有什么改变。
也就是说,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她回想起曾经在道生镜中看到的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神女反目……当时镜中的画面跟此时的场景似乎差不多,一样是在祭台前,一样是混乱又恐慌的气氛,只是画中的神女满是阴暗和灰败,仿佛被剥去了灵魂,空洞的眼神只剩下恨意。
可如今羽衣找到了,神女似乎也解开了心结,还有什么是能让她痛苦到坠落深渊不惜入魔的呢?
情劫……情劫……
她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心脏怦怦直跳,想要从中抽丝剥茧找到什么遗漏的东西,可最终,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那道温润如松笑意盈盈的男子身上。
一个闪念,心里颤抖着生出了不好的猜测。
情劫……亦有可能伴随着死劫。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怎么了?”察觉到她面色难看, 谢妄立马低头,抚着她的脸。
却见少女猛吸一口气,憋红眼眶道:“我……我有不好的预感, 沈逐可能有危险,你说他若是死了,神女会怎么样?”
若是沈逐死了?
谢妄凝神, 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并没有再问, 而是当即挥手,将满含愤恨大骂叛徒的仙盟众人通通困在原地。
而后安抚道:“放心, 不会有事。”
祭坛上, 南宫芷的魂魄不敢置信地抖了抖:“师兄,你在说什么?你是被这个女人给迷惑了吗?你怎么能……再一次背弃我呢?”
她胸口被定魂针牢牢钉在那儿, 周身隐隐闪动着怨气, 可魂魄却已经虚弱到近乎透明。
不等洛音拧眉, 沈逐便先一步冲她安抚笑了笑:“我有几句话想对她说。”
洛音负手点头:“她执念太深,你且劝一劝吧。”
沈逐转身走过去, 看着狼狈至极的昔日同门,摇头叹气:“师妹, 你何必执迷不悟?”
“师兄凭什么说我执迷不悟?这一切不都是她造成的吗?”她嗓音沙哑得笑,像口破风箱,带着无力的恨意。
沈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事已至此, 他已不想跟她分辨对错, 只将她胸口闪烁冰芒的定魂针拔了出来,温声说道:“你已得自由, 我会为你超度再走。”
南宫芷的魂魄一滞,而后埋头, 像行将就木般彻底认命:“超度?好啊,你来超度我,兴许我能投个好胎。”
声音沙哑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可垂在地上的手却暗暗攥紧了。
“不行!不要让她靠近!”看到这一幕的少女立刻跳出来,急切的声音仿佛已经预感到什么。
洛音闻言几乎立刻扭头,可此时已经晚了。
“噗嗤”一声,鲜红的血随即溅落在她眼前。
被怨气裹挟的南宫芷周身爆发出强烈的红光,一张面容扭曲,长长的鬼爪洞穿了男子的胸膛。
她舔着嘴角的血,残忍中带着恨意:“师兄,你怎的如此天真?竟还妄想超度我?你知道吗?我被困的这七年没有一天不盼着你能来救我!可我明明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却一直都没能认出我?你的心里一直只装着那个女人是不是——”
饱含恨意的话说完,整个魂体便被火热的灵流重重拍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