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就知道。
那件披风出现时奚临便隐约品出点异样,即便是护体法器,也未免太“美观”了,而且还美观得颇具“大师姐式”的风格,果然是有她一部分意识在其中。
青年抬手抚住额头:“本来还打算让你幻化一点更实用的武器。”
“这可如何是好!”
瑶持心一听愈加肉疼,谁知道元老那么不禁夸,才以为它好用,下一刻就原形毕露。
“罢了,也无妨。”奚临放下手臂,先她一步接受现实,“事已至此,且看看用途吧,既然披风有增强辅助之效,这盏灯台想必也有非同寻常的能力。”
“有道理。”
瑶持心重燃希望,“那不是传说里的上界神器就有莲灯类的法宝么,还能逆转乾坤,撼动天地。没准儿这也是个不可貌相的宝物呢。”
她当即注入灵气。
紧接着,那盏灯台便在两人的注视中……灿烂地亮了。
这一亮就是半炷香,灯火通明,无事发生。
瑶持心:“……”
奚临默了一阵,冷静道:“再多放点灵气。”
瑶持心:“好!”
比之前浓厚一倍有余的真元灌注进灯台中。
那灯光于是更亮了,耀眼逼人。
瑶持心:“……”
奚临:“……”
“师弟。”大师姐顶着快被闪瞎眼的光芒,既震惊又无措,“它好像真的就只是盏灯,除了会发光一无是处!”
奚临:“我看见了……”
“怎么办,我以后难道要用这么一盏破灯吗?现在还能不能改一改?”
她家师弟再次低头抚住了额,随后,瑶持心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
“等掌门、长老得空,你可以问问他们。不过……我估计是没戏。”
大师姐懊恼地哀嚎,“这么说举世无双的顶级法器,我能用的只有长弓和披风了?”
“有总比没有好,认了吧。”
“早知道我该变出一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大砍刀!”
“这怪得了谁。”
她沉痛:“怪我……”
第17章 论道(十六)那师弟,你打得过他吗?……
尽管出现了灯台的意外,好在尚有长弓可用,至少让这件上乘法器不必再闲置吃灰,对大师姐而言着实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战力。
然而战力归战力,当真修炼起来,瑶持心才深切地认识到越是驱使强大之物越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元老一如既往地不待见她,奚临平时虽也严格,但再苛细不过是叫她重来一遍,练到像样为止,总的来讲还是很温和的。
可这铁疙瘩就不同了,它属于有话直说的臭脾气,瑶持心一招使得不对那灵风就直接扇了过来,像个暴跳如雷的老夫子。
于是大师姐一面要被师弟苛责,一面还要挨自己法器的揍,简直冰火两重天。
她白日记符阵,傍晚练法器,除了休息的几个时辰,这院子大部分时候都在鸡飞狗跳,连路过的仙鹤也极少逗留,避之不及。
灵气的风忽白忽暗,唯有入夜后勉强还能消停一阵。
瑶持心累得精疲力尽,用药浴泡完筋骨,伸着懒腰走出来,突然感觉到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奚临居然还在院里,没有离开。
往常这个时段他早就回了自己的住处,此刻却翻上了那棵灵树的枝丫,背对着她仰望夜空,不知是在做什么。
繁茂的树冠干云蔽日,她吃力地昂起头,没有瞧见上面有什么,反倒觉得那背影莫名透出点寂寞。
大师姐随手便抹了一道剑气,足尖一点,轻轻巧巧地扶摇而上。
骤起的微风卷动满树花叶。
察觉身侧的树干沉了沉,青年只转了一下眼,很快又将目光放回高处,像是猜到她会凑这个热闹似的。
“师姐,今晚能不能借你的树坐一坐。”
“哦,好啊。”
瑶持心对此自无异议,拢裙挨在一旁坐下,手搭凉棚地跟随奚临的视线往前望,“你在这儿看什么?看星星吗?”
辽阔的星河织天如锦,正中独挂一轮苍茫清莹的月轮,浮光幽幽泛着冰凉。
身边的师弟浅浅应了一声。
这棵泯然众人的灵树不知是不是饱食了她的灵气,竟高出别的草木一个头,俨然鹤立鸡群,坐在树顶,只觉遍野漫山皆臣服于脚下,而星空广袤无垠,一直延伸到凡人无法企及的远方。
瑶持心才想起原来今夜是十五,难怪月色如此皎洁。
算算她从六年后回到现在不知不觉已过了半个多月,每日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和人过招。
原来才半个月吗?
充实得倒让她感觉像是过去了一年。
大师姐对着星辰悠悠地憧憬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独当一面呢……”
奚临貌似随意地轻轻附和:“照如今的进度练下去,不会太久的。”
瑶持心心思登时活泛起来,灿烂地转头看他:“那我若是一直刻苦不懈,以后也能打败白燕行吗?”
“……”
还真是三句不离老本行。
奚临其实很想问她为什么对这个人如此执着,但又心知这不是他该问的问题,因此只叹着气实话实说:“不能。”
“为什么不能啊。”她愁眉泄气,“我还可以再努力一点的。”
“多努力都没用。”
对于这种话题,他向来是直白又残忍,“他天资本就在你之上,你不能要求天才都停在原地等你去追。”
“而如他这般的剑修,但凡还活着,就永远不会放慢步子。”
大师姐才想起来这层常识,无不遗憾地沉吟良久。
随后忽然她转过眼眸,托腮的姿势倒是未改:“那师弟,你打得过他吗?”
旁边的奚临短暂地沉默片晌。
“不知道,得交手之后才清楚。”
她闻言,心里很明白地意识到这辈子要手刃前夫恐怕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了,师弟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结论,反而谨慎地如此模棱两可,证明白燕行是个连他也要慎重对待的人。
他都未必能赢得轻松,自己这个还要靠人指点的半吊子又有什么指望。
瑶持心漫无目的地发着呆,思绪在星光璀璨里徜徉,恰好一颗拖尾星横空滑落。
“啊,对了。”
她一抚掌,想起什么来,“烦扰你帮我修炼这么久,还没谢谢你呢,师弟想要什么?我有一套大师出品的月涌软甲,正适合你们剑修,你拿去穿好了。”
奚临身形未动,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不用那个。”
“那你有什么喜欢的?我好歹得谢你点什么吧。”大师姐发愁地捧着脸,“否则总感觉自己像是白占你便宜。”
瑶持心听到他漫长地吸了一口气,隐约是在仔细思考。
奚临忽有所感地眨了一下眼,一川疏星明月皆在他瞳眸之间。
“这样的话……”
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支小巧的兽骨排箫递到瑶持心面前,“我想听《浮槎》,师姐可不可以用这个吹给我听?”
那箫瞧着很有些年纪,斑驳多伤,看就知道是旧物。
要听小曲儿,还要用指定的乐器,不得不说,虽然要求并不出格但颇为猎奇。
大师姐接在手中,宛若捧着件古董,嘴里一边找调子一面嫌弃道:“师弟,你的品味好老派啊,我爹那个年纪的人才爱听这曲子。”
奚临不管她:“你吹就是了。”
瑶持心试了几个音,借月圆的霜重孤凄,吹出一段幽梦清都般的婉转古调。
小调平和沉静,在星汉西流的未央长夜下轻柔无比。
排箫的声色比埙更清亮,却比笛厚重,萧索空灵,给这首本就古老的曲子平添几丝苍凉……如果不是吹曲人三段一错,大概还能再悠扬一点。
“嗤——”
栖息在附近的鸟雀扑棱着离枝而去,当大师姐唇下不慎又吹出个蹩脚的气音时,边上倚树而坐的奚临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瑶持心:“……”
这是真的吹不下去了。
她红着脸狠狠地替自己狡辩:“干什么嘛,我第一次吹排箫,吹成这样很不错了!”
他原本还仅是笑了一声,待瑶持心言罢,鼻息间又接了两声,随后嗓音逐渐清朗生动,好像收不住势。
大师姐何曾见奚临笑得如此活泼,简直莫名其妙。
而一想到他居然还是被自己拙劣的技艺给逗笑的,整个人更加不太好了!
她怨怼地盯着青年的侧脸,闷闷道:
“你要真那么想听,我不如去找林朔来给你弹两段,他玩琴是一把好手,吹小曲儿肯定比我厉害。”
不料奚临却忍着笑拦住她,“不……没事,师姐,你吹吧,就想听你吹。”